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穿成小可怜》大漠挥沙

5、身份

　　王公公与李贵又寒喧了一阵儿，王公公这才挥了挥手，让辛者库推着空板车的宫人们上前运土。

　　李贵在一旁拿着小本记录，运走一车，在小本上记上一笔。这本就天寒地冻的，辛者库宫人们手都生了冻疮，又需要用力气去推动板车，一些人手上的冻疮都开裂了，仍旧不敢停下。

　　王公公将浮尘搭在手腕处，双手拢进袖子里，尖着声喊道：“你们都仔细着点，这土儿是开春给圣上太妃们培育花草用的，比你们还金贵，若是撒了，少不了一顿板子。”

　　辛者库宫人们低着头，不敢怠慢，忙称是。

　　一车一车运进去，轮到宝珠上前运土时，宝珠一眼就看到了李贵。此人他熟悉得很。

　　当年她与先帝起兵时，恰逢被算计，粮草尽数被烧，人也被前朝暗卫追杀。一路逃到了李贵的农场。

　　李贵那时约莫二十出头，子承父业继承了农场，他瞧见孙静笙与高允玺相貌不凡，而自己深受前朝重赋压迫，难以为计。

　　当即就决定帮孙静笙与高允玺，两人在他农场躲了月余，直到暗卫彻底离开，两人才与他告辞。此后他又倾囊相助，帮孙静笙与高允玺熬过了最艰难的一段。

　　高允玺登基后本想给他官爵，却没想李贵是个清醒的人：“陛下，小人从未读过书，也不懂朝堂风云诡谲，陛下才登基若是念着旧情给了我官爵，我不敢保证以后会不会恃宠而骄，如若那时惹恼了陛下，陛下念着旧情不好断了与我情谊，可陛下天威必须维持，是以，我与陛下的情谊再不好维系。实属可惜。”

　　“倒不如，陛下随意赏点银钱，小人斗胆与陛下做一好友便罢，陛下闲时还可到小人农场喝喝茶。”

　　李贵活得最是清醒，不可谓不聪明，为此高允玺特意封了他为皇商，既不入朝堂，却又富贵不缺。

　　宝珠悄悄抬头看了一眼李贵，他原本长的颇为斯文，现今十几年过去，留着胡须，多了几分儒雅。他手持账本，很是认真，根本没有注意到路过他身边的小宫女一直盯着他。

　　宝珠转念一想，现今李贵是先帝亲封的皇商，内宫省怎么也能给他几分面子。如果在这深宫能得李贵帮助，那以后有什么事办起来也容易些。

　　宝珠想定，在她手上那一车装完土往回运路过李贵身侧时，宝珠使尽力气，将车撞在李贵身上。李贵骤然被撞，一个踉跄。

　　王公公一看，双目睁圆，随即咿咿呀呀的挥着浮尘过来：“哎哟，你这个不长眼的小贱婢，没吃饭还是怎么的，车都推不好。”

　　说完，王公公甩着浮尘就抽在了宝珠身上：“我打死你这个不长眼的东西，撞坏了李大官人，我看你几条命都不够赔。”

　　李贵被身边的下人扶起来，宝珠这身子本就瘦弱力气很小，李贵只是被撞踉跄了一下，并无大碍。

　　他转眼就看见王公公对着一个身材瘦弱的小宫女又打又骂，那小宫女抱着自己双臂在地上打滚儿，一双大眼里噙满了泪水，但就是倔强的不肯让它落下。

　　那样的神情，让李贵有一丝恍惚，那倔强的模样像极了他一位故人。李贵不知怎么的，就上前拉了王公公的手。

　　“王公公，小民无碍的，这宫女看着可怜，你也莫要打她了。”

　　王公公打的气喘吁吁，若不是李贵来拉，他还真没啥力气再打了。此时正好一个台阶下，他转而啐了一口，再面对李贵时，一张满是褶子的脸笑变了形：“李大官人心善，难怪先帝与太后器重。这死丫头，回去再打板子。”

　　李贵本想再劝阻，随后又想着这左右是深宫的事，自己一没官职二没身份，太过插手也不好，便住了口。

　　宝珠摇摇晃晃的站起来，正准备再去推车时，路过李贵旁边，居然就晕倒在了李贵脚边。

　　李贵虽然不能救她与水火，但现今她倒在自己面前，李贵一贯心善，又想着方才那像极了故人的神情，此时再不能袖手旁观。

　　他将宝珠抱起，转头对王公公道：“王公公，这小宫女现在晕在此处，若真的小民见死不救，那确实让小民心理难安。如若宫里主子知晓了是王公公在这宫门前把人打坏了，那传出去也不好听。”

　　王公公一听，一双闪着精光的三角眼一转，觉得有几分道理，他忙笑道：“那李大官人的意思？”

　　李贵将宝珠放在身后奴仆的手中，转头道：“我将此宫女带上我马车救治一下，待没了大碍，再将她送回，最多两个时辰，王公公你看？”

　　王公公想着这来回运土大约也就两个时辰，待那宫女无大碍，自己带回去，倒也没什么大事。

　　“李大官人真是心善，那李官人请便，这小宫女若得李大官人救一命，那真是她上辈子积了德。”

