《何处琼林觅游龙》s.w.妖狼

16、16.酸

　　这一天的戏份是商宅里商若水和傅守的甜蜜日常，从各种角度展现出傅守对商若水的照顾，也让商若水察觉出这份偏爱不仅仅是主仆或青梅竹马之间的感情。
　　十八岁正是青春懵懂的年纪，彼时傅父尚且在世，虽然全力支持商若水的复仇，但私下里也有一颗老父亲的心，希望她能有一个正常女孩的生活。
　　然而进过一次ICU总觉得自己时间不够的商若水根本等不及，像是海绵一样不断压榨自己的时间去汲取各种知识充实自己，对着傅父的规劝倒像是正常女孩一样的撒娇耍赖。
　　傅父第二次敲响书房的门，门里的傅守为难地看着电脑前的商若水，轻声道：“小姐，已经十二点了。”
　　商若水面无表情的脸在抬头转向傅守的时候委屈地嘟起嘴：“就一会儿，再看一小会儿！”
　　傅守宠溺地叹了口气，“半个小时之前你也这么说，”然而说着还是走到门口，将门开了一条小缝，依旧把父亲堵在门外道：“您先去睡吧，我看着她呢，很快就睡了。”
　　傅父黑着脸，想暴力推门，然而……推不开。
　　一直都在训练并且已经成年的男孩力量已经能够和他对等，傅父像门神一样堵在门口，一边念叨着年纪大了精神不好很困一边又说但是实在放心不下小姐一定要看到小姐睡觉才能安心睡下。
　　商若水见不得傅父卖惨，只能起身回应，然后小声嘱咐傅守偷渡资料到自己卧室里，为了防止透光两个人躲在被窝里看笔记本。
　　然而熬夜时间长了商若水的身体也承受不住，没过多久就变成傅守念商若水听。傅守虽然不会违背商若水的意愿，但也不愿意看到她这样伤害自己的身体，于是故意用念睡前故事一样的语气念资料，没过多久商若水就睡着了。
　　傅守合上笔记本电脑，静谧的夜里只能听到两个人的呼吸声。一个声音缓慢而平稳，另一个声音却沉重而略有些急促。
　　窗帘的缝隙中透进来的光隐约可见房内的轮廓，他帮躺在床上的人掖了掖被子，轻轻拨开她散落在脸上的头发，微微俯身。
　　那个急促的声音似乎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响彻脑海的心跳声。
　　有一个瞬间，傅守觉得他什么都看不见了。
　　等到反应过来才知道，那是他屏住呼吸的时间太久，大脑有些缺氧。
　　他最终还是没能完全俯身，只在模糊的轮廓中安静地欣赏了一会儿她毫无防备的睡颜，最后悄无声息地离开，还不忘善后，把资料带走归还书房。
　　高三的学业繁重，连寒假都缩水了一大半，商若水在应付完集团里的高管后抽了一天出来组织同学会。私立的精英学校，同学们也都是非富即贵，结识得越多越有利于她以后的发展。
　　在学校里虽然和傅守是同班，大家也知道两个人之间的关系——学校里也有不少类似的给自家小孩送跟班的关系，所以同学会这天，大家也还像是在学校里那样，即便是主仆也只论同学关系。
　　傅守也难得在商宅和商若水同桌吃饭。
　　只是，该有的习惯还是改不掉，遇到她爱吃的菜还是会用公筷帮她夹菜，遇到虾蟹这类要剥壳的还是会帮她剥得干干净净。
　　同学们起哄，说同学会的时候不该讲这一套，你看那在谁谁家聚会的时候那谁就没给那谁谁还这么照顾。
　　傅守只笑了笑，说：“我剥得比较熟练而已。”
　　又有同学起哄，说既然你熟练那他们关系也挺好的也帮他剥一个呗？
　　起哄的是个男生，傅守难得坏笑：“你不害臊吗？”
　　紧接着有女生起哄，说她也不擅长剥壳，请傅守帮她剥个螃蟹。
　　傅守抓了个蟹在手里，没敢看商若水，在其他人期待的目光下，语气温柔但也不退让道：“我给你做个示范，教你怎么剥吧。”
　　又一阵起哄，商若水也有些脸红地看着他，小声道：“你不用……”
　　“没关系，”傅守剥蟹壳剥得干脆利落，目光却像是做贼一样偶尔才快速地在商若水身上闪过，言语中有些结巴，“我……我愿意，愿意的。”说完不再吭声，目光也锁定在手头的螃蟹上，专注到让人以为那是在进行一场精密的手术。
　　之前起哄的女生完全跟不上傅守的速度，当然她本身也没打算认真学习，假意抱怨了几句就转移了话题，开始聊别人的八卦。
　　剥干净的蟹壳拼凑出了一个完整的螃蟹样子，傅守把装满蟹肉的小碟推给商若水，习惯性地嘱咐道：“寒性大的内脏都已经去掉了，不过晚点还是再喝杯姜茶暖一下？”
