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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5、一百一十四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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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紫仪与陆铮鸣兵分两路,一人北上坐镇北疆,震慑边疆;一人西去征集粮草,解困甘州。
户部派了个侍郎辅佐秦紫仪,因已提前招呼过,各地粮商对秦紫仪纷纷礼遇有加,哪怕是无息借粮也无有不应,堪称顺利至极。
不过,人人都求秦紫仪一幅墨宝,如今秦紫仪左手字练得不错,拿到人前称一句大家也不为过了。
那户部侍郎乃是世家旁系,姓房名清乾,有些才干,三十几许便坐到侍郎之位。
如今的工作也不过是算算账,数数募集了多少罢了。怪道人人都在争抢这份美差,不费甚么心力,只将粮草送至甘州,便能蹭到一份大大的功勋。
只不过,这粮草要得急,往往一处地方停留不了一日,几乎日夜都在赶路,着实辛苦了一些。
他们这支押送粮草的队伍浩浩荡荡,官兵众多,是以不怎么怕劫匪强盗,时常在野外就地休整过夜。
这一日,终于赶上了一处驿站,方才沾了床能好好睡上一觉。
房清乾乃世家之后,又是文人出身,还不曾如此劳碌奔波,终于不必再幕天席地,好歹是恶狠狠睡了一宿,醒来时方才发现已是日上三竿。
房侍郎堪称慌乱地收拾了自己,急匆匆跑下楼,心中不住暗骂自己大意,好容易得了这样一桩美差,没甚么机会在上官面前表现不说,得了床竟还睡懒觉至日头偏上,若再比上官起得迟了,真是令人无地自容。
及至大堂,瞧见秦紫仪正在堂中用膳,房侍郎心中那个悔恨就别提了。
房侍郎连忙赶到秦紫仪身旁告罪,“下官一时贪睡,起得迟了,实在是汗颜。”
同时,恨恨瞪了自己那收拾齐整的下属一眼,暗自咬牙切齿,自己大意了,这几个属下也是没眼力见怎么不喊自己起床。
秦紫仪和煦一笑,“我知房大人近来辛苦,特请他们不要叫起,一起来用膳罢。”
房清乾一时感激不尽,又暗唾自己不争气,忙坐下来,殷切给秦紫仪布菜。
秦紫仪十分自然地放下食箸,对房清乾道:“房大人顾自己罢,我用得差不多了。”
房清乾从善如流,知道自己殷勤过头反而不美,又问道:“大人,咱们几时上路。”
“用过这顿饭罢。”秦紫仪话音刚落,兰香子便从后厨端了碗药汤来,开口道:“今日总算得了稳定的明火,给你熬点药汤子换换口味。”
秦紫仪低叹一声,“不知道的还以为拿了甚么好东西来。”
兰香子哼唧一声,“我可不像某些人能大变活狍子、旱地捉鱼。”
房侍郎与秦紫仪同朝为官,自是知道这位小秦大人,啊不,秦大人身有不足,前阵子更是告了长假养身。
即便如此,内阁上下联手,反送秦紫仪扶摇直上。房侍郎此前与之交集不多,常常只是远观,如今近处一瞧,见其苍白病弱,可见最近亦是劳累太过。
房侍郎一时有些纠结,不知要不要开口请秦紫仪在此歇上半日。毕竟军务紧急,上官若是认为自己主次不分反而不美;然而,已见上官疲累到喝药的地步,不开口体恤反失人情。
房侍郎的进退维谷十分上脸,两条眉毛几乎要挤到一处。
秦紫仪看得饶有兴致,突然开口问道:“房侍郎昨夜睡眠如何?”
房侍郎心中警铃大震,上官此问必有深意,他关心我是暗示我也关心他,是不是需要我递个台阶?抑或是,敲打我昨夜睡得太沉,应当提早上路。
房侍郎正斟酌着如何回答,秦紫仪却笑了一下,“房大人不必如此紧张。”
房侍郎闻言心中一紧,忙道:“下官昨夜睡得很踏实,劳秦大人关心。”唉,这对旁人是个美差,对自己这等不擅人情世故的人来说,实则反而不美。
忐忑回答完,见秦紫仪没有下文,房侍郎搜肠刮肚,蹦出一句:“大人,我吃好了。”
“既如此,点齐粮草便出发罢。”
房侍郎得令,不必再揣度秦紫仪深意令他喜不自胜,急匆匆便去安排了。
顺便将几个下属叫出来斥责一通,“秦大人与你们客气,怎就真不去叫我了。”
一人苦着脸道:“房大人,实不怨我们,这一路好容易逮着个驿站眠一眠,都睡得死了,我们比大人起得早不到哪去呢。”
房清乾闻言眉头一皱,听见外面嘈杂的吵嚷声,探出头去,瞧见官兵们正在清点物资,眉头更皱得深了,“都这个日头了,怎才开始清点?真是不像话,没上官吩咐便不做事了吗?”
