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哑巴今天开花了吗？》Starrism

23、100分

　　“这是上课时间，谁准你吃糖的。”万老师收起手机走了过去，面色阴沉。

　　突如其来的阴影遮住了视野，罗戚诧然抬头，发现这句话是对陆闹说的，他一扭头就看见陆闹正在吃糖的模样，心里暗道一声糟糕了。
　　刚才他专心致志画画，哪里注意到了陆闹在吃糖，如果他发现了，他一定会给陆闹打掩护的。

　　“小怪不是故意的。”罗戚连忙说。

　　万老师尖锐地说：“不是故意的，他只是个哑巴，又不是聋子，难道没听到上课铃声？”

　　陆闹抿着嘴里的棒棒糖，腮帮子微鼓，狠狠地瞪了眼万老师。除了罗戚，他讨厌从其他人嘴里听到“哑巴”两个字。

　　他讨厌别人说出这两个字的时候，语气里夹带的怜悯、悲伤、厌恶，好像他是个哑巴就该承受这些。

　　只有罗戚，他喊“哑巴”这两个字的时候，就好像在叫什么宝贝一样。就算陆闹是哑巴，也是他的宝贝，所以陆闹喜欢罗戚偶尔揉着他的头，喊上那么一声“小哑巴”。

　　但那只限于罗戚，其他人都很讨厌。

　　见他瞪着自己，仿佛有什么深仇大恨般，万老师勃然大怒，“你还瞪我？你不能仗着你是个哑巴，就不遵守上课的规章制度……”他还想继续说些什么，结果罗戚扯了扯他的袖子，充满渴求欲望地问，“万老师，你看我画的花园好看吗？”

　　好歹也是个美术老师，万老师忍住了自己的火气，拾起他的画画本细细地端详。

　　趁这个空档，罗戚赶紧冲他挤眉弄眼，示意他把嘴里的棒棒糖给嚼碎，后者被他逗笑，咯嘣两下就把棒棒糖咬碎，把光溜溜的小棒丢到了纸做的垃圾盒里。碎碎的糖果很快就化为了甘甜的汁水。

　　看着这画，万老师简直觉得辣眼睛，嘴角抽搐地说，“你画的这个正方形不会就是花园吧？”

　　“是啊！”

　　“那你正方形里的红色菱形代表的是什么？”

　　“那是茑萝啊！万老师没看见过茑萝花吗？红红的，很好看。”

　　万老师皱起眉头，“茑萝又名五星花，应该有五朵花瓣，你的菱形充其量也只能算四片花瓣。”

　　“可我家的茑萝就是四瓣的啊。”

　　“你要画就画普遍的，要不然别人怎么能看得出来你画的是花？”

　　“我不要画普遍的，我就喜欢画特别的。”

　　“你是老师，还是我是老师？”

　　“老师让我干什么我就得干什么吗？我就不要画五瓣的花，我只画四瓣的花。”“你要是这样的话，那我就只能给你打不及格了。”

　　“不及格就不及格，我不需要不懂我的人给我打及格分。”

　　“你这是对老师的态度吗？”万老师直接将他的本子甩在桌面，阴森森地望着他，“这次你的作业我不改了，就算你没做作业。”

　　罗戚不服气：“没做就没做，谁怕谁！”

　　“既然你不做，那就别怪我罚你了，到外面站着去。”

　　罗戚一下子就站了起来，头也不回地往外面走。

　　陆闹瞪大眼睛看着他的背影，嘴里的糖果虽然嚼碎了，但嘴里还残余着没有咽下去的糖水，他吸溜了一下，缓缓地抬头，刚巧跟万老师的眼神对上了。

　　“上课吃糖，你也去外面给我罚站！”万老师气冲冲地指着门口说。

　　闻言，陆闹眉梢飞上一抹欣喜，他巴不得出去陪罗戚呢！

　　他嗖的一下就蹿出去了，连个影儿都没让他们瞧见。

　　万老师是真被这两个小孩给气着了，一个不受课堂规矩，一个跟老师顶嘴，现在的学生真是被娇生惯养了，连老师都敢顶撞。等气消了，他盯着自己的手机看，眼底浮现出几抹绝望。

　　“小怪，你也出来罚站了，”罗戚看见陆闹很惊喜，随后又挠了挠头，“不好意思，是我……”

　　原本罗戚想说是自己连累的他，结果这话还没说话，就被陆闹塞了根棒棒糖进去。

　　这是郝多渝送给罗戚的那根棒棒糖，刚刚在万老师眼皮子底下，他偷偷拿走的。

　　嘴里甜甜的，陆闹得意的小表情也甜甜，罗戚心里就更甜了。

　　“小怪，对不起，我没能及时发现你在吃糖，然后阻止你，才害得你被骂的。”

　　陆闹猛地摇头，这才不是罗戚的错。

　　“不过你也有错的，”罗戚趁机教育他，温声说，“你想啊，要是所有人都想你一样，在课堂上吃糖，那会是怎么样的？”

　　陆闹眼睛都亮了，那会很好玩，心情愉悦的。

　　“才不是！”罗戚立马看出了他的想法，摇了摇头说，“那样会很糟糕的，大家都吃着糖，怎么可能认真听课啊。”

　　陆闹用食指指向自己，表情异常坚定，他吃糖的时候，就感觉脑子转得特别快，什么都听得懂。所以他好喜欢吃糖啊！

　　“我知道小怪吃着糖也会认真听课，因为小怪是天才啊，但不是所有人都是天才的，小怪能懂吗？”

