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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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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驰设计的这个赌局明显是针对吴惜不久之前春游时对他那个问题的回答——如果没有岑靖,则她会选择曾宇瀚。这报复之心简直昭然若揭!
但吴惜愣了一下,第一感觉是这个赌约也不算很难完成啊。
反正曾宇瀚人那么好,跟他开一次玩笑也没关系的吧。
这个赌局定下来之后,吴惜转念一想,觉得更有把握了。
这几个笨男生,他们只说要她去跟曾宇瀚说“我爱你”就可以赢,什么限制条件都没加,那她在几日后的愚人节当天说不就得了?
不要太容易做到啊!
程驰他们几个听说吴惜把对曾宇瀚“表白”的日子放在了愚人节这天,一个个悔得肠子都青了,无奈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只好纷纷怪自己太傻,怎么留了个这么大的空子给她钻,弄得这场闹剧不但一点挑战性都没有,反而白白给这对小情侣增加了个娱乐项目。
岑靖则大为得意,搂住吴惜大大方方亲了一口,对他们显摆:“跟我女朋友斗,你们可都还嫩着呢啊!”
吴惜却在他亲她时不由自主地皱了皱眉头,僵着身子避了一下。
她此时对岑靖的反感到达顶点,如果不是他轻浮,怎么会惹来这么糟心的事?惹出了事他还无力了结,得她自己忍辱负重地拯救自己!
但那时离她萌生与岑靖分手的念头还早,生气只是一时之间,对曾宇瀚“表白”之后,毕竟赢得了赌局、解决了一大心病,吴惜放松又快乐,中午的饭局上吃得格外香,下午和晚上也一直被岑靖黏着,心情颇佳。
熄灯前,岑靖将吴惜送回她宿舍楼下,他们如往常那样依依吻别,而是晚的这个吻格外缠绵些。
岑靖轻轻咬着吴惜的唇,声音腻腻地黏糊,令她莫名燥热:“宝贝,你的问题是解决了,我的问题可还没解决呢……”
他们俩在一起这么久,这早已不是他第一次表示不满,又刚来过那么一出,吴惜当然知道他是什么意思。
她心里又升起了不快,但她并不想破坏氛围与他翻脸,于是佯作不解地给他留足了面子:“什么问题呀?你给我找了个问题我都自己解决了,你自己的问题也应该自己解决!”
说着,她轻柔而坚决地推开他,快步跑进了宿舍楼门。
大一的暑假,吴惜和岑靖见面挺少的。
吴惜找了份家附近夜宵店的暑期工,每天傍晚六点上班,上到晚上十一点,白天则窝在网吧里蹭着空调上网。这样无论大姨是上白班还是夜班,基本上俩人在家的时间就都错开了,避免了相看两厌。
追上《折心》的更新进度之后,每天的网吧时段里,其实能花在《折心》上的时间并不算多,但却占据了吴惜一大半的心神。
“这是我第一次跟她打牌同一家,而玩牌玩得很投入的她,和平常有点不一样,少了些矜持,多了些俏皮。
“她会很认真地算牌,然后揣测某张很重要的牌到底在谁的手上。盘算着这些的时候,她眉心微蹙,美丽的大眼睛满含严肃,目光探究地在你脸上描摹。那是一种很聪明的表情,但又因为毫不掩饰而显得殊无心机,于是狡黠却毫无危险性,让你觉得她比平常还要可爱。
“我们俩配合得那么好,好到让我在心里冒着泡泡不停尖叫,那是我的心都沸腾了,我的灵魂都燃烧了!自从她第一次说‘焕之,你有分就下分啊’,而我真的打出一对10,大家纷纷惊呼之后,她开始试探着每一轮都叫我——‘焕之,再来点分,越多越好’,或者‘焕之管上,用大王啊’,‘焕之有没有更大的拖拉机压住他’,刚开始她是半开玩笑叫着玩的,而我居然每一次都有,她要什么我就有什么!
“我们的对家惨呼连连,大家纷纷称奇:‘焕之是哆啦A梦吗?不管什么牌,叫就有?!’她开心坏了,我从她眼睛里小小的得意可以看出,她此时真是全身心地信赖我,或许这是她有史以来最喜欢我的一个瞬间。
“也就是说,这是我离幸福最近的,一个瞬间。
“天知道我也多么希望她要什么我就能给什么,不光是打牌,无论什么时候,她要什么我都有,只要是她要的,只要她肯跟我要的,就算是天上的星星,我倾家荡产豁出一切,也要给她摘下来,就算是我的命,我眼睛眨也不眨就会给她,我甚至羡慕游坦之,阿紫要他的眼睛,他多么有幸,可以换给她!”