　　商若水偏过头，看着他不知道在想什么，眼珠子转了转，露出一个有些孩子气的娇俏笑容。
　　傅守回看着他，表面上虽然记得抿住嘴角，却没能控制住眼底倾泻出来的心意。少年人稚嫩、懵懂却坚定的感情如同银河中的辰星一样在眼中熠熠生辉，让人只看一眼就想沉浸在他无边温柔的宇宙里。
　　他是偏爱商若水的，他知道。
　　他是对她不止是主仆之情，她现在也知道了。
　　因为喜欢所以偏爱，因为偏爱所以再看不到别人。
　　是啊，因为傅守偏爱商若水，所以他只会给她一个人剥螃蟹，因为林煜安偏爱吴倩，所以昨天晚上才看不到自己的行为就张口吼她，转脸却对吴倩温柔安慰。
　　那她林芷兰一晚上的担惊受怕辗转反侧要找谁诉说？
　　一股酸涩的委屈感不合时宜地涌上心头，然而她却顾不得自己是在拍摄现场，一头扎进傅守的怀里，放声大哭。
　　你知道吗，你的喜欢商若水都是知道的，你们最后会打破僵局在一起的，你们的结局是好的。
　　你现在所有的痛苦与挣扎，隐忍与克制，最后都是有好结果的。
　　可是傅守你有商若水了，她林芷兰呢？
　　明明她是因为担心吴倩才出门找她的。
　　明明她是先给堂弟、给警局打了电话的。
　　明明她自己也害怕的不行，是硬着头皮去跟那三个比她身高体壮的男人对抗的。
　　明明她后怕到腿软，也没有人扶着，只能自己强撑着回家。
　　明明她一晚上噩梦连连，却要装作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让断片的吴倩安心，给冤枉她的堂弟让出全部功劳。
　　她林芷兰不是商若水，她只是在健身，举铁尚且举不过五十公斤，格斗技巧也不过是在早期堂弟不耐烦的教导下练过一遍所谓的女子防狼术，没有她笔下人物那么深藏不露。
　　她林芷兰不过是一个普通女孩，正常人在微博上看一篇举了三五个例子的科普就觉得世界黑暗不敢叫外卖不敢网约车，她却为了写作的真实性连续多年向刑侦队借阅了历年发生过的真实案件，所看到的人性罪恶只让人觉得那些科普不值一提。
　　英雄救美本就是话本里的戏码，虽然老套却得以流传千年，不就是当你处在危急时刻中，本能地想要有人来救你吗？而真正能做到这一点的，就是因为少之又少，所以分外珍贵。
　　连身为人民警察的堂弟都没能及时赶到，她虽然在脑海里闪过关键时刻爱豆挺身而出的念头，却也知道这种事情不可能实现。
　　如果她昨天没能成功吓退他们，如果她出师不利第一次突袭就被对方挡下，如果她的电击器没有打中那人，如果另外两个人不顾一切地冲上来……
　　在生命中最关键的时刻，她只身一人独自面对。
　　恐惧就像是汽油一样，没点燃的时候虽然是安全的，却也能闻到挥发出来的刺鼻味道。放下那些卷宗的时候就像关上了油桶，让她觉得世界还是正常的，可一旦她真的遇到类似的场景，哪怕只是一个开头，也能像火星一样将桶里的汽油点燃，不论是带来的爆炸还是熊熊烈火，都足以崩溃那颗假装坚强的心脏。
　　拍摄现场稍显混乱，洪望龙虽然不知道对方为什么突然到自己的怀里哭泣，却也知道这应该是不属于商若水的感情。然而导演没有喊卡，他也没有停，顺势将人圈住，伸手从她的头顶往下滑，既是宽慰，又是安抚。
　　姑娘的头发非常柔顺，他只是刚放上去，手便顺着发丝滑到肩头，而他用宽厚的手掌抚平姑娘因哭泣而起伏的背脊，向下摸到了发梢，后知后觉地脑海中浮出了“长发及腰”几个字。
　　洪望龙闭上眼，另一只手环着姑娘的腰，之前一起健身的时候没觉得，真的抱在怀里，才觉得她也不过是一个身形单薄的小女孩。
　　姑娘的哭声很真实，不像是演戏时候的假哭，而真实的哭声多多少少都有些吵闹难听，可她的声音闷在自己胸口，大概是因为距离太近，他感到有些扎心。
　　她在为谁哭？商若水不会这样哭，难道是她作为作者本身在为傅守感到心疼吗？可他毕竟不是真的傅守，难道在她的心里，自己已经成为那个人的化身了吗？
　　胸口的哭声逐渐气息不稳，渐渐演变成抽泣，连带着他的呼吸也沉重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