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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十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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考试成绩一出来,白鹿书院就把结果寄到了秦府,称有负秦公所托。简单来说,就是一种告状的行径,秦紫仪考得不好,丢得不还是秦府的人吗?秦公若是还不让约束管教最好,学院绝不背锅;要是及时回头,学院自有手段押着秦紫仪学习。
不过一个少爷都不如下人考得好,秦公多半会气疯。
有意思的是,学院这封信之后,另有一封宗老先生的信送到。宗先生也自称有愧,他将秦紫仪的答案如何一题未错如实相告,又将秦紫仪的犀利质问告知秦公,言辞间充满羞愧与担忧。愧的是自己独善己身,忧的是秦紫仪行差踏错。
“此子灵透,世所罕见。恐不为大善,即为大恶,万望秦公忖度!”话虽然不好听,但是非常恳切,希望秦公能帮他想想办法。
同样两封长信,前者洋洋洒洒,不失礼数;后者没有好话,通篇担忧。
“文章还是张端做的好,老师还是宗老做的好啊。”秦公看完后也回信了,给学院的意思是:“秦小刀有大才,请善待;秦紫仪身娇体弱,成绩家里还算满意,就请学院不要再过度劳累他了。”
学院收到后如获至宝,奉为圭臬,自此秦紫仪完全放飞。
“宗老一片苦心,不忍浪费。”秦公长叹一口气,又回信宗老先生:“孙儿无赖,冒犯先生,余顿首愧怍,是余失教,以至逆如斯。素知其禀赋,生而能言,目而不忘,乃至于,睹道士演阵而触玄门,悟性绝佳,余生仅见。然也,天予之,必先取。生而衰弱,幼近夭折,病痛缠绵,至今不休。致用天赋,非呕心沥血不可制止,慧而不寿,情何以堪!余闻卧龙薰无遗,惊才绝艳,算无遗策,乃绝佳者,白鹿六君,各有所长,俱寿康儿,他年出仕经世,或可为国柱。上邪,余等老力衰薄,朽躯亦可许国,何须衰病孙?生而多病,苦中作乐,何妨纵之?余顿首再拜。”
秦公可以说非常了解秦紫仪了,也非常纵容了。“最喜小儿无赖”说的不恰是秦家翁?
宗老收到信,原本责怪秦公过于溺爱,然而一想到自家子孙辈,又豁然开朗。天塌下来,也轮不到年纪小的去擎天柱。何况世事无常,谁又说得准?
于是,宗老又把秦紫仪叫过来,训斥了一通,感到通体舒泰。
“先前你与我诡辩,使我辗转难眠,日思夜想。今日忽然有所悟,我怀抱薪柴,至多两捆;所燃之光,只得十烛。这是我能力所限,只能照亮方寸,难以兼顾世道。独善己身,盖因我穷。不像有些人,明明胸怀河海,却吝于涓流。”
“既然你现在问心无愧,希望无论何时,一概无愧。此事我也不会上报学院,我日前问你非是问罪,而是想纠正你。你如此坚决,学院知道也无益,反会累及你。”
“但我的课,还请你照上,这是我力所能及的地方。”
秦紫仪真是万万没想到,老头变得如此平和,也没想到那个问题能困惑他如此久。但在秦紫仪看来,面前的老先生并非驽钝之人,这是一个有理想的人,一个值得钦佩的人。
“是,老师。”
学院放松了秦紫仪的课业,也并未再安排补课,秦小刀自然也没光沾了。
人就是忘性很大的生物,三个月热度一过,学生们热情一消退,秦紫仪最终也并没有一鸣惊人,成绩维系在普普通通的中等水平。风言风语很快就没影了,但是秦紫仪的名声也被彻底摧毁了。
方真雪本来还挺担心他来着,但是正主和没事人一样,吃喝玩乐都没有耽误。就,还担心啥?
秦小刀和诗墨两个更没有了,少爷的一场乐子,找完就算。
这里要提一下闻鹿鸣,老实人又来送过几次水果,还送过一只小兔子。
秦紫仪坚辞不受,开玩笑,兔子那么难养,吃了就拉,简直是个直肠子。秦少爷这么喜洁之人,怎能忍受?!
还是秦小刀给闻鹿鸣支了一招,送乌龟!
秦紫仪收下了,想到了养在家中的镇南方,忽然有些想念,便又起名御六合。简直好大的口气!
闻鹿鸣愁眉苦脸地望着还没有半个巴掌大的小乌龟,“这、这名字太大了,压不住吧。”
方真雪在一旁凑热闹,“长不大才好,你没看见,紫仪有一兜子龟壳,不知道是不是都是他养的往生之龟。”
闻鹿鸣顿时惊恐,手掌合拢,保住龟命,试图向秦紫仪求情,“你看小乌龟这么可爱!还这么好养!”
