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国公府的假千金（重生）》鹿皎皎

13、第十三章

　　朝日初升，寮房悄无声息，沐昭瑾还睡得酣然。

　　“砰砰砰——”
　　一阵恼人的拍门声在静谧中炸裂开。

　　岚翠受到惊吓，噌地跳起来，左顾右盼缓了半晌还有点莫名。

　　沐昭瑾皱皱眉头，翻过身，继续昏睡。

　　程嬷嬷披上外衣，踉跄着过去开门，“发生什么事了？”

　　引玉放大的笑颜让程嬷嬷脸上一黑，她绷不住教养地破口骂道：“小贱蹄子，一大早的找死吗！”

　　昨个儿折腾了一天，半夜里又是跪着祈福，又是给小姐膝盖上药的，到这会儿她连三个时辰都没睡够就又被吵醒，搁谁不恼？
　　她还待再骂，却见引玉面不改色地退后半步。
　　阻隔消失，素衫玉立的沐祁归撞进视野。

　　程嬷嬷霎时把已到嘴边的骂语咽了回去，呛得连连咳嗽，老脸都胀成了猪肝色。
　　她没好气儿地瞪了引玉一眼，讨饶道：“老奴……咳咳……无心冲撞大小姐，大小姐……咳……恕罪。”

　　沐祁归展颜一笑，“嬷嬷言重，祁归还得劳烦嬷嬷去喊醒小妹。”

　　“谢谢大小姐……”
　　程嬷嬷应和到一半，忽而回过味儿来。
　　她刚堆出的笑容登时僵在脸上，嗓门都升高了几调，“什么？喊二小姐起身？”

　　沐祁归轻抬眼尾，“怎么？有问题？”

　　程嬷嬷自知失态，放软了声音，“二小姐昨儿累很了……睡得又晚，这……”

　　沐祁归喟然叹道：“既是如此，也罢，就让小妹多睡会儿。”

　　程嬷嬷松了口气，紧紧衣领，扶上木门。

　　阖半的门扉外，沐祁归悠悠转身，“我也只能去与住持告罪说小妹渴睡，不能随我为父祈福了。”

　　“等等！”
　　程嬷嬷猛地拽开木门，清晨湿漉漉的风扑面灌来，激得她抖去全身睡意，“大小姐，老奴这就去唤二小姐。”

　　沐昭瑾睡眼惺忪，任由程嬷嬷和岚翠摆弄。

　　梳洗完毕，程嬷嬷从雕牡丹花红木箱里翻出红狐皮做的护膝，系在沐昭瑾腿上，“穿上护膝，小姐跪着会舒服些。”

　　沐昭瑾眉梢眼角皆是疲惫，声音还有点哑，“不能不去吗？她分明是在故意折腾我。”

　　程嬷嬷为沐昭瑾理理衣裙，“您是来为老爷祈福的。要是让人觉得您不敬神佛，晚起赖床，您的名声还要不要？”

　　“我绝不会让她得逞！”
　　程嬷嬷的苦口婆心，让沐昭瑾恢复了往常的稳重，她梨涡蕴着甜笑，目光里却满是阴毒，“我如今不过是跪一跪，她以后可有的是伤筋动骨的时候。”

　　钟声悠远，古木成荫，行者引路。
　　沐昭瑾与沐祁归用完斋饭，绕过汉白玉石阶，一路越行越偏。

　　沐昭瑾察觉有异，“姐姐，我们不去大殿聆听佛法了？”

　　沐祁归目不斜视，紧随行者，“不去了。”

　　沐昭瑾难掩欣喜，“不，不用跪了？”

　　“住持将藏经阁借给了我们，以便我们抄写经文。”

　　沐祁归不咸不淡的话落在沐昭瑾耳中，无异于晴空炸雷。
　　她僵了僵，试探道：“姐姐莫不是在说笑？”

　　显然，沐祁归不是。

　　沐昭瑾败下阵来，“那要抄多少遍？”

　　“不抄百遍，何谈诚心？”

　　书架散发着淡淡的乌木香，泛黄书页里满是古朴厚重。

　　引玉跪坐在莲花蒲团上，和水研墨。

　　沐祁归以木镇纸铺开云肪，执笔翻动经书。

　　比邻而坐的沐昭瑾与程嬷嬷眼神交换了几个来回，认命地捏紧羊毫一笔一划抄写经文。

　　一张写罢，沐祁归搁笔于笔山上，端详着自己那一手歪歪扭扭的字，不禁摇了摇头，“我刀枪棍棒都舞得，就是这小小笔杆，怎样专注都用不顺手。”

　　引玉伸长脖颈，看着纸张上的字迹，“小姐写得哪里差了？个个都能认得出来。”

　　沐祁归：……
　　引玉是真的不大擅长夸人。

　　沐昭瑾闻声，将抄好的经文往外挪了挪。
　　她自幼习字，练得是簪花小楷，字迹柔美清丽，抄写的经文，亦是工整娟秀，赏心悦目。

　　岚翠见沐祁归压根没留意自家小姐的书法，故意啧啧道：“小姐的字愈发漂亮了。”

　　沐祁归不动如山，又端起笔，谨慎着墨。

　　岚翠不死心，继续挑衅道：“引玉，你说是不是？”

　　引玉兢兢业业磨着墨，恭敬道：“那是自然，否则怎么会让二小姐来抄写经文呢？上百遍这般娟秀清逸的手抄经文，定能让老爷得菩萨庇佑。”

　　不知是不是沐昭瑾的错觉，“上百遍”三个字的音似是被引玉咬得格外重。

　　奈何引玉的话滴水不漏，揪不出半点错漏，就是……
　　让人噎得慌。

　　日影西斜，几近黄昏。

　　沐昭瑾揉了揉酸胀发麻的手腕和指节，偷眼去看沐祁归。

　　余晖透过窗棱，打在沐祁归的侧颜上，明暗交错。
　　沐祁归睫羽低垂，恭默守静，不厌其烦地抄着经书。
　　即使跪坐了整日，她的背脊依旧挺直，像是不知疲惫，不晓晨昏。

　　沐昭瑾犹豫一息，还是唤道：“姐姐。”

　　沐祁归停下笔，偏头望过来。

　　暗影为她的眉目染上慵懒媚态，清滟的容光让沐昭瑾神思一晃。

　　沐昭瑾微微怔忡，随即又莫名烦躁起来，但想到腹中空空，还是按住情绪浅浅笑道：“姐姐，用晚饭的时辰要到了。”

　　沐祁归后知后觉地望向花棱窗。
　　暮色苍茫，已是黄昏。
　　她搁笔起身，“走吧。”

　　行至青阶，寺院鸣起古钟。
　　沐祁归所在之处偏僻，仍能看到三三两两的僧人往山门方向走去，想是有尊客来访。

　　待到用完斋饭，沐祁归想来想去，还是命引玉前去打探。

　　“是勇宣侯夫人来宝真寺上香了。”
　　引玉跑得小脸微红，气息不稳。

　　沐祁归递过去一盏清茶，“勇宣侯？”
　　她不禁失笑，“冯家？”

　　引玉猛灌了一大口，用袖子擦擦嘴，放下茶盏，“是啊，怎么了？”

　　沐祁归有一下没一下地点着桌案。
　　天意如此，岂能辜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