吴惜当然记得那个牌局,那是空前绝后酣畅淋漓的一次配合,她能清晰地想起她和曾宇瀚大获全胜之后,俩人举起双手击掌时,那相视大笑眉眼弯弯的表情。
而《折心》里也有很多记述,是完全曾宇瀚单方面的了,她一点都不知道。
譬如焕之有一个百宝箱,里面收集的全是关于女主角的那些不为人知的小物件:她不知何时丢弃的一些小东西,譬如一张随便写画了几笔的草稿纸、一块小得无法再用的橡皮擦、一片留有淡淡唇膏印的纸巾;有他一看到就觉得很适合她、但买下来却没有勇气送出的信物;有他因受小沅之托而光明正大地在回宿舍路上给她顺路买酸辣粉时不小心被溅上油污却不忍洗净的T恤衫……
他还写道,她每次跟他们一起出去玩,譬如那次跟他们班一起去春游,回来后班级群里分享的照片,大家保存的时候,通常要么就犯懒一口气全保存,不挑,要么就只选有自己或自己拍得好的照片保存。而他会小心翼翼地仔细检查每一张照片,但凡有她,哪怕只是一个衣角,哪怕是背影,哪怕是脸都没露地窝在角落里,哪怕是被虚化模糊的,他都会如获至宝地保存下来,存在他的秘密空间里。
那些照片,或许她自己都是不会要的,因为不够好。
可对于“焕之”来说,只要有她,就不存在不好一说,她就是“好”本身。
吴惜觉得自己像是生活在一个分裂的时空中,晚上穿梭在最市井最接地气的人间烟火里,白天则是在高高的云端看一部默片,一部由一个人的梦呓讲述的默片,唯美得明明每一帧都真实得让她骗不过自己,却又令她觉得离自己那么遥远。
她一边看文,也会一边想曾宇瀚这个人。
大一都念完了,曾宇瀚再低调,他的同学们也已经知道了他出身豪富,吴惜自然也就听说了。
照理说,以曾宇瀚的家境,他不应该是这种性格的,他应该是那种阳光自信、哪怕是自负傲慢都很正常的个性。不过一样米养百样人也是世间常态,龙生九子都各有不同,有些人的脾性是基因不能决定、环境也无法改变的。
但其实……他们也并不了解他成长的环境,不是吗?
听说他父亲过世得早,是母亲以过人的睿智和魄力支撑起整个庞大的家族企业,使它在短短十几年中发展到超乎以往的高度。单亲环境里长大的孩子,又是母亲强势的男孩,养成这种性格也不意外吧。
其实像曾宇瀚这样低调而温和的富家子会给人以无限好感,只是他实在内向到毫无存在感,吴惜都没听说有女生对他有那种意思。
而对于吴惜而言,当她那么深刻地洞悉了他的内心,对于她而言,他的存在感就比以前、比对别人来说,强多了。
可她会因此而爱上他吗?
这是吴惜无法回答的一个问题。
你会不会爱上一个人,这是一个伪问题。
爱上了就是会,没有爱上,就是不会。
对于其他事情,你或许可以谈会不会,对于爱,却没这个可能性。
每天晚上,吴惜早早吃了晚饭就去夜宵店打工。
夏日的夜晚,属于热腾腾的烤串和冒着白汽的冰镇啤酒。
在大排档吃夜宵的多是中青年人,有吆吆喝喝的糙汉,也有不愿早归的情侣。吴惜很快上手,手脚麻利地点单催菜,忙到最高峰时,往往主厨大爷都得亲自出来送菜。
吴惜在餐桌间走来走去,迎来送往。餐厅里开着空调,凉爽,但是密闭空间气闷,淡淡的酒味和肉香萦绕着,闻多了也腻味。
餐厅外的露天座位有点热,大风扇主要能起个吹走蚊虫的作用,酒气之外还有烟味,倒更显污浊。
吴惜倒也没遇到过素质太低欺负她的人,不过耳边也不时听见客人或私下议论她长得好看,或当面问她是不是大学生在打暑期工。偶尔言语间被粗俗的汉子挑逗几句在所难免,通常装没听见避开,不多嘴招惹,也就能相安无事。
岑靖不放心,时常来接她回家。忙了一晚的她往往身心俱疲,不想说话,好像跟身边的男友,也越来越无话可说。
男生往往粗心,过去显得细致体贴的岑靖,在恋爱一年多之后,也有些麻木,没太注意到这微妙的变化,自己有事就说,没事也就俩人默默走路。
但走不了多会儿,来到吴惜家楼下年久失修路灯已坏的黑暗天井里,岑靖总是拉着不让她立即上去。
吴惜知道他想干什么,而她发现自己跟他在一起越久,就越是……不但没有越来越放得开,反而越来越抗拒。
上次那件事情之后,她对于岑靖,有一种越想起来就越反感的倾向。
本来不是对岑靖反感,而是对那几个男生——尤其是程驰,主要是程驰。毕竟其他几人她不太熟,最熟的就是程驰,而程驰喜欢她太明显,她有一种被强行意淫的感觉。
不知道岑靖到底跟他们说了什么,而他们——他,程驰,又是怎么幻想的。
就算后来她澄清了,可她也已经被幻想过了,被玷污了就是被玷污了,这是个无法改变的事实。
由此想到这都是岑靖造成的,她的怨怼渐渐就转到了岑靖身上。
说到底罪魁祸首不还是他吗?而且跟她有关系的人,本应最尊重爱惜她、处处护着她的人,也只是他,最大的错就在他身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