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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0、走出大山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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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刚上学前班呢。
“俭俭，没事儿啊，要只是累了就回房间休息，没关系的。”女人对陆俭的态度鲜明对比。
陆俭简单回了几句，拿了女人给的一盒面包进屋了。
书桌，衣柜，床，加上主卧附带的一个小卫生间，格局清晰，采光也好，就是衣物杂物堆砌，混乱。
陆俭从里锁上门，把窗户全部打开，袖子一撸，开始收拾。
墙上破了的画报，从未拾掇的柜子，层层灰烬的地面……
陆俭全部整理完，天色已暗。
要处理的废弃物一小堆。
陆俭洗净手，坐在木凳上，撕下小块面包一点点吃。
吃了东西，恢复了体力，陆俭一刻不停收拾自己。
洗头洗澡，不合宜外物一律清出。
长碎发撩起，过厚修剪，整个人清爽干净多了。
“咚咚咚~”
女人在外面敲门：“俭俭，晚上出来和大家一起吃饭吗？”
“不了，大姨。”陆俭淡淡道。
“好嘞，饿了就去买自己喜欢的，啊~”大姨的声音很温柔。
“好。”陆俭应。
一番对话不咸不淡，客套有度。
女子轻摸着步子远了，不一会儿客厅传来了杯碗的声音。
还有陆俭灵敏耳朵能听到的压低声音讨论声。
“就别问了，答案咱还不知道嘛，没意思。”早出晚归的姨夫。
“还是得问问，万一呢，相处久了也不能……”
“人家和你就亲不起来。”
“这话什么意思啊？我和妹妹当年什么样的关系？”
“算了算了，匀匀你可不能学陆俭，可得好好学习，今天预习到第几页了？”
“第……嗯……第……”
“吃饭又说学习，饭都不让人好好吃！”
……
日常若此。
陆俭家单孤零，从父母车祸离世后来到大姨家，就是这样不尴不尬的境况。
陆俭父母当年一代的下岗工人，抓住机遇下海做生意，也算收获到不小的回报。中间种种艰辛，终于要放下来些享受享受却遇到了这样的意外，余留儿子与家财无依靠，有真心接人相待的大姨已是相当不容易的结果。
只是，到底隔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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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边。
从教室出来天空还是亮色，走上逶迤小路已经全黑。
梁诗在夜色中慢慢前行，脑子里默默记着上课时老师所讲内容。
“诗阿姐，回来了？”提着篮子的婶子看到她。
“兰婶。”梁诗礼貌地笑。
“快走几步，你屋里人等你呢，快要发脾气了！”兰婶模仿梁诗父亲平日的模样，眉头耸起，语气急促。
梁诗一听，脚步反而更沉重了。
“怎么了？”兰婶亲热地上前挽住她的手臂：“害羞啊？村里人谁不是这么过来的？别担心啊……”
梁诗一边三两应着，一边把手不着痕迹地抽出来。
“反正啊，天底下父母永远是对儿女最好的，你爸妈会害你吗？诗阿姐，你得多想想……”到了梁诗家门前，兰婶依旧把一整套话说完才边回头边离开了。
父母……儿女……
梁诗看着幽深夜幕，闭了闭眼。
“梁诗，还不进来！在外面走死啊！”屋里父亲早听见声响，这会儿对外大声斥道。
梁诗一慌，身子一抖。
她捏了下手指，舒缓口气，垂着眼一言不发进屋。
“一天比一天晚！背时鬼！怎么生出来个这样的东西！”
梁诗面色不变，低着头往偏角的小房间去。
“站到！”父亲瞪着她。
梁诗安静停在原地。
“你到底还要好久拿初中毕业证？”父亲背着手踱步。
“和大家一起上完课，中考，还有……”
“拖得死！”
梁诗不说话了。
一阵沉默。
