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处琼林觅游龙》s.w.妖狼

11、11.擦擦吧，妆有点花了

　　洪望龙看着眼前红着脸低着头的人，有些后悔自己是不是说得太过了。毕竟姑娘也没说什么，只是多看了他几眼而已，就算是她的男朋友不高兴了，也不该是自己来越俎代庖。
　　说起来，自从踏上演员的道路以来，他就注定了要接受众人的注视，不管是赞赏的还是鄙夷的，喜欢的还是讨厌的，观众也好，路人也好，粉丝也好，他应该已经习惯了别人投来的目光。
　　尤其是几个月前“爆红”之后，来自粉丝的，充满憧憬的、崇拜的、欣赏的、赞美的……喜爱的目光。
　　每当看到这样的目光，他都觉得内心温暖，想要作出更好的作品来回馈大家的渴望。
　　可是这段时间来，这位姑娘的目光却让他觉得不太一样。
　　同样是欣赏的、赞美的、喜爱的，可更多时候是装作不经意的、克制的、逃避的。
　　她为什么要逃？他不知道。
　　直到昨天看到那个“助理”，他才告诉自己，可能是因为他，可能是因为她已经有男朋友了，却还是对自己移不开目光。
　　他是个演员，演戏是他的工作，专业人士通过角色了解他的演技，普通观众通过角色脑补他的形象，但他并不是戏里的任何一个角色。
　　他希望给粉丝们带来正面的能量，而这能量里当然包括理智追星，以及珍惜身边人。
　　圈子里有些违背道德的事情，他不做，不代表他没听说过。
　　更何况他是真的很喜欢书违老师的作品，他也很尊敬她，所以更不希望后续有什么不好的展开。
　　沉默了很久，久到林芷兰已经在脑海里将引发误会的源头鞭尸了八百遍，这才平复了情绪，抬起头来，视线却还是有些游离，细声细气道：“他……他不是我男朋友。”
　　洪望龙没太听清，下意识低头侧耳。
　　林芷兰似乎感受到迎面一股热风，硬生生忍住想后退的冲动，深吸了一口气，声音比刚才大了几分：“他是我堂弟，一个姓的那种。我也没有助理，他有空就过来帮忙而已……我还没有男朋友。”天呐你不要再靠近了她但凡再激动一点就真的扑上去了啊！
　　不知道是因为第一句还是最后一句，洪望龙松了一口气。他想，大概是因为自己尊敬的作家形象仍然光辉。余光里看到姑娘的眼睛湿漉漉的，像是沾了一层水汽，还有些红红的，他以为是自己把人冤枉了，姑娘委屈了，也有些羞愧地红了脸，但是认错态度良好，特别真诚地看着对方的眼睛：“啊，对不起，是我误会了，我……”我不该把你想成那样的人，所以，“真的对不起。”
　　“唔，没关系。”秉着礼貌，林芷兰接受了对方道歉时的对视，那双眼睛清澈而大方地表现着自己的歉意和诚恳，和自己拼死隐藏的小心翼翼不一样。她只觉得自己又一次变成了灯光下的影子，想要藏起来，却又无处可藏。没坚持多久，她还是移开了目光，欲盖弥彰地补充道：“他的职业比较特殊，我怕关系说出来他会受到一些不必要的曝光。”
　　洪望龙温和地笑了笑，做了一个给自己的嘴巴拉上拉链的动作，终于让对方僵硬的身体放松下来。
　　林芷兰是放松了，毕竟白日梦做多了，总有点免疫力了。成年人跟小孩子最大的不同，在于成年人能加懂得忍耐，也更加懂得逃避，最初的激动过去之后，她不断给自己做心理暗示，让自己不要想太多。不过，至少自己没有男朋友这个消息是递出去了，剩下的……就算他再发现她看他，也不会多说什么吧？
　　下午的戏份是男女主分开拍摄，导演大概还是存了些照顾，如非必要都把林芷兰的戏份放在白天。剧组里大多数人都知道她是投资人兼编剧来救场女主，所以明面上都没有表现出什么怨气。
　　顶多也是些阴阳怪气。
　　这边林芷兰在拍摄，另一边等戏几个演员呆久了就有些烦躁，尤其是导演一边接一遍地说“还不错，再保一条”之后。
　　“唉，投资人就是不一样，过不了就直接喊‘卡’呗，还‘保一条’，太给面子了。”
　　“是啊，换了别人这么多条早被导演骂死了吧。”
　　“我听说，最早试戏的时候她就顶的女主，钱都投进来了，直接带资进组就完事儿了，何必中途搞那么一道，前面的又要重新拍，折腾！”
　　“就是，看她这么熟练，写本子的时候就想自己上了吧……不过非专业人士就是这样，以为自己写了东西出来就无所不能了。”
