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嗲精少爷》剪枝雪

105、一百零四章

　　年幼而早慧的楚灵臻，还没来得及悲伤父兄的反目和死亡，便被推上了天下之主的位置。

　　一夕之间，他竟没有一个兄长了。而他虽一向不够亲近父皇，可那毕竟是他的父亲，是予他骨血，教养他长大的血亲。

　　因楚灵臻无法以稚童之龄主政，便由前朝几位重臣联合组成内阁摄政，而宗正年事已高，唯恐臣大欺君，请天子生母秦太后代为辅政。朝中但行政令，须得经过两道手续，一是加盖内阁印鉴，二是得太后懿旨，缺一不可。

　　楚灵臻即位而不亲政，除了上朝听政，每日还要上课。他的母亲秦太后比他还要忙碌，无暇顾及一个孩子敏感悲伤的内心。

　　楚灵臻无法从母亲那里得到安慰，他隐约能感受到母亲心中有比自己更为重要的事情，因此便把对长辈的所有期望寄托在另一人身上。

　　只是他的小舅舅体弱多病，楚灵臻只在父皇大行之日远远望见过。

　　那一日，秦紫仪身披与一众大臣一般的麻衣，有如人群中的一只孤鹤，分明大家都是一样的穿着，他却洁白得格外突出。

　　楚灵臻情不自禁被那种鹤一样的雪色吸引，目不转睛地盯着小舅舅看。他的小舅舅只与他对视了一眼，那便是宣读请楚灵臻即位的诏书之时。

　　其实，楚灵臻早就有所准备，他的长兄已死，次兄圈禁，三兄过继。能坐上那个位置的，除了他，还能有谁呢？

　　而当所有人面向新的天子跪拜时，他看到那只孤鹤也向自己行礼，那一刻，他终于真正感受到了孤家寡人的意思。即便他的母亲站在他身后，但他仍然无法从身后汲取力量。

　　他知道，是他的小舅舅举重若轻地实现了这一切，他没有付出甚么特别的努力和代价，皇位便轻飘飘地落到了自己的头上。他没能给小舅舅那个关于社稷与黎民的答案，思索良久，他觉得自己想出来的答案都不甚完美。

　　即便，现在小舅舅要向他行礼了，他已经登上了天子之位，但他仍然执着于寻找那个答案，他希望在小舅舅心中自己配得上这个位置。

　　然而那一日过后，小舅舅就不再出现了，他又病了，虽在内阁之中却一直未曾参加朝议。但是每日为楚灵臻讲课的老师，又是他的小舅舅撑着病体亲自为他点选的。

　　楚灵臻很想再见一见小舅舅，可他虽为天下之主，却未亲政，没有自己做主的自由。母亲、阁臣们、老师们管束着他，令他无法按照自己的心意宣召或者上门探望秦紫仪。

　　很快，他得到了这个机会。他的母亲和阁臣一起找到了他，请他宣召秦紫仪。

　　楚灵臻感到极为高兴，因为他可以亲自给小舅舅写信，诉说自己的思念，透露自己的迷茫，表达自己的情感。但又忧心秦紫仪的健康，不希望他强撑身体来见自己。

　　所以，他告诉母亲和阁臣，他不要宣召，而是亲自写了一封信，派人送到秦府别业，请秦紫仪万要保重身体，如果身体已经大好万望进宫一叙。

　　楚灵臻亲自动笔，饱含情义，可见天子爱重。

　　日后，楚灵臻无数次后悔这个决定，他为甚么要亲手写这一封信？为甚么没有看穿母亲与阁臣联合上门的不同寻常？为甚么那个时候只有六岁？

　　然而，一切都注定无法挽回了。即便他是天子，也无法溯洄时光。

　　秦紫仪接到楚灵臻的手书之后，叹息一声，毕竟是才六岁的孩子，一夕之间失去父兄，肩负如此重大的责任，身边却没有爱护他的长辈，必然是孤独迷茫乃至惶恐不安的。

　　陆铮鸣当然不喜欢小天子，他对能在秦紫仪心中占有一席之地的所有人都抱有敌意，跟别说秦紫仪对小天子还心怀怜惜。

　　“带上我。”

