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铛劫》卯拾夜

42、为难之事

　　回时路漫长，尽管他们已经走得很快，天还是黑了。

　　那时他们刚到山道口，即将经过的是先前走过的荒凉树林。

　　只见树林里一片阴暗，黑得看不见路。

　　于是周赫用火折子点了火把，带头领路，粮玉跟在后头走着。

　　未曾想到在这时候，突然有只虫子飞扑到粮玉的脸上，吓得她大声尖叫，整个人都跳了起来，不停用两只手拍打。

　　虫子总算飞走了。

　　可粮玉还是被吓哭了。

　　周赫在旁边安抚道：“大小姐，您怎么了，突然就哭了……”

　　粮玉哭声道：“有虫子，有虫子飞我脸上了，呜呜……”

　　“啊？”周赫立即用火把照亮四周，确实能看到虫子被亮光吸引过来，在附近飞来飞去，可也不是长得多么可怕的虫子，还不至于被吓哭吧。

　　但见大小姐哭得厉害，只好再安慰她：“大小姐，只是虫子而已，还那么小，不会对您造成伤害的。”

　　“可它刚刚飞我脸上了。”粮玉委屈哭诉。

　　“这……”周赫竟不知如何答复。

　　他随即又劝道：“但是大小姐，我们若一直待在这里，只会吸引更多的虫子过来，因为火把的光太亮了，我们只有赶紧离开这片树林，虫子才不会追过来，您明白么？”

　　“嗯。”粮玉抽噎着点头，乖乖的随周赫起身，继续往前走。

　　才走了两步，她又停下来，出声喊道：“周赫。”

　　周赫立马停住脚步，扭头过来询问道：“怎么了，大小姐？”

　　粮玉睁着一双水汪汪的眼睛，可怜兮兮道：“你能不能牵着我的手，我不敢一个人走。”她怕刚才的虫子又飞来。

　　“呃……”周赫下意识羞涩了起来，有些难为情道：“这不大好吧，，毕竟男女有别……”

　　粮玉嘴巴都噘了起来，脸上的神情更加可怜得令人心疼。

　　周赫见此，不在顾虑，马上把自己的手伸出去——“我牵着您走，我牵着您还不行吗！”

　　粮玉看着他伸来的手掌，把自己的小手放了上去。

　　那一刻，周赫竟然紧张了起来，很轻很轻的握住。

　　但下一刻，他就不自在的撇过头去，因为太害羞而没法转头去看大小姐了。

　　不过，两人开始牵着走一起穿过黑暗的树林。

　　周赫右手拿着火把照亮前路，左手牵着大小姐，心里挺奇妙的感觉，又有丝丝窃喜，他也不晓得是怎么回事。

　　这样的感觉，粮玉也有，不过她心里更多的是踏实，感觉有周赫在就什么也不害怕了。

　　两人连夜赶回锻州城，回到金家时已近亥时。

　　周赫把粮玉送到金家大宅的门口，就没有再进去，他记得大小姐说过不准他再进金家一步，自然不会破坏规矩。

　　粮玉也没留他，只是道了声感谢：“谢谢你，今日一直护送我，很晚了，你也早点回去歇息吧。”

　　“嗯。”周赫颔首回应，头也不回的走了。

　　粮玉也转身进入家门。

　　翌日清早。

　　粮玉换回华丽的装束，来到万金肆里跟副掌柜继续学算账，这几日她父亲不在，万金肆的生意就交给她和副掌柜来做了。当然，大都是副掌柜做的，粮玉不过是在旁边打下手，她晓得自己初出茅庐，在生意上还是个新人，跟副掌柜是不能比肩的，因此要细心的跟副掌柜学习。

　　忙了一个早上后，粮玉累得张开双手舒展筋骨。

　　阳春和白雪俩丫鬟见她忙完了，马上递来茶水和点心。

　　“小姐，您都忙了一个早上，累不累？”阳春关心道。

　　粮玉笑道：“还行，现在已经逐渐熟悉万金肆的账目，打起算盘也熟练了些，没有像先前那样困难。”

　　白雪夸道：“奴婢就知道我们小姐很聪明，适合做生意的料。”

　　粮玉被她夸得心里美滋滋的。

　　这时正巧见周赫从铸造台那边走出来，粮玉急忙出声喊住他，叫他过来。

　　周赫一脸不明所以，还是往她那里走了过去。

　　“大小姐叫我过来有事吗？”

　　粮玉笑而不语，眼神示意旁边的阳春把东西拿出来。

　　阳春收到小姐的眼神，会意的点头，马上拿来一个包袱，送到周赫的手上。

　　周赫看着被塞到手上的包袱，很是茫然。

　　“大小姐，这是……”

　　粮玉笑道：“里面是我送你的新衣服。”

　　“啊？”周赫有些吃了一惊。

　　粮玉接着道：“这段日子多亏你帮忙，我才能顺利完成不少事情，所以我总想着报答你，就和我的两个丫鬟商量后，决定送你几件新衣服，算是我的报答之情。”

　　“这……”周赫听完她的话有些不好意思了。

　　粮玉怕他会拒绝，立马严厉道：“你可不许拒绝我的好意，否则本小姐就要跟你翻脸了。”

　　周赫皱起了眉头，无奈道：“我哪敢，我当然是多谢大小姐的好意了。”