语罢,房清乾心中一惕,指了个人,“你去喊张统领过来,问问他是几时起的。”
几人面面相觑,从房清乾的问话中已感些许不祥,立时心中惴惴。
方才出言那人嘶了一声,“咱们这可还在关内呢……”
话音未落,只见张统领一脸凝重地走过来,寒声道:“各位大人,粮草尚未清点完毕,目前虽无缺少,但是有半数粮草封条有被动过的痕迹。”
“说来奇怪,负责看守这些粮草的士兵与诸位大人有同样的情况,皆是一觉睡到天明,我等轮替下来的士兵亦是如此,其他看守的士兵却是无碍。”
“如今正在验看这些粮草到底被动了甚么手脚,请大人们稍安勿躁。若是匪盗所为,定会趁机偷盗粮草,然而粮草却未见缺少,只怕来者不善、居心叵测。”
闻言,众人心中已然做了最坏的打算,房清乾长出一口气,“这未动的粮草也不见得安全,我先去向秦大人回禀。”
只见房清乾步履沉重,匆匆走到秦紫仪身旁,将目下的情况一一禀明。
“依你之见,该当如何?”秦紫仪眉心蹙起,询问道。
房清乾神色一凛,他是万万没料到这如今的境况。筹粮过于顺遂,众人便都失了警惕,然而昨夜实在蹊跷,若说来人居心叵测,既能投放致人昏睡的药物,投毒杀人岂不更痛快?可又动了粮草,实在也不能说是善类。
“下官在想,谁对这批粮草有动机呢?不管是令人昏睡误事,还是对半数粮草做手脚,都是为了耽误我们的行程,为了让这批粮草无法及时送至甘州。这是朵颜部落最希望的,可我们在关内,能知道我们的路线、行程,恐是怕关内有人勾结外贼!”
房清乾逐渐厘清思路,眼前迷雾渐渐消散,摸到真相的一角,他瞬间压低声音,“我们之中,必有内应!”
“只是,为何不曾下死手呢?是准备不足,人手单薄?还是心慈手软,未下决心?”房清乾喃喃自语。
“也可能是,他不想暴露。”秦紫仪漫声道。
房清乾醍醐灌顶,“是了,此人制造这等混乱却不下死手,是一箭双雕!既误了我们的事,他又能继续潜伏!若是把我们全都干掉,他亦暴露,不能潜伏!若是对所有粮草都动手脚,风险太大,难以周全!”
然而,即便真相还原了七七八八,目下的困境却是紧急筹集的粮草本就不足,此番少了一半,另一半也不能保证完全安全。
房清乾掐住眉心,“依下官愚见,唯两条路可走,一是重新筹粮,只是这一路粮商都被借了个遍,难度大大增加;二是继续押送剩下的半数粮草前往甘州,先救一时之急。”
秦紫仪赞许地看着他,“房大人倒是个务实的人,与我所知的世家子大有不同。”
房清乾苦笑道:“我乃旁系,比之普通人家,只多了一二富贵、少许荫庇,旁的却是没了,自是要俗气一些。”
“房大人所言的两条路倒是可以并行,只是在此之前,要先把内应找出来,大人有怀疑的对象吗?”秦紫仪问道。
房清乾思忖片刻,摇头道:“下官此前不曾注意,如今仓促之下,一时想不到可疑之人。而且,这昏睡药是投放在何处,在饮食中还是日常接触之物尚未可知,粮草究竟被动了甚么手脚尚需查证,下官不敢妄自揣测。”
“你倒是谨慎。”
听见秦紫仪此言,房清乾不知是夸是贬,只得沉默以应。
“事发于昨夜,你与张统领一同审问,问清官员与士兵昨日行踪,问明可有人证实,证词之间可否相互印证。任务艰巨,给你一日时间可足够?”
“下官尽力而为。”房清乾确实谨慎。
秦紫仪继续吩咐道,“赶上在驿站发生这等事,你从证实清白的官兵中找几个人审审驿丞和驿兵,任何可疑之处都不要放过。另派一队人马,去附近城池请巡捕、医官来,查实投放的是何物,也给大家看看身体是否有碍。”
“是,下官省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