梁诗维持站立动作一动不动，骨头都开始发僵。
“反正拿到证书就和老苏家结婚，我都帮你说好了。”对着个闷葫芦，中年人懒得再说。
“我……”梁诗立刻反驳。
“诗阿姐，还吃不吃饭？”母亲敲了下碗，打断了她。
“胀饱了去挺牢，浪费的东西养。”父亲怪模怪样地讽刺。
梁诗默然往自己的小房间走。
“说话就好好说话，这么难听做什么？”
“那你管得到她啊？还供她读书，道理都不懂，不晓得体谅父母……”
梁诗全当没听到。
阴阴暗暗，墙面最上开了个扁长的窗，光线洒下来，能见漂浮的杂质与尘埃。
梁诗有一盏自己的小灯，她靠在灯边，红着眼睛看辅导课本。
紧紧缩着，这带给她好似真实的安全感。
“咕咕咕~”
“咯咯哒~咯咯哒~”
“窸窣~窸窣~”
……
贴近大自然的地方少不了小动静，愈到晚间人声安静愈分明。
梁诗从抽屉里掏出一枚藏着的破表，看看时间……村里的人都睡了。
她小心翼翼离开座位，一顿一顿拉开自己的房门，屏着呼吸往外走。
外间暗色，一盏莹白的高高路灯孤单地照着土地。
像恐怖片。
梁诗却像是脱离了极具威胁的巨兽，呼吸轻松快活起来了。
她绕着路灯转了一个圈儿，把最最熟悉的村里的每家每户远远观察一遍，再转身，跑到自己母亲开的一小片菜园里捡拾了几枚掉下来的大青椒 ，摘去了茎，摘去了坏的地方，去到空地快手快脚生了火，简单干烤。
青椒在火的炙热下散发出香气。
卖相不怎么样，但，是梁诗生于这片土地从小最爱的食材。
看着差不多了，梁诗咽了口唾沫把它们装起。
自从父母让自己结婚，双方大吵一架后，他们再没给过她一分钱。梁诗算过了，饭卡还剩的金额，自己每天花三毛应能坚持到毕业。
毕业以后呢……梁诗不知道。
她也不知道现在这样小小的反抗能坚持多久，也许一觉醒来她就愿意揣着初中毕业证结婚了，谁知道呢。毕竟，这里大家都是这样的。
可是，老师不是这样教的，电视里不是这样倡导的……它们好像太远了，梁诗无法从中得到更多的勇气。
装了菜的饭盒塞进书包最深处，上面用书籍遮挡。
梁诗抱着书包在床头入睡，快要睡着的时候，她每分每秒告诉自己，过半小时要醒一次，过半个小时要醒一次，五点出门，五点出门。
早上就可以不用见到父母，不用听冷嘲热讽与感受恐惧压抑的氛围。
这管用，梁诗这样很久了，半小时一醒成功成了生物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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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中考倒计时……同学们……”
离中考越近，老师们一节课后的强调也越多。
这强调给梁诗自身的枷锁更赋上了双倍压力，让她的胃不由自主抽了抽。
“梁诗。”
新的一天，同桌依然从头趴起。
他面向自己侧伏着，歪着毛茸茸的脑袋。
衣服，发丝，比往日精神不少。
梁诗进教室就注意到。
“怎么了？”调换座位成同桌后就没说上过几句话，也就昨天……莫名其妙一点点交流。
陆俭眨了下眼。
“嗯？”梁诗不解。
课桌上书籍堆得满满，陆俭从课桌里摸出一袋牛奶，大大方方塞进了梁诗的课桌里。
？
梁诗把鲜牛奶拿出来，有点儿懵。
“我妈给我加早餐了，喝不下。”
一句话说完，同桌自顾自回到面壁趴睡的姿势，不理她了。
……
梁诗不知如何反应。
她又不是那种敢再主动与男同学重新展开对话的性格，拿着牛奶欲言又止好一会儿。第二节课上课了，她把牛奶放进课桌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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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叮铃铃铃~”
中午下课铃一响，干脆利落第一个离开的果然是陆俭。
他面带倦意，垂着眼一言不发，从梁诗身后离开座位的时候愣是让女孩儿想说话没说出来。