　　粮玉随即露出笑容，满意道：“这就好，反正你身上的衣服也都破烂了，送你新衣服很是时候。”

　　“是，大小姐说得是，我心里对大小姐感激得很呢。”周赫敷衍道。

　　转眼已到了正午，粮玉要先回家吃饭了，就与周赫先行告别。

　　今日的饭桌上气氛怪怪的。

　　粮玉发现二房的孩子脸上都有种古怪的神色，却又不好意思询问她们，毕竟平日里鲜少与她们往来。

　　再看二房和三房一如既往的谈笑风生，聊着一些妇人间的趣事，她们俩倒很正常。

　　粮玉吃完饭就先离开了。

　　在长廊内的时候，突然有人喊住她。

　　粮玉转身一看，才知是她的三妹，也就是二房苏燕君的二女儿金田姗。

　　田姗在后头喊住她：“大姐！”

　　见粮玉停下来后，田姗又小跑到她面前，与她道：“大姐，我能否和你说一些话？”

　　粮玉沉吟了下，答应了。

　　而后两人一起到庭院里的凉亭内谈话。

　　粮玉坐下来，接过丫鬟奉上的热茶，边吹气边问道：“田姗，你找我有什么事要说。”

　　田姗屏退所有丫鬟后才在她对面坐下，再开口道：“大姐，不知道你可曾听说与我姐姐田娇有关的事？”

　　粮玉心中一震，暗想莫非是田娇与刘公子的事败露了？她顿时心虚了起来，低着头不敢看田姗。

　　“我什么也不知道。”粮玉心虚的说。

　　“我就知道，你一天到晚都往万金肆那边跑，已经不关心家里的事了。”田姗说道。

　　粮玉一怔，问道：“你这话什么意思？”

　　田姗眼里含泪，伤心的告诉她：“你可知道，我娘她要我姐姐田娇下个月就去嫁人。”

　　“什么！”粮玉吃了一惊。

　　田姗替姐姐鸣不平道：“我实在想不通我娘为什么要这么做，明明还有大姐在，大姐都没有出嫁，为什么就要我姐姐现在就嫁人。”

　　“这……跟我有什么关系，又不是我逼的。”粮玉辩驳道，这事真跟她没关系，她最近除了吃饭在其他时间都没怎么见过二娘。

　　田姗解释道：“我没有责怪大姐的意思，我只是在替我姐姐鸣不平，可惜我又帮不了她。”

　　粮玉想了想，问道：“田姗，二娘要田娇嫁给什么人？”

　　田姗告诉她：“是咱们锻州城有名的大善人王长生的儿子，王富贵。”

　　“啊！”粮玉再次吃了一惊，心中困惑：难道不是刘航生刘公子吗……

　　田姗继续说：“我娘说了，这是她给姐姐精心挑选出来的如意郎君，也亲自去跟王大善人说了这门亲事，王大善人已经同意了。”

　　“……”粮玉不知道该说什么，心里太震撼了。

　　田姗再道：“可是我跟姐姐谈过，姐姐告诉我，她一点也不喜欢王大善人的儿子，更不想嫁给他。”

　　粮玉回道：“既然如此，为何不直接跟二娘说她不想嫁？这难道很困难吗？”

　　田姗道：“大姐，你有所不知，我娘决定的事，我们姐妹二人再怎么劝说，她都不可能改变心意，更别说我们姐妹俩平时就很怕她。”

　　“但是不说的话，田娇就要嫁给王大善人的儿子了。”粮玉直指道。

　　田姗凑到近前，看着她道：“所以我才想来找大姐帮忙，在这个家里能让我娘依顺的只有两个人，一个是咱们的父亲，一个就是大姐你了。偏巧父亲又去了京城，一时半会儿回不来，我怕等父亲回来再告诉他这件事，到时就晚了。”

　　粮玉皱眉，满脸愁了起来。

　　想了半会儿，她才道：“田姗，我认为这件事还是得由田娇亲自去跟二娘说个明白，毕竟事关她的终身大事，只要她坚定如铁，兴许二娘突然改变心意了也说不定。”

　　“这……”田姗惆怅了起来。

　　粮玉也是左右为难，不是她不想帮田娇说话，而是她前段时间才被田娇威胁，替田娇保守刘公子的事，如今出了这事，她也感到意外，但要她去跟二娘说情，是绝不可能的事，除非田娇先把自己与刘公子的事向二娘坦白，她才有可能帮忙说情。

　　田姗可怜兮兮道：“大姐，你真的不帮这个忙了吗？难道你忍心见着我姐姐她被迫嫁给自己不喜欢的人？”

　　粮玉直言道：“田姗，我也有自己的难言之隐。且抛开来看，王大善人的儿子并没什么不好的，锻州城有名的大善人，家境富裕，与我们金家算是门当户对，二娘能做出这样的决定，想必真是精挑细选过，她也是希望田娇能嫁进好人家。”

　　田姗低头叹气：“唉，家境再富裕钱财再多又如何，终究不是姐姐心中所爱，姐姐她只想和她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

　　“既然如此，她就该为自己的幸福争取一次，靠自己去争取。”粮玉最后还特地强调一遍。

　　田姗尚且没有粮玉理解得多，只会天真的问道：“那如果靠自己还是争取不到呢，大姐你是不是就能帮助姐姐去向我娘说情，让她别把姐姐嫁给王大善人的儿子了？”

　　“这……”粮玉竟无言以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