　　“我也去！”

　　与陆铮鸣一道开口的是兰香子，陆铮鸣冷冷瞥了这小茴香豆一眼，兰香子缩了缩脖子，但依然态度坚定。

　　“秦师弟答应过我要寸步不离！陆师弟，你不要不讲道理哦！”兰香子伸长脖子，抱住秦紫仪的腰哭诉起来，“师弟啊师弟，我是冒着生命危险在与你寸步不离啊，我这是为谁辛苦为谁忙，呜呜呜呜……”

　　陆铮鸣挪步移到兰香子身后，单手拎起他的脖领子，阴测测地说，“好好说话，别动不动就抱人腰。”

　　秦紫仪本来有些伤感，瞧见这一幕，笑出声来，“好罢好罢，你们都去。”

　　秦紫仪称病不朝，一方面是想与陆铮鸣多多相处，另一方面是决心听从兰香子的好好保养身体，他与陆铮鸣真正在一起的时光太短暂了，希望能更长一些。

　　如今天子已定，虽然各方势力蠢蠢欲动，但明面上起码暂无风波。秦紫仪已筹措好甘州粮草，此时想必已运抵。而端王余孽隐在暗处，当是准备伺机而动，只是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敌不动我动，反而会导致自己人困马乏。

　　小天子□□重情，内阁老练持重，秦濯缨善谋能断，这是王朝中兴之兆。秦紫仪并不喜欢与人打交道，也不喜欢搬弄权术，之前是不得不做，现在既然有了继任者便自动退位让贤。

　　秦紫仪带着一大一小两个跟屁虫来见小天子，以陆铮鸣的身份其实并不适合出现在宫中，如今危急时刻已过，他只好等在宫外。

　　陆铮鸣以一种正房夫人的心态睥睨兰香子亦步亦趋跟在秦紫仪身后进宫，哼！他又不是不知变通的笨蛋，明着不好进宫，躲过禁军悄悄溜进去还不是手到擒来。

　　兰香子走了一会，拉了拉秦紫仪的衣袖，奇怪道：“我总感觉背后冷飕飕的，咦，怎么更冷了。”

　　秦紫仪失笑，他自是知道陆铮鸣肯定不会老实等着，“怎么？修行者也会着凉吗？”

　　兰香子察觉到他语气中的笑意，恍然大悟，“陆师弟真过分啊，我明明甚么都没干，你管管他嘛！”

　　见秦紫仪不接茬，兰香子继续嘀咕，“这个大醋王，能不能别见谁都醋啊？我的人生因为这家伙无差别吃醋难度陡然增加，人生艰难啊！”

　　秦紫仪只好安慰似地摸了摸兰香子的头顶，兰香子一僵，几乎咬牙切齿了，不知在对谁发怒：“这可是师弟主动碰我的！”

　　秦紫仪微微一笑，余光向后一瞥，几乎同时，陆铮鸣的一角衣衫便出现在秦紫仪视线落点之处。

　　兰香子有所察觉，哼叽了一声，“倒是真会献殷勤！”

　　更深处便是天子居所，陆铮鸣身份敏感，实不应再往前了。

　　秦紫仪便对着风中，轻声道：“回罢，宫里安全得很，我会尽早回家。”

　　陆铮鸣暗自腹诽，宫中哪里安全，若非他凭心而动，如今哪还能见到秦紫仪。

　　只是秦紫仪那一声回家实在取悦了他，陆铮鸣便十足听话地离去，到宫外去等候。

　　然而，这坏人临走之前，却送了一卷轻风，吹拂在秦紫仪耳畔，似在撩动情人鬓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