接着下午就没回来了。
常规操作。
陆俭的家长许久以前就到学校聊过，没什么学习期望。
老师打个电话过去确认一声就完了。
放学了，梁诗从出学校的热闹人流中分离开，慢吞吞徒步走。
一天一顿，再灌个水饱。
她攥着那包牛奶，犹豫又犹豫，看看四周，内心挣扎，终于把奶香袋子撕开一个小角，“咕噜咕噜”几口喝了干净。
鲜奶，到明天，一定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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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光一大早攀升。
对于一般人适中的温度于陆俭而言稍有生冷。
他从楼道上下来，口袋里揣着大姨新给的一周的零花钱。
成年之前，父母留下的财产皆由人保管。
楼下的早餐店热气蒸腾，香气四溢。老板手脚利索，职业锻炼，认人面貌很有本领。
陆俭拿了一袋温热的鲜奶，又拣了两枚香喷喷的鸡蛋，放进外套内袋。
“阿嚏！”
大路有风，陆俭一阵轻咳，打了个喷嚏，红了鼻尖。
进教室，回座位。
他今天来得早，教室里只有梁诗一个人。
“陆……陆俭……昨天……”女孩儿看得出些微窘迫，有些吞吐。
陆俭手伸进口袋，到了女孩儿身边。
“和昨天一样。”他把油纸袋包裹的食物顺手放到梁诗课桌里。
梁诗一顿。
“中午还想吃烤青椒，可以吗？”碎刘海往下，漂亮的眼睛水汪汪的。
“不……啊？”
一句话好像就变成了交换。
“答应吗答应吗？”语气真诚。
就像陆俭是占到大便宜的那个。
梁诗抿嘴。
她身边的同龄人，没有像他这样的态度。
梁诗面上无波澜，心下一时招架不住。
陆俭却已经软软趴上了课桌：“中午吃饭记得叫我。”
暂时没有回答，就当答应了。
梁诗手放在课桌，下巴枕在手背，看着黑板，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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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俭……陆俭……”
轻猫猫的声音把陆俭唤醒。
他脑袋昏昏沉沉，转了下脑袋，睁开眼睛。
双眸半闭，眼中光芒涣散。
梁诗刚摆好了午饭，忐忐忑忑来唤人，见同桌的模样，忙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
“怎么了？”陆俭声音微哑。
微烫，发烧了。
“陆俭，要不然我去叫老师……要不要回家……”
陆俭迷迷糊糊，听着梁诗的声音仿佛断断续续。
回家……“不回家！”他拉住了女孩儿的手腕。
梁诗要离去的脚步被他止住。
陆俭把课桌里的书包抽出来，摸索了几下，摸出几包备好的药物。
就是常规的感冒眼，消炎药，原身常备。
原身出生起落下的病症，加上家庭变故，生活境况，按原本剧情线，寿命已没有几年。
“这个？”梁诗拿了一包袋装颗粒。
“唔。”陆俭重新把脑袋埋了回去。
女孩儿挣开陆俭的手，端了水杯去打热水。
教学楼走廊墙角，梁诗一边接水一边回头担心陆俭状态。
“咔。”
走廊劲头是教师办公室，吴老师夹着公文包开门从屋里出来，正见着梁诗。
“梁诗，想好去哪所高中了吗？”她面上带笑。
“吴老师好。”面对师长，梁诗下意识拘谨紧绷：“我……我还没想好……”她也不知道自己有没有机会，还需不需要去想。
“梁诗。”吴老师看着她，慢慢收了笑：“是不是家里有什么困难？”
梁诗垂眼往杯子里撒冲剂。
吴老师来到隹市任教已有不短的时间，对这里的社会风气有一定的了解，环境闭塞，重男轻女，班上的不少学生，她都看在眼里。
小女孩儿这模样，心事重重，她每届学生常见。
“没什么。”默了瞬，梁诗小声答。
父母的权威，大环境下成长养成的性格，再加上未有完整社会判断，不知道什么状况下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对待外界本能先逃避。