　　李贵点点头，不再言语转头上了自己颇为奢华的马车。奴仆将宝珠抱上车，李贵这才看清她的脸。

　　宝珠因为消瘦，面颊两侧深深的凹了进去，嘴唇也干燥脱皮开裂，一双手肿得发紫，上面还有冻疮裂开，露出鲜红的血肉。

　　李贵前些年刚得了一女，现今约莫八岁左右，看着身型与眼前这个小宫女差不多，小宫女这模样，他实在于心不忍。

　　他让侍女为宝珠擦了些创伤药，又给她喂了一颗回气丹，随后又给她喂了一些糖水。

　　宝珠本就是装昏，这会儿见着时候正好，她缓缓睁开了眼睛。李贵见着小宫女醒了，忙笑着扶起她：“姑娘，我这些药你拿着，回去擦个三日，身上的伤便能好了。”

　　宝珠也没客气，将药收了起来，她再抬头时，眼眸中完全没有惊慌与胆怯，那双大的出奇的眸子中竟有几分凌厉。

　　李贵陡然被这一眼神震到，这这样的神情与她那样的容貌怎么都是不匹配的，可她做出来却是那样的自然。

　　宝珠勾了勾嘴角，将一只腿放在另一只腿上，随后挺直了身板，将她望向李贵，李贵不由得一阵惊诧。

　　那仪态动作，与孝宜皇太后太像了。

　　李贵心中有千般疑问，但一时不敢开口，他直直的盯着眼前的宫女：“你...是谁？”

　　宝珠嗤笑一声：“李哲清，这些年，你可好啊？”

　　李贵一听这名，脑中惊雷炸响，他睁圆了双瞳，瞳孔中又是惊惧又是不可置信。

　　李贵本名是叫李贵，哲清这名是当初孙静笙与高允玺为他取的字，这个字几乎无人知晓。当年他们在他家时，他总羡慕那些文人名字文雅，可惜自己爹没读过书，便随意给他取了名。

　　自己后来想给自己取名，可惜胸中无半点文墨，也无从下手，那时高允玺便给了他这名。一为了却他心愿，二为后来李贵进献粮草银两未免暴露身份，书信之用。

　　高允玺登基后，他连自己的妻子都不曾说过这名。

　　此时宝珠一口叫出，李贵先是一愣，随即口中喃喃道：“不...不可能，孝宜太后已经仙逝，不可能！”

　　“你究竟是谁！有何目的！”

　　宝珠也想过李贵的反应，这灵魂穿越之事说出来实在荒谬，她也没准备说自己就是太后，她只想让李贵认准她是自己人，为她办事。

　　宝珠笑了笑：“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孝宜太后现在需要你，你可再愿为太后办事？”

　　李贵骤然站起：“太后！太后她......”

　　宝珠急忙将手指抵在唇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切莫声张，这里中缘由太过复杂，牵扯太广。”

　　李贵听到自己的字，虽然信了一半，但聪明如他，却万不敢由一个小宫女之言就全然相信。

　　宝珠看着他表情变换，已然猜到了他所想，她笑了笑：“我原是太后身边贴身宫女，宫中巨变，太后深陷囫囵，我特带着太后懿旨，现到辛者库就是为救太后，如今遇到你也是太后吩咐。”

　　李贵听着这些消息，感觉自己在做梦，但她看着眼前小宫女的气度与平常宫女完全不同，而言之凿凿，条理清晰，他不得不相信。

　　李贵沉默了一阵，再抬头时，只一句话：“太后需要我做什么。”

　　宝珠心下大喜，笑道：“以后每月十五，我会将太后手信交予你，太后吩咐的事，你去办就好，莫问原因，切不可让第二人知晓。”

　　李贵自然是熟悉太后的字的，他先应承了下来，如若小宫女所言真，那下个月太后手信决然骗不了人。

　　李贵将宝珠送出马车时，宝珠转头问了一句：“对了，太后让我见到你问一句，你那风湿之症，可还发作的厉害。”

　　李贵听到此话，眼眶倏地就热了，他压抑着声音：“劳太后挂心，这些年名贵药材调养，好些了。”

　　宝珠说完转身下了马车。

　　而后走到了自己推车前，将车板扶起，推着一堆新土往宫门走去。路过王公公时，王公公尖着公鸭嗓：“哎哟，这个小蹄子，上了趟李官人的车便耀武扬威起来了，见着咱家居然不行礼。”

　　王公公刚想抓过宝珠，却没想李贵上前：“王公公借一步说话。”

　　王公公狠狠的剜了宝珠一眼，随着李贵去了。

　　李贵将王公公拉到无人角落，将一袋沉甸甸的银子塞到了王公公手里，王公公受宠若惊，嘴上说着：“哎呀，李大官人您这是做什么，使不得。”

　　王公公虽然嘴上说着使不得，手里动作却完全没有使不得那样，只怕自己抓的慢了，李贵收回去。

　　李贵笑道：“刚刚那宫女，小民看着有点像失散多年的侄女，方才一问果然是...所以小民特请王公公以后多加照拂，如若可以看能不能将她调离辛者库。”

　　王公公先是诧异，随即感觉心领神会，挤着眉眼道：“哎呀，咱家懂...照拂那自然是可以的，只是调离嘛，咋家可没那么大权力...”

　　李贵忙道：“下个月小民再给王公公孝敬，今儿身上银钱揣得不够，王公公将就用着。”

　　王公公一听，眼皮儿上的红粉都快抖掉了：“好嘞，咱家一定尽心去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