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殇情》小禾苗呀

1、01

　　秦淮河岸，自古最多的便是伤心女子。而她柳青清不过是其中一个罢了，没什么可伤心的，也确实没什么值得伤心的。

　　柳青清坐在窗前，静静地凝视着秦淮河。

　　那是一个极为热闹的晚上，十里红灯立在河岸两旁，点缀着这一如往常的热闹景象。左边儿是才子，右边儿是佳人。今晚醉酒的人好像格外多。也是，今早放榜结束，金榜题名或是名落孙山，大多会在这里醉生梦死一场，以便庆祝登科及第，从此未来可期；或是发泄心中憋闷，怀才不遇。

　　今晚的红楼也是极为热闹，柳青清端坐在二楼，纤细双手抓紧手中碧色罗裙，片刻又松开，一双美目隔着珠幕紧紧凝视着楼下的一切。只见的她肌肤微丰，合中身材，腮凝新荔，鼻腻鹅脂，无论远望尽观都不可否认，这是一个不可多得的美人。

　　楼下觥筹交错间不少人已见微醺，但大多数还是仪容得当的，只是鬓间稍显凌乱，毕竟他们自诩君子，自然要注意仪表的。也少不得有人掩面痛哭，涕泗横流的，想必应是榜下的伤心之人吧。

　　热闹调笑间一青衣男子手执一把折扇，携风而入，那人相貌也没什么令人惊艳，却也不算平常，只匆匆一眼，就在柳青清心中吹起了涟漪。

　　一名头发方巾的书生瞧见赶忙前来接迎“今日文芳兄怎么来了这烟花之地，莫不是也懂得了今朝有酒今朝醉的欢愉？”

　　“原来那男子叫文芳。也是人如其名。”柳青清心想，他身形挺拔，虽目露焦急却也是举止从容，自带一股读书人的文雅。

　　那人目光含笑，上前拱手道：“不过是寻家中兄长罢了，贤弟不必招呼，待我寻过家兄便要离开，颜书自便吧。”说罢，转头便在大堂右侧靠墙位置看到了正在独自饮酒的一人。看他那准确定位的目光，就知晓眼前这情景不是第一次发生。

　　“诶，今日才子汇聚一堂，又是清青姑娘首次挑选入幕之宾，你怎可缺席？”颜书抬手指向二楼柳青清的方向。察觉到文芳顺着看了过来，柳青清心中就是一跳，进而噗通噗通响个不停，紧接着便是目露失望，只因那人只是一瞥而过，根本没有为她片刻停留。不久，她的脸又红了起来，看着楼下时不时投过来的贪婪的，欣赏的目光，她想，他能不因我的外表而过多停留，或许这就是他的与众不同吧。真正的君子，应当如他一般，气质如兰，不以物喜，不以己悲，不沉醉于颜色。

　　正恍恍惚惚中，身后的丫鬟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姑娘，开始了。”柳青清黛眉轻蹙，是啊，开始了，今夜不知要身处何处，又何须庸人自扰思虑太多呢。

　　她本是京城附近乡下人家的孩子，名叫招娣，顾名思义，她是多余的，原本家中爹娘希望她是个男孩的，可惜不是，便只能期待下一个。她在家中排行老二，走时家中姐妹有四人，不知爹娘是否盼来了弟弟。她是幸运的，平时在家虽父母不喜，却也不算苛待，只是家中活物不断而已。九岁那年天下大旱，姐姐盼娣被活活饿死，父母看着死去的大姐，第二天早上她就被换给了孙妈妈，以两斗糙米的价格。临行前娘亲握住她同样皮包骨头的手，抚摸着她稻草一般枯黄的头发说“你走了，就有得活了，别怪娘，啊，只是咱家没本事，实在养不活你们了。你还好，你这两个妹妹还小，还不知道能不能活下来。”我不知当时的心情是怎样的，我对他们也无怨怪。只是，此生最好不复相见。

　　“清青姑娘，不知想要做这入幕之宾，有何要求呢？”

　　“是啊是啊，清青姑娘的要求呢？”

　　众人一声叠一声，渐渐的，把气氛推向了又一个高潮。那名叫文芳的男子此刻立在他兄长旁边，也朝楼上望了过来。

　　柳青清压下心中躁动，“青清才学疏浅，自是不敢在各位郎君面前舞文弄墨，”柳青清眼睛垂下眼眸，“也唯有在这琴技上略有一二心得，倘若有人能合上一曲，便是小女的有缘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