　　陆闹摇头，他不懂，别人不是天才，管他什么事啊？

　　罗戚沉重地叹了口气，心里想的是，孩子真是不好养啊。

　　两人大眼瞪小眼，就这么过了一节课，等下了课，万老师扬长而去，行路匆匆，再没有理会站在走廊的两个小孩。

　　罗戚冲着他的背影做了个鬼脸，欢欢喜喜拉着陆闹走了进去。

　　罗戚翻开自己的画画本，“我觉得我画得很好看啊。”

　　陆闹抢过他的画画本。

　　“诶诶小怪你做什么啊？”罗戚奇怪地看过去。

　　只见陆闹拿着红笔，在上面打了个漂亮的分数。

　　100分。

　　“谢谢小怪！”罗戚一下子就抱住了陆闹，大声地说，“我最喜欢小怪啦！”

　　原本还想着来安慰他的同学一下子就明白，不需要自己出场了。

　　谁知下午放了学，陈老师站着门口叫住了陆闹。

　　“陆闹，我能跟你聊聊吗？”陈老师问。

　　罗戚说：“陈老师，加我一起啊！”

　　陈老师有点伤脑筋地看向罗戚：“我想跟陆闹单独聊聊。”

　　“啊？”罗戚有点失望，“那陈老师你不能骂陆闹哦。”

　　陈老师伸出三根手指并拢：“我发誓，我不会骂陆闹的。”

　　罗戚一本正经地说：“发四，应该是四根手指。”

　　陈老师沉默了一小会儿，伸出四根手指，“好，我发四，不会骂陆闹的。”

　　得到了保证，罗戚才放心了一点，他拍了拍陆闹的肩膀，“小怪你去吧，我在办公室外面等你哦。”

　　陆闹看了看罗戚，又看了看陈老师，然后摇了摇头。

　　“小怪去吧，我会等你的！”罗戚强调了一下，“小怪可是要做一个乖孩子的。”

　　做乖孩子好累，陆闹有点不满，低着头跟着陈老师进了办公室。

　　陈老师之所以会找他，是因为万老师回办公室以后告了状。

　　在课堂吃糖是个不好的习惯，陈老师训了他一小会儿，又跟陆闹灌了好多心里鸡汤。

　　“虽然你是个哑巴，但是你很聪明，老师相信你会成长为一个好孩子的，不要辜负老师的期望好吗？”陈老师温温柔柔地说。

　　陆闹点了点头。

　　“那好吧，耽误你时间了，罗戚肯定等急，你们快回去吧。”

　　陆闹雀跃地飞出去，扑向罗戚。

　　罗戚接住他，双手抱住他的肩膀，急切地追问，“陈老师没凶你吧？”

　　陆闹摇头。

　　“她跟你说了什么啊？”

　　陆闹摇头，忘记了。

　　“啊，全都忘干净了？”罗戚伸出手指，戳了戳他的额头，“小哑巴又不是小傻子，怎么一下子全忘记了呀。”

　　陆闹点了点头，我才不想记住。

　　“好吧，你只想记住你喜欢记住的东西，我懂的，”罗戚无奈地松开他，牵起他的手，笑起来，恍如有星河从他眼里一泻千里，“那我们回去吧。”

　　陈老师拎着包从办公室出来，就看见罗戚和陆闹的背影。

　　原先她只注意到陆闹换了个新书包，背后是个大米奇。未曾想到罗戚也换了。

　　现在他们的背影就是两个大大的米奇头。

　　大概是陆闹上课吃糖的这个举动触怒了万老师，又或是罗戚对他的顶撞被他记挂在了心上，反正最近几周万老师给他俩作业打的分数，都是不及格，对此罗戚很不满意，他分明觉得自己的画好看到爆！

　　还好每周只有一节美术课，熬一熬就过去了，最令罗戚感到不自在的是，现在陈老师每天放学都要把陆闹留下来，跟他谈十几分钟的话,还不准罗戚陪着小怪一起进去。

　　罗戚能怎么办呢，只能待在走廊等陆闹，他时不时转圈圈，在走廊跑过来，又跑去，最后双手扒拉在栏杆上，眺望不远处的操场，有几个高年级的同学在打篮球。

　　他看了会儿，低头扫了眼手上戴着的新买的电子表，估摸着陆闹差不多就要出来了。

　　这么一想，他就听见开门声，陆闹蹦着就出来了。

　　罗戚抱住他，习惯性地问他有没有听陈老师在说什么。

　　陆闹诚实地摇头，他根本什么都没在听。他知道陈老师是个很温柔很有耐心的人，但他就是没有任何感觉。

　　就在这时一道黑影飞快地从走廊外面滑过，因为罗戚是背对着走廊外放，因此他什么都没看见，只有陆闹看见了那道下坠的黑影，他瞪大眼睛，顷刻间又听到了一声沉闷的撞击声，好像是什么东西狠狠摔在了地面。

　　“什么奇怪的声音。”罗戚咕哝一声，转身抓着栏杆，探出脑袋往下看。

　　浓烈的鲜血从后脑处迸发，流动着迅速染红了那块地面，一团红一团白，深陷血泊的人瞪着那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罗戚。他的半张脸也被鲜血给污染，一半白一半红，就像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魔。

　　他长长的头发也染了血……是他们的美术老师万老师。

　　罗戚反应极快，他立即转身捂着陆闹的眼睛，一边流泪一边冲着办公室里喊，“陈老师，有人跳楼，快打120，快打120。”
　　刚才那一幕是真的把他吓坏了，罗戚急急忙忙求救，泪水止不住往下流。

　　很快陈老师跑了出来，拨打了120，然而人已经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