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嗲精少爷》剪枝雪

100、九十九章

　　见秦紫仪袖手站起退到一旁，二皇子接力似地走过去，“你们君臣私话讲完了？哎呦，父皇您这都出气多进气少了，大哥你快来看看父皇啊！”

　　一个壮汉将大皇子拖到皇帝和二皇子之间，二皇子看了一眼漏刻，“时辰快到了，诸相也该进宫了，大哥，你先走一步罢！”

　　说着，二皇子随意抽出身边侍卫的剑来，一剑扎进大皇子胸腔，“你们都看见了，大哥意图谋反，强迫父皇喝下毒药，我为救父皇只好一剑杀了他，父皇临崩之前，将皇位传于我。”

　　大皇子瞪大眼睛，惨叫被堵回喉咙。二皇子松手时，他一头栽到地上，胸前、口中涌出的鲜血满满侵染一地，只是他还未死净，身躯不住抽搐，喉咙中嗬嗬有声。

　　“小秦大人，可否为我作证？”二皇子胜券在握，瞥了秦紫仪一眼，“你可以选，当大哥余党，现下便死；为我作证，我高兴了，饶你不死。”

　　秦紫仪抬目看了他一眼，“殿下，真的会饶我一命吗？”

　　“哼，当然可以。”二皇子话音刚落，韦红叶便碰了碰他的手，轻轻摇头。

　　“殿下若有今日的肚量，当年，怎会得我一句嗟来食？”秦紫仪坦然看向二皇子。

　　二皇子却叫这一句话给气炸了，秦紫仪不提倒还罢了，当年若非秦紫仪领着白鹿书院令他的国子监颗粒无收，储君之位早就是他囊中之物了。

　　刻意遗忘在记忆中的耻辱被秦紫仪唤起，那之后，父皇对他便淡薄许多，他的名声彻底垮掉，文臣再不肯与他为伍。因那次的失利，连沈玉照都敢对他呼来喝去的。

　　“你还真敢提啊，秦紫仪，不怕死是吗？”二皇子阴测测一笑，“你往日欠我的，就在今日一并还了罢！”

　　二皇子提起剑来，朝着秦紫仪走过去，剑尖鲜血滴滴答答了一路。

　　“且慢。”秦紫仪一抬手，示意二皇子止步。

　　“怕了？”二皇子冷冷一笑，“晚了！”

　　“非也，殿下对当年胜负仍有不服罢，若我一死，恐怕殿下一生骨鲠在喉。”秦紫仪目光悠悠落在二皇子面上，烧得他心头火起。

　　“笑话，他日我登基，天下为我所有，当年的区区小败又何足挂齿？”二皇子又向前一步，“若没有旁的遗言，便送你去地府同满门团圆罢！”

　　闻言，秦紫仪目色一凉，“是吗？殿下的结局，早在十年前，便已注定。”

　　不知为何，二皇子亦感到周围似有一股冷飕飕的凉气，他有些奇怪，下意识去看韦红叶。

　　韦红叶黛眉皱起，她向殿外看了一眼，天时将至，为甚么没有人来报？

　　“红叶？”二皇子叫了一声她的名字。

　　韦红叶心中烦躁，“殿下，诸般恶事都已做尽，您还犹豫畏惧甚么呢？他，区区一介手无缚鸡之力的文臣，想杀，杀就是了！这一回，不成功则成仁！无论如何，有这样一位人间星辰因您坠落黄泉，不管是为您祭旗，还是为您陪葬，总是不亏的罢！”

　　依她看，二皇子一点都没有人君气象，可惜从韦家依附阉党的那一刻起，家族的命运便由不得他们自己掌控了，就这样被沈玉照绑架上了二皇子这艘华而不实的船。

　　沈玉照去后，覆灭就在眼前，唯有一搏，或死或胜。决断既下，合该一往无前，可是二皇子就连这样的坚决都没有。

　　只是，皇帝诸子之中，好歹二皇子还有些忤逆的勇气，竟然是比较出色的那一个了。

　　韦红叶自嘲一笑，自腰间解下悬起的红绡来，“秦大人，早在见到你的那一刻，我就该意识到，有了变数啊。十年前，我真的非常仰慕您的风仪……”

　　“红叶！在这种时候，你胡吣甚么！”二皇子脸色难看至极。

　　韦红叶淡淡瞥了他一眼，“殿下，您还看不出来吗？秦紫仪对你我可有畏惧？可有讶异？可有慌张？没有啊，殿下，我们一直在他鼓掌之中。”

　　韦红叶不再理会二皇子，而是转目对着秦紫仪继续道，“当年那场大比之后，京中几乎所有贵女谈论的主题都是您。没有见过的暗中想象那是何等风采，远远见过的像拥有一件奇珍不断向同伴述说炫耀，而我，亲身经历过，那是别的女孩都不曾拥有过的独一无二的珍宝。”

　　“那时，我就在想，这个少年真恶劣，可又何等耀眼啊。少年侠气，交结五都雄，肝胆洞、毛发耸、立谈中、死生同，一诺千金重。您就是比诗句中描述得还要更绮丽夺目的公子啊！”

　　“我也想成为像您一样的人。可惜，家族和命运没有给我这样的自由，真是遗憾，不过比起大多数人，我已经见识过更广阔的天地了。这样说来，可能过于厚颜无耻，但是，阻碍我们的计划，您又怎么可能不付出任何代价呢？”

　　话音未落，韦红叶荡开她的红绡。

　　将门那位女君，自十年前那一场大比之后便少穿红衣了。但她命中一个红字，爱穿红衣，爱使红绡，一生所求，至刚至烈。

　　那道红绡跨越十年时光，如今看来，仍红得猎猎招招，一派刚劲。

　　几位宰辅迟迟不来，想必提前得消息，不肯踏入陷阱。

　　但是，只要五军督护府握在掌中，京防便任由二皇子掌控，如此，即便他们不来，仍有余地。

　　赢者通吃，胜利的一方可以任意打扮事实。

　　然而，只要秦紫仪还在，不知还会生出甚么变数，即便是少年景仰之人，韦红叶亦会痛下杀手，扫除前进道路上的障碍。

　　韦红叶手中的红绡向秦紫仪飘然而去，杀心已起，她便不再废话。

　　只不过是短短一刹，秦紫仪却在想方才遇到的烂漫花朵。

　　他确实安排了一切后手，只除了他自己，多年前感受到的人间至冷，他又感受了一次。只是彼时，他胸中还烧着复仇的火，如今，他心中却只剩一片灰烬。

　　最该死的那些人毕竟都死了。荡清玉宇，天下太平，亦有合格的天子人选和他的辅佐者。

　　他死后，洪水也不会滔天。

　　那么，他就此止步稍稍休息，也可以罢。

　　毕竟，他已经见过了最想见那一个人。

　　甘州之行只是他的一点私心，再如何自欺，终究欺骗不了自己的心。他以公心谋天下，只从中抠出一点小小的自私，当不为过罢。

　　自北疆吹来的风，有那个人的呼吸。

　　一路的景色，都是那个人经过、看过的。

　　他只做了这一件真正为自己的事情，只想离那个人有一点点近。只有一点遗憾，当那个人真的来到他眼前时，他不敢多看一眼。

　　但他毕竟还是看了一眼，余生便都在这一眼里了。

　　“病儿！！！”

　　秦紫仪听到了，终究没有回头。

　　余生里他不要有别人，只给那一人，哪怕只剩一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