　　“切，还说是卫导临时请人救场，卫导怎么可能看上个毫无演戏经验的圈外人呢？”
　　“哈，没有演戏经验怎么了，这年头……不是多了去了么？”
　　几个人交换了目光，笑容变得猥琐起来。
　　洪望龙本来是在躺椅上闭目养神，大概对方以为他睡着了，说话的声音没怎么掩饰，他从头到尾听了个整，好看的眉头皱了起来。
　　背后嚼人耳根，本就不是什么君子行径，话题的方向还越来越不堪……
　　他翻起身，装作刚睡醒的样子，一脸温和地问：“聊什么呢，我也听听？”
　　这几个人是下一场跟他搭戏的几个不怎么出名的演员，跟他的关系也就是点头之交，自然不会把刚才的抱怨说给他听，只装作什么都没发生似的聊了点别的。
　　洪望龙只随便应了几句，就起身说去看看情况，走到了导演身后。
　　场景里，大大小小的摄像机、打光板遮挡了视线，镜头里，商若水运筹帷幄，挥斥方遒，露出势在必得的笑容。
　　那笑容明媚自信，很难将此人与中午红着脸细声细气的姑娘联系起来。
　　洪望龙不知不觉地弯起嘴角，她还真挺有表演天赋的，导演的“保一条”，肯定也仅仅只是“保一条”。
　　下一个镜头是特写，洪望龙似乎感受到了注视，鬼使神差地抬起头，发现姑娘的眼神越过重重机器，朝自己看了过来。
　　商若水的目光似乎越过了时间与空间，向回忆中的傅守看过去，半晌，只流露出一丝难过与克制。
　　他突然想起，在试戏的时候，他也是这样向她望了过去，而她也接住了自己的目光，回应了他的表演。
　　他是不是忘记了，他应该投桃报李一下？还是说，这个时候的商若水，看到的应该也是专注的忙于“夺回”家产的傅守？
　　洪望龙正准备调整了表情，但是导演先一步喊了“过”。
　　有点失落。
　　大概是没接住戏的关系。
　　林芷兰还沉浸在商若水的情绪里，因为爱一个人而带来的隐忍和克制，让她不知不觉有些代入了自己。
　　场景和摄像机已经开始换位置，她还愣愣地站在原地，和洪望龙保持对视。
　　视线中的傅守应该是忙于寻找身世证明的证据，和视线中的洪望龙一样面无表情。
　　我是喜欢你的，你知道吗？
　　我应该也是爱着你的，你感受到了吗？
　　不，我不想让你知道，我希望你感受不到。
　　我怕我的爱会伤害到你，我怕我的爱会被别人看到，会成为别人伤害你的武器，我怕我的爱会让你成为我的软肋，成为敌人的目标，我怕你在知道真相后会后悔自责，我怕你知道我在一开始就布局一切，包括欺骗你。
　　我怕我的爱会吓到你，我怕我的爱会成为别人的噱头，我怕我的爱会被狗仔曝光，给你带来不必要的麻烦，我怕我的爱会成为全网攻击的目标，成为你为数不多的黑点，我怕你在知道真相后会退避三舍，我怕你知道我在一开始就心怀不轨居心叵测。
　　商若水会害怕，她得忍。林芷兰也会害怕，但是她做不到那么忍。
　　泪水如同断线的珍珠一般接连不断地落下，她似乎忘了怎样呼吸，只有视线还紧紧锁在那个人身上，仿佛入魔。
　　身边的工作人员拍了林芷兰一下，她这才如梦初醒，深吸了一口气。看到导演招手，也不去管眼泪，就这样直直地走了过去。
　　“其实哭的效果也不错，要不要再来一条？”拍起戏来的卫初莫得感情，字里行间只有拍戏效果。
　　“不要，”林芷兰听到自己冷冷地回答，“商若水不会在这里哭。”
　　卫初支着下巴想了想，点点头，进入了转场休息的状态，一脸诧异地问：“那你哭啥？”
　　林芷兰不想理他。她不想再回想起刚才难过得要死的情绪，伪装了很久的白莲花形象也即将破功，一句关你屁事已经在嘴边。
　　“情绪到了，绷不住也正常，”洪望龙适时地插入话题，轻轻拍了拍林芷兰的肩，似乎是在安慰，“卫导，您还记得我们之前合作的时候，结局那场戏，我也差点儿没出来。”
　　导演想起那时候的事也笑了笑，没再继续这个话题：“行了，你准备一下，该上场了。”
　　洪望龙点点头，从兜里掏出一包纸巾递给林芷兰：“擦擦吧，妆有点花了。”
　　本就在为肩膀上的热源又感动又激动的林芷兰瞬间又红了脸，接过纸巾默默擦眼泪，有些哭笑不得地想：话说到这份儿上真不知道是该说他温柔体贴还是钢铁直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