秦紫仪下令秦小刀抢回御六合,纡尊降贵逗了一逗,“我起了名字,生是我的龟,死是我的鬼。”
“家中还有一只镇南方,活得好好的,方真雪,你别起哄。”秦小刀手捧乌龟给秦紫仪逗着玩,还不忘揪出方真雪这个扰乱鹿心的罪魁祸首。
除了秦濯缨与闻鹿鸣,秦紫仪与其他白鹿六君关系一般。主要是他与薰无遗互相讨厌,白鹿六君也会结党,在秦紫仪看来就是薰党。再加上懒得走动,便是同住一院的郁明台,秦紫仪也很少见到。
但是闻鹿鸣与方真雪两个,特别喜欢往秦紫仪跟前凑,也不管他不爱搭理人。名声也不好听。
方真雪还好,毕竟与秦紫仪一个院子的,也是世家出身,还是同届。
闻鹿鸣这个寒门出身的贵子,这样殷勤的走动不免有攀附之嫌。但也不见他攀附其他人,就可着秦紫仪一个庸人献殷勤也是看不懂。所幸鸣鹿郎两耳不闻窗外事,并不在乎。
秦紫仪这就勉强算是交了两个朋友吧。
秦小刀就不一样了,他和秦紫仪眼中的薰党关系还不错,薰无遗一直有心结交他。聪明人献殷勤,会献得恰到好处,让人感到说不出的体贴入微。尤其是,秦小刀初来乍到,受到薰无遗很多帮助。
秦紫仪又没有再表现出过对薰无遗的厌恶,甚至两者见面还会点头致意,打个招呼。秦小刀哪里知道,这二人彼此厌恶至极,只不过俱都默契地将相看两厌放在心里。
除了薰党,秦小刀与闻鹿鸣和方真雪关系也很好。方真雪就不用说了,两人天天抬头不见低头见,方真雪时不时还爬起来与他一起晨练。
闻鹿鸣则与秦小刀有赠鹿之缘,而且,别看鸣鹿郎讷于言,但其敏于行。不顾世俗眼光,入飞花楼修习武艺,鸣鹿郎资质出众,性情温厚,颇得飞花楼主喜爱。在武学一途上可算与秦小刀十分有共鸣。
秦紫仪与秦小刀正是在此结交了各自的此生至交。有些朋友白首如新,势必还有些倾盖如故,君子之交,虽然淡如水,生死存亡之际却坚不可摧。
每月逢十,白鹿书院便会放学生一日休息,号称旬假。秦小刀已经与闻鹿鸣两个约好下山寻找趁手的兵器。原来,季度大比之后,学生们就可以从下三院中选修了。
秦小刀早就想入飞花楼一观,为此请教了前辈鸣鹿郎,闻鹿鸣古道热肠,带着秦小刀亲自去选兵戈,“你若想入楼,须得与我一战。得先找把兵器去。”
秦紫仪原本对下山这事没什么欲望,多少个旬假都躲在明镜院中睡大觉,浪费大好时光。这话是方真雪痛心疾首之下说的,他真是恨不能一人变作两个,顶替秦紫仪把他的旬假用了。
“你说说,平时课也爱上不上的,早上嫌晒,中午嫌晒,日落之后才肯动一动。你这旬假和平常过得也没什么区别。”方真雪忽然蹦到秦紫仪面前,“别是个什么山里的精魅成了仙,来吸咱们几个爷们的阳气罢。”
为了破解这种不实谣言,秦紫仪终于肯屈尊下山看看了,“不要你跟着,聒噪。”
“……”方真雪伤心地蹲在角落种蘑菇,“若紫仪伴在我侧,一双璧人,该有多少小姑娘对我掷果投瓜。”
因秦小刀已经早起下山,并没有人来怼方真雪这大言不惭。
秦紫仪带上诗墨,下到半山腰,不禁叹了口气,“都怪方真雪那个聒噪鬼,害得我为了躲清静要受这等体肤之劳。下山还要再上山,真是白做无用功,自讨苦吃。”
“爷,那咱们还下山吗?”诗墨看了眼日头,“明日还上课呢,万一晚上赶不回来,要麻烦的。”
秦紫仪正犹豫间,迎面便来了一顶四人抬的小轿子。
“哇,书院里哪家贵公子这么惬意舒坦,比爷还要享受了。”诗墨啧啧惊叹。
除了端王世子,谁还能有这样的气派。秦紫仪把握十足,“除了那位世子,还能有谁?”
轿夫行路极快,显然有功夫在身。秦紫仪与诗墨说话的功夫,轿子便已掠过他们。
秦紫仪猜得不错,轿中之人确为瑞王世子楚灵修。前文提过,这位世子最好美人,轿帘一荡之下,忽然瞥见一张美人面。楚灵修咦了一声,叫停轿夫,下轿一观,果然是一位亭亭玉立的美人。
秦紫仪见一通身贵气的青年向自己踏步而来,拱手行礼,“不知世子有何见教?”
“哦,你认识我?”楚灵修派头十足,“你也是这书院中的学生?”
秦紫仪便自报家门,楚灵修一听,立时反应过来,面前这位便是书院中大名鼎鼎的那位废柴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