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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十七章 ...

  •   敦贺头发梳得雪亮,深灰条纹西装,正如一名真正的钢琴家似的护理双手。
      器材实际损毁并不严重,日程耽误不多。佐木联系不上白村,但不知怎么他一声不响找到了新拍摄地点。佐木带着盒饭跟他单独到无人的杂物室,不知和白村谈好了什么,出来便安排他去换戏服上妆,扔了空饭盒又笑嘻嘻冲这边招手,敦贺的脸色并不使佐木有丝毫不自在。她若无其事地擦了擦油嘴:“临时改下计划,加上你被岸存二注意到并挑衅的部分。”
      “那场戏我没准备。”
      “你是专业的。”
      “拍不出效果谁负责?”敦贺笑问,表情和语气完全两样。分不清他是实在厌恶还是受角色影响。
      “好好体会和保存你现在这种情绪,拿到镜头前用。”
      “为什么一定要白村?”
      “‘因为太难找一个对他无感的人。他学佛修心,为人处世的原则是不生是非,更难找一个他厌恶的人。’刚刚白村问起我是这么说的。”佐木按着他的肩膀,“全部取决于你,你是主角。”
      “导演!”
      化妆师突然插话,佐木便和他走开了几步,敦贺在嘈杂中隐约听见,化妆师修鬓角的时候剪子扎破了白村的耳朵。
      “你也不是粗心大意的人。”
      这人是佐木剧组的常用化妆师,技艺十分出色,但时常神经过敏。
      “那孩子他,他身上没有味道。”
      “哈?”
      “一般人皮肤都会有最低限度的油脂气味、汗酸味,婴儿都会有奶腥味。”
      佐木无语。
      “我好不容易想从头发开始,一紧张剪子扎到他,他也没嘶一声躲一下,他让我害怕,挨近了我就感觉窒息。”
      听到这,敦贺的助理提醒他西条进组,他得去打个招呼。
      为了不轧戏,西条推迟入组,尽快短期内完成大量推不掉的工作。一想到其他人为这部戏付出的努力,敦贺对白村的厌恶更甚。
      消息传到佐木这,正好打发化妆师去西条那以示重视。
      化妆师拎箱从白村那往旁边挪十步就到了正跟敦贺寒暄的西条身边,侧头还能看到一个胖胖的女化妆师百无禁忌地在那孩子脸上鼓捣。
      白村兀自擦耳垂的血,没太在意头上换了人。
      滕冈京子,他跟佐木用三重奈美换来的名字。
      佐木听到“三重奈美”后的茫然,仿佛白村用另一种语言说某个名不见经传的商户奖券。
      但这个奖券是幸村邻居家的孩子的名字,佐木鼓动她离家出走,用以她为主角的真实虐杀片兑换的第一桶金,改头换面成了小众文艺片导演,转型商业片,名利双收。
      如今这个过期奖券仅让她赔付了十分之一的秘密。
      她背上的纹身是和曾经的恋人滕冈京子一起纹的。
      看到影碟,她终究记起来了,毕竟这是她执导的的首部作品。
      白村对正义和她心路历程不感兴趣,她对自己的往事兴致还不如白村,把饭吃完才开口。
      “我已经有些年头没见到她了。认识到确定关系再到分手整个过程其实很短,那时候她似乎入了什么教,整天说什么茵陈星辰上帝,纹身也是她选的。我还要问圣经怎么在你手上?我一眼就看出这是她……算了。”她明明白白的标价她的把柄和她知道的情报,“我姑且把事情交代到这,别的可以商量,不拍不行。”
      嚼着饭说那话时,她的神情显示,为此她是不怕下地狱的。

      “这是怎么弄的?”化妆师用梳子分发缝时发现了什么。
      白村抬眼,正面的镜子里,她极力把一道前粗后细的向发际后延伸的浅疤指给他,很不起眼。
      看来冰帝那群人差点把白村业的头骨剥出来。
      他查过,即使这个医药发达世界,不留疤的产品也不存在,然而镜中的脸仿佛从未被切割过。
      白村夺过头上化妆师的剪子,掀开衣摆剪掉绷带。
      纱布下面是平滑的皮肤。伤口不留痕迹的痊愈了,甚至没有色差。
      “玩伤者游戏?”她调侃,“不过纱布上干硬的血浆颜色淡了。”
      血——
      烫封的伤口没怎么流血,痊愈速度正常;撕裂后血浸透了大半块地毯,十二小时内完全痊愈。
      刚被划破的耳垂正渗血,白村手指揩了些,送到舌尖,没味道。

      化妆师都完工后,事先背过剧本的西条在和佐木熟悉走位,敦贺坐在西条位置上睇视白村。
      “你怎么会有这种东西?”敦贺拿出白村给的名片,刚拿到时他还以为是冷玩笑,“我认识的人死于这个号码背后的公司。”
      白村无动于衷。这张名片依旧在他手上,没被交给警察,足以证明他和他认识的人背景也不干净。
      “我不是没见过你这种孩子。恶劣的成长环境和极其有限的资源使得生存和道德水火不容,漠视生命才是这个时代的基本准则。所以无关你的人品,”敦贺声音低得如同自言自语,但他确信白村听得见,“我厌恶的是你存在的方式,全凭生存理性而行事的冷血生物。”
      在厌恶的前提下,他的任何所作所为都会加剧这份厌恶。白村起身,走到敦贺身侧,从他放在棕色桌面的手掌下抽走名片。
      “随您的便。”

      斜对面病房门半敞着,行李箱大狗似的蹲伏在床脚,幸村身着常服立在窗前,四周空无一人。这层楼不允许随便进出。
      在楼梯口捧着花束接幸村出院的人很多。
      “你说的人不存在。”白村说。
      “我知道了。”幸村的背影晃动了一下,健步走到床边,提起行李箱,“祝你健康。”
      白村让开门,没回应。
      他现在的身体健康得过头,凡事过犹不及,祝福随时会浮现出它诅咒的一面。
      昨晚猫猫的生命体征大幅度变化,波动时间与迹部的梦境时间吻合,白村设想的没错,发生了互换。
      迹部用猫猫的大脑能够思考甚至回忆、感受。白村坐在它身边,抚摸它没有光泽的皮毛,它的衰老气息伴随着胸腔的微弱起伏散发出来,它醒不来,身体是主要问题。
      白村闭上眼睛不再看它,却不能不呼吸,他渐渐发觉它衰老气味的某个成分加强了,萎缩,腐朽,浸物无声,和他对自己体内最后感知到的气味很像,这大概是,死亡的预感。

      太阳被乌云逐至天际,趁天尚未全黑,白村从医院去往冰帝,学籍处需要他的签字。
      这个时间在校门口不该撞见的迹部校服略微不整,带着思忖的神情走着,没有注意到白村。他在烦恼,也许因为订婚。
      蓦地,在短暂的瞬间白村知道了他想的什么。这种熟悉的思想从这个陌生世界的人心里出现,折返给白村,在他的脑海中回响。
      “希望我不是真如此刻我以为的那样不由自主,那意味着拥有一切的我实际一无所有。”他在想,“今天结束,会是我第几次无视生活的难堪的真相?”

      此时,距离猫猫遇刺死亡还有三分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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