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第三十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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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上有着急躁的闷热，发丝沾染汗水贴在脸颊上。贪欢一把推开伍青秋的屋门，屋子里也很干净，和平常没什么两样，她环顾四周，看见伍青秋安详地躺在床上，像是睡着了一样，穿戴整洁。
贪欢怔了怔，脚步僵硬在原地。
“死了。身上虽然没有伤口，不过心脉俱已被震断。”贪欢不敢上前看，百里流觞却像在自己家里游荡一样的自在，一下子就闪到床边。他没有任何顾忌，坦然分析道，“没有死前格斗的痕迹，所以，死因不应该是心脉震断的缘故。”
贪欢一步一步向前走，神色沉默。半晌，她突然转身跑了出去，向爹娘所在的房间跑去，怎么回事？到底发生了什么？她气喘吁吁地踢开门，只见杜水贞落在地上，伍参阳护在她身前，双手还紧紧环住她的身体，生恐爱妻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
他不是一个好父亲，当然，只对贪欢来说不是一个好父亲。伍参阳那么那么深爱自己的妻子，一次的错误却令他一生不敢正视。
贪欢忽然想起小时候杜水贞暗暗落泪的情形，每次伍参阳都会很温柔地抱住她安慰她。他对伍青峰伍青秋都不错，只有她是个例外。呐，其实你是个好人对不对？可惜，你总是没办法对我好……
“啧啧，伍参阳也不过尔尔。”百里流觞阴魂不散，冷笑道，“身体还有余温，他们死了才没多久，或者是有什么药物让他们的身体在死后没有僵硬。”
贪欢的神色愈来愈平静，“这个府邸已经没有活人了？”
“唔，应该没有。”百里流觞侧过脑袋，“或者你可以再去找找看？”
贪欢靠近地上的两具尸体，杜水贞闭上眼的画面很柔弱，小鸟依人地偎依在丈夫怀里。伍参阳则是睁着大大的眼睛，死不瞑目。她蹲下身子，伸手轻轻阖上伍参阳的眼皮，静静地去吧，死的时候还有最爱的人陪着一起去，这也算是一种幸福。
伍参阳不喜欢贪欢，贪欢也不喜欢伍参阳。可他毕竟是她的父亲，血缘上的父亲。贪欢的胸口像是被什么堵住了，但是，以后再也见不到这个人了。
“你看上去好像并不难过。”百里流觞闲闲地问道。
“……还好。”贪欢笑得很僵硬，“爹应该很高兴才对，以后再也不用见到我这张令人生厌的脸了。”
“笑得真难看。”百里流觞嘲讽道，“难过就说出来，或者直接去报仇，你现在像什么？”
贪欢悄无声息地抬眸，一字一顿，“我不知道仇人是谁。”她眉头一皱，又想到什么，马上向伍青峰的房间跑去，本以为还会发现一具尸体，可惜什么都没有看到。贪欢心中惊诧，随即搜索整座府邸，后院，前堂，书房……跑了好几个地方都没看见伍青峰。
贪欢的心渐渐沉了下去，难道是……忽然，她脚步一顿，在自己的屋前停了下来。伍青峰的尸体躺在自己门前，动作像是在向前攀爬，身形狼狈，衣服都脏了。
贪欢的脚步越来越慢，骤见伍青峰的尸体微微动了动。她豁然一惊，急忙靠近蹲下，扶起伍青峰的身体，探他的鼻息。几乎没有气息了，心脏也停止跳动了。可是，伍青峰的眼皮子稍稍一动，半睁半阖，忽然呆了呆，微弱道，“贪欢？”
心脉俱断，想护也护不住。贪欢镇定地应了声，“是我。”
