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投机家》玫瑰成灰

7、七、

　　我经常疑惑这小子是不是无家可归，因为他自从被一枝花从台球桌弄上我的阁楼之后，在我的阁楼占据了一个礼拜居然他家里没有人来找过他。不过，现在在家庭和我们这帮70后不一样，也许他们这些80后的都是被家里放养的。
　　我说过，一枝花是个很实在的女人，那天她来找我是为了她的男人，她家男人，也就是鼻涕龙同志不见了。跟一般女人一样，她来的时候表现算得上是气急败坏。
　　“我家男人到哪里去了？”
　　我被问得有点发蒙，只顾着把那天从鼻涕龙那里借来的笔记本电脑的网线整理得短一点，让他们不至于成为绊倒我的“绊马索”：“啊？你家男人，不应该问我啊！”
　　她很惶惑，忽然她的眼睛一亮，她冲到躺在我的床上的唐恺的面前，跳着脚大叫：“他在你这里，他的电脑在你这里！！你让他出来！你让我家男人出来！”
　　“电脑在这里，不代表你家男人在这里，”我的刻薄本性和比较贱的嘴又显露了出来，我一把把她从唐恺眼皮底下拉出来，“你又没出人工让我看着你家男人！”
　　我担心唐恺被她撞了，毕竟他才发过烧。没想到这小子，居然不动声色，只是倚着我的被子，把电脑稳了稳，眼睛滴溜溜地看着他面前的这两个女人——尽管他也许知道他的头发上还别着我那支可笑的发夹。
　　一枝花的脑子果然不是很好使，但是明显她挺担心她老公，她迭声地叫着：“他五天没回来了，他五天没回来了，他五天没回来了——”我对着她的背重打了一下，她终于哭出来，“我找不到他，电话关了，人不知道在哪里，从来没有这样过……”
　　我的心忽然恻然，绞了把热毛巾给她，“一枝花，别哭了，或许他只是想一个人呆会——”
　　一枝花哭得更厉害了，她的手已经互相扭在一起，扭到发红，要不是唐恺的声音把她惊醒，我估计她的手会被扭出血了。
　　“我昨天看到陈老板了。”他冷冷地说。
　　一枝花和我都忽然朝着他，只见他连姿势都没变，只是闲闲地说：“他没事，就是有生意上的朋友找他，要出门几天，不方便联系家里。”
　　“你怎么知道？”一枝花明显不相信他。
　　“我昨天回来被雨淋了，忘记给老板娘捎的口信了，”他怕一枝花不相信，拿出一个打火机，“这不是陈老板的打火机，他让我带回来，说没煤油了，让你给装煤油。“
　　那个熟悉的有着一条龙浮雕的ZIPPO是很有说服力的，一枝花拿在手里，抚摸着，居然笑了，“这死男人，就是这样来来来去去也不打个招呼，这男人真是——关琳，我是个粗人，怎么想就怎么做了，别记恨我。“
　　“哎，你我也不知道，我们都认识快三十年了，你那点脾气。现在陈子龙也找到了，估计过两天他的事情办完了就自然会回来的。“
　　“他怎么在你这里？”她现在才想起问这个问题。
　　“他——他下雨的时候发烧，我留他，那天人少，晚上没开门——”我的舌头像打结了一样，不知道为什么。我求救地看着唐恺，他少爷居然看着电脑，像要盹着的样子。
　　一枝花扭着腰肢走了，我跳到唐恺面前，把电脑一合：“你为什么不说明了，你病了，我收留你，你才在这里的。现在好了，被一枝花那张嘴一说，全都说不清楚了。”
　　“她说她的，她说的东西多了，她自己都记不清楚。再说了，我一个残废，能把你怎么样？”他连头都没抬。
　　残废？我心里忽然一痛，不敢往下想下去，找了个借口到楼下去。回来的时候，他已经迷糊睡去。我摸摸他的额头，已经不是烫得那么吓人，于是把电脑从被窝上移到平时我用来吃饭，工作已经各种工作的小折叠桌上。随手给他掖了掖被角，摸到他凸出的锁骨，这小孩，可真瘦，打游戏打得都不吃饭了吧！我叹着气，打开网页，继续看我的走势图。

　　我的股票账户里多了四万块钱。我查了一下，这来源于我从来没买过的股票，做的是超短线，也就是上午买，几个钟头后就抛了，因为时机和买的量都掌握得好，所以短短几个小时获得的是暴利。我拧着眉头，把床上那小子弄醒了。
　　“这，这怎么回事情？”
　　“什么怎么回事？”他睡眼惺忪地。
　　“你怎么自说自话动我的东西，用我的钱？”
　　“什么用你的钱？不是给你挣了吗？”
　　“你懂什么？不懂就不要碰我的事情，这是钱，是钱你懂吗？不是你的游戏积分！！”
　　“我怎么不懂，我比你懂，我大学念了四年金融，主修证券，我拿的是摩根大通的工作OFFER……”
　　“你懂你有本事，你去那里挣大钱去啊，到这里来混什么游戏房网吧，跟我这种小市民混什么？”
　　“我有本事有什么用？我是残废，我是废人，你看到了没？没有地方要我这样的，我是没人要的！”他一下子掀开被子，他修长的，脚背软软变形的腿全部露在我面前。
　　我有点傻了，这一幕让我震撼，我没想到那个冷得跟冰块的小子居然反应这么强烈。“你是残废你就用负责任了？残废杀人不用偿命？”我的嘴就是一点都不肯吃亏。“你他妈的给我滚！”
　　他不说话了，冷冷得看着我，那样的眼神，像极了十年前的我。
　　小子，你不会知道，我不是为了你随意动我的账户生气，我看到你说到赚钱时候得意的眼神，说到那些大投资公司时候的语气，我仿佛看到我不堪回首的过去，我真的真的不要你变成那样的我。我伏着墙壁坐到地上，沉默，他的长腿就那样耷拉在床边上，毫无生气，就像我现在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