“真的没问题吗？”吴老师蹲下身与她平视。
“……没有。”梁诗装作忙慌，转身离开了吴莜的视线。
吴老师看着瘦小背影，摇了摇头。
隹市已经够远，小姑娘还来自更偏……家长约不到几回，常见她孤孤单单。
“陆俭，可以了，我泡好兑了些凉水，应该不烫。”女孩儿把杯子放到陆俭手边，眼神一撇窗子，端正坐在了自己的位置上。
吴老师好像还站在外面。
“唔~”陆俭半抬起脸，露出半阖的眼睛，睫毛鸦鸦垂着，像盛着载不住的重量。
女孩儿没瞧他。
陆俭抬起上身，把水杯移到两手间，温热。
他捂捂额头，拿起杯子一口气把药喝了干净。
苦涩后味儿浓厚，他愣愣地看着杯子好一会儿，怀疑人生，劲儿过了把头埋了回去。
梁诗余光注意着他，再战战兢兢看窗外，吴老师没进来，早就离开了。
同桌并未吃到青椒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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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多时候，一个人很长时间待在你身边，你却对他无任何记忆与印象，因为毫无交际。
梁诗之前对陆俭是这样的，但就一个有点儿意外的午后，这个人仿佛突然鲜活了，周身有了鲜明的色彩，让你很难再自然而然忽视他。
中午一点半午休自习，学校白日最安静的时间，梁诗也暗含倦意，她做完一套新的题，顺眼往身边同桌那边看了看。
相较于快要中考班级略微紧张的氛围，陆俭轻松慵懒得一如既往。这回儿倒是没睡，高高垒起的书后，他指尖在光滑的墙面上划拉着什么。
从梁诗的角度，看不分明。
她无意识近了几厘米。
“诶，梁诗，好学生。”前座的于绍压着嗓子佝偻着头喊她。
“啊？”梁诗正眼看他。
除了同学间正常的传来递往，还有找她这类“好学生”抄抄习题作业，她与于绍平时没有别的交流。
向来面上桀骜的于绍偏着脑袋，看一眼梁诗，又看一眼陆俭，挤眉弄眼。
？
梁诗疑惑。
“好学生，你们俩……你们俩……”于绍暗示，嘴角撇着陆俭的方位：“你什么时候和他亲近的？”
他观察到几天了，后座非本市的梁诗平日每天拘谨得不得了，这个星期不对劲儿，她竟然和班里的“隐形人”说话了！有交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什么场合开始的。作为班级里最活跃的一份子，他无法对自己的发现保持沉默。
刚才，刚才他看到了什么，挨得那么近，凑得那么近！
什么亲近，什么用词……
梁诗低头翻课本，权当没听到。
从小村里鸡毛蒜皮纠葛熏陶，她知道怎样让于绍觉得没意思不感兴趣。
出风头谈恋爱……被保护的同学们对这种“禁忌”有一种隐秘的尝试欲与窥视欲。梁诗没有，她知道两个人而后多可怕，而且，她实际那么接近。
“梁诗……梁诗……”
再喊也没有反应了。
于绍觉得没劲儿。
“叮铃铃铃~”午休时间很短，班主任有特意提早时间给大家加一节课。
推推搡搡，换书翻页。
陆俭从座位上坐直身子，望望窗外梧桐大树。
青绿色与深绿色的混杂，还有几株竹子，在轻风中摇摇曳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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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考前的最后一次小测。
老师在讲台上讲解例行的注意事项，一天比一天更消瘦眼窝加深的梁诗摆好了纸笔，顺便帮陆俭摆了个干净清楚。
陆俭这么长时间以来第一次考试没离开。
也要备战中考？
班里的同学可新奇，一个劲儿朝陆俭的座位看。
有初三转进班的同学还是第一次见陆俭同学正脸。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