“呵呵，居然真的能见到你……”伍青峰努力想睁大眼睛，却无能为力，气力全流失走了，他放弃挣扎闭上眼，“其实，我并不讨厌你……”
不等他说完，贪欢冷静地询问，“凶手是谁？”
伍青峰动了动，嘴唇再也张不开，就这样离开这个世间。
没有人能回答贪欢这个问题。
伍青峰死去的神情仿佛了却心愿，嘴角挂有淡淡的微笑。微风吹来，他的发丝挠动贪欢的手心，就像河底的水草郁郁葱葱，弥漫生长。
贪欢放下他的身体，怔怔地看着他。周围的一切在她耳中格外安静，忽然，她开口道，“你早知道伍家被灭门了？”
“嗯，有飞鸽传书。”
“可是，你当时却不告诉我？”贪欢转过身，“你把这当成一场戏？”
“差不多。”百里流觞道，“即使告诉你，你也无计可施。让你多开心几天不好吗？”
贪欢不语，瞳孔燃烧着无言的火焰。许久，再次开口，“凶手是谁？”
百里流觞笑了，“你想报仇？”不等她回答，又接口，“你以为你的武功比伍参阳厉害？连你爹都应付不了，你以为你能报仇？”
“凶手是谁？”
百里流觞笑而不语，偏过脑袋想了想，“如果你砍一条右手臂给我，我就考虑告诉你。”顿了顿，“虽然现在我也不确定，但可以帮你查出来。”
贪欢沉默一下，没有右臂的生活是不可能的，于是转身向外走去，不再搭理这个魔头。
“你要干什么？”
“安葬他们。”冷冷地放下这四个字，贪欢直接在前院里挖坑，将四具尸体放在旁边。泥土厚重，院中的花色鲜艳，红艳艳得夺目非常。贪欢一下子找不到其他工具，思索片刻，就用手中的孤尘剑来挖土。
一拨一拨的泥土，贪欢始终面无表情，手臂机械版地挥舞孤尘剑。连第一个坑都没有挖好，伍家府邸门外就出现一大帮人。
贪欢进来的时候没有关门，所以，一群人嘴里嚷着，“伍兄，我们应约前来……”话没说完，他们马上看到贪欢手中拿着孤尘剑，地上躺着四具尸体。
这样令人误会的画面。
最重要的是，贪欢身后还站着一个百里流觞。
门外的一群人明显呆住了，目光在尸体，贪欢，孤尘剑，百里流觞上不断徘徊。他们不禁显现惊恐，不自觉地向后退去。
百里流觞越发感兴趣了，嘴角微微勾起，不错，很漂亮的布局，居然敢把他也算进去。
贪欢张口欲言，看着眼前的这群人，脑海一片空白，该怎么解释？犹豫间，面前的人群马上就消失了。贪欢眨眨眼，回眸望了眼百里流觞，那厮似笑非笑的模样，也对，有这杀人不眨眼的魔头在，不跑也难。
百里流觞轻笑，“这下子江湖上很快就会有奇怪的流言了。”
贪欢垂眸，瞳孔中的悲哀深不见底，“即使这样，你也放他们离开了。”
“嗯，对我来说没什么关系，”百里流觞睨她一眼，“于你而言，其中的干系就大了。说不定过两天你就是老鼠过街人人喊打了。”
“我会被传为凶手？”贪欢道，“这样并不合情理，江湖上的人谁会相信？”
“和情理无关，和信任无关。幕后之人都有能耐杀你全家了，甚至能把我也算计进去，他会没法子传出这个谣言？”百里流觞理智分析道，“这样突然的灭门，我一下子也确定不了理由是什么，也许那人是想连你也杀了的，可惜最近我一直跟在你身边，那人拿不准我的态度就没有出手，也许那人是故意留你一个活口，需要找个人替他背罪名，也许你无意中跟人结仇了，对方的行动从一开始就针对你……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你就当是一场磨练，”百里流觞的态度云淡风轻，“当然，活下来是首当其冲的事情。报仇这种事，慢慢来也没关系的，无需着急，那凶手总会露面的。或者等你翅膀硬了，你就能解决了。”
贪欢看他一眼，“你当时收到的飞鸽传书写的是什么？”
“没什么，不过发现最近有不少可疑人物围绕在伍家附近，而且不怀好意的样子。”
“……为什么不告诉我？”
“为什么要告诉你？”百里流觞奇道，“告诉你你也没办法，不是吗？”
是的，告诉她她也无计可施。贪欢不想说话，只想找个没有人的角落蜷缩起来，慢慢舔舐莫名的痛楚。她看看地上的尸体，双唇紧抿成一条线，继续用孤尘剑挖坑。一个坑挖完了，贪欢本想先把爹的尸体给放进去，停下手中的动作，看着地上一动不动的尸体，她沉默了，双手紧紧捏住剑柄。贪欢转身继续挖坑，不想这么快埋起来，等四个坑都挖好了一起埋吧。
一个坑挖好就挖第二个，第二个坑挖好就挖第三个，凭着贪欢的功力跟速度，四个坑很快都挖好了。贪欢将孤尘剑收回剑鞘，蹲下身子盯住亲人的尸体。他们的脸上沾上些微尘土，贪欢伸手去拨，一下一下，轻轻擦尽他们的面容，动作越来越慢。
“啧啧，看不出来么，你对伍家感情这么深？”
贪欢想了想，“活着的时候不觉得他们有多好，死了以后就觉得舍不得。”她异常烦躁地揉揉头发，“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声音越来越轻，脆弱得仿佛一触即碎的瓷器。她抱住膝盖，“百里流觞，你告诉我凶手是谁。我不是没理智的人，不会现在去报仇，我会让自己变强，可是，至少得知道凶手是谁。”
百里流觞笑道，“你现在的样子看上去真是可怜。凶手我不确定，不过嫌疑最大的应该是唐门。”
贪欢呼的一下抬头，黑瞳中闪烁着噬人的光芒，仿佛正要攻击的凶猛白虎，悄无声息的动作，幽幽的恐怖的目光。
百里流觞笑得愉快，猫和老虎小时候很容易认错，必须谨慎对待。
贪欢再次低下脑袋，开始着手将四具尸体搬入坑中。她的睫毛遮住眼眸，将尘土拨向坑中，亲
人的面庞被缓缓遮住，贪欢不断重复单调的动作，直到四个坑都被填满了。她静静地站着，没有任何举动。
“接下来你打算干什么？”
“找四块木板做墓碑。”
“呵呵，你是指你接下来要去哪里？还是呆在这个空荡荡的府邸里？”
贪欢咬咬嘴唇，声音轻的几乎听不见，“我要去找裴锦。”
“你觉得裴锦可以保护你？”百里流觞的眼睛很毒，一眼就瞧出她眼底的不确定，“让自己变强才是最重要的事，只有你自己才能保护好自己，你觉得把自己的人生押在一个男人身上可靠吗？”
贪欢几乎要被说服了，又缓缓摇头，“裴锦不一样，我相信他。”怎么可以不相信他？他是裴锦，不是别人。她已经怀疑过他一次，不该再怀疑他第二次。
百里流觞的笑容有几分讥嘲，“我等着看，当整个武林都说你是残害双亲的凶手，那时候他还怎么保护你！”
贪欢不自觉地就伸手去揪住百里流觞的衣袖，待回过神来，不禁怔了怔。她抬眸就看见百里流觞不屑的笑容，仿佛在说“你果然还是不相信他吧”。贪欢深深呼吸一口气，是的，她是想拜眼前这个男人为师，可是，这样不好。
贪欢无畏道，“我不想变成你这样的人。”
百里流觞挑眉，“什么意思？”
“我想相信裴锦，我想相信别人。”贪欢在对他说，同时也在对自己说，“当我自己都不确定的时候，应该走一条容易一点的道路，一条大部分人都在走的路。”
百里流觞嗤笑一声，看她的目光有几分深邃。
“其实，你没有武林中传言的那么坏。”贪欢笑道。
“呵呵，”百里流觞笑了，“说不定你马上就会觉得我是一个很坏的人。”
作者有话说
第30章 第三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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