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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第二十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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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安陵园,宋知意曾经带孟熙来过这个地方。
比起对她不管不顾的父亲,或者把怨气发泄到小孩子身上的母亲,她虽然没有血缘、却是真正意义上的“家长”——那位最开始教她钢琴的老师葬在这里。
如果宋知意真的“心情不好”,想要去哪里走走,应该会来这里吧。
孟熙猜对了。
这块地方远离人烟,夜一深,四周都黑乎乎的,孟熙关了车灯后,只有路灯的光在亮。
但不知道是不是线路老化,那些路灯总是一闪一闪,配合场地,还挺有鬼片气氛。
宋知意就站在那个鬼片专用路灯下面,发顶和肩膀都积了一层薄薄的雪。她肯定听见车声了,却看也不往这里看一眼,如果不是发丝被风吹动,就像是座不会动的石像。
路灯闪烁,明亮的光线打下来,纯白的雪花在里面洋洋洒洒。
孟熙不期然想到那种雪花水晶球,按下底部的开关,里面的化学制品就会往上乱飞。
孟熙这种时候,竟然因为这个想象无语地笑了一下。她走过去喊:“宋知意。”
宋知意顿了顿,看过来。
路灯照亮她白净的脸,被风吹得有点发红,乌黑的眼眸不见一丝意外。
“你来了啊……”
她甚至微微笑起来。
这种“尽在掌握”的表现,孟熙仅有的担忧都转换成火气了。
“好玩吗?”她没好气地说,“你今年几岁啊,还搞离家出走这一套?要不是我,你看谁能来这找你。”
“可如果有人会来这里找我,就只能是你了。”
“……”
宋知意的语气像是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事:“不是离家出走。等不到你,我就会回去了。”
孟熙无话可说。
“你们这些搞艺术的指不定都有点毛病,是吧。”
孟熙想起兴致来了就大半夜锯木头,不是,拉小提琴的孟父……也不对,他不能算搞艺术的,而是搞事的。
算了,都一样。孟熙说:“你想见我,就不能普通地打个电话吗?”
“打电话就能见到啊……”
“那倒不一定。先预约,看我什么时候有空吧。”
孟熙眉目微扬,明艳又高傲。宋知意看了就笑。
不和她逗了,孟熙说:“所以你就因为这个一直在这傻站着?还好这平常都没人经过,不然以为闹鬼呢。”
她说着话,伸手去掸宋知意身上的雪。
宋知意安分地站着,还转过去一点,方便她动作。
她说:“也想来见见老师。”
“……那你在外面站着?”
宋知意不说话了。
孟熙看住她垂着眼沉默的模样,忽然很想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
难过吗?或者只是一时的惆怅?
宋知意的心思太难琢磨。孟熙曾经有段时间以为很接近她,最后也只是自以为。
现在孟熙不想猜了,她直接问:“很难过吗?”
“应该不是难过吧。”
出乎意料,宋知意很平淡,或许也很诚实地回答了,“可能是有点意外……我还没想过让他死,只是想解决一下麻烦的人。他虽然对我不好,但好像也不算坏,我原本也只打算不好不坏地对待他,让他翻不了身就算了……突然死了,不能说难过,只是觉得……血缘真是奇妙的东西。”
她们都心知肚明“他”是谁。
宋知意平静地笑笑:“我想,老师不一定想见到现在的我吧。”
“哦……”
孟熙有点听明白了。她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气,一把抓住宋知意的手,惹来对方惊讶的目光。
她的手意料之中地很冷,但也柔软,像是握着一团雪……和那天一样。
孟熙强硬地拉着她横穿马路,朝陵园的大门走。
“相信科学,懂吗?”孟熙边走边说,“人死了是没有灵魂的,谈不上想不想见,只有你想不想。”
所有的都和那天一样,包括大冬天两个傻子不在家里吹暖气,而是跑出来乱逛。倒是陵园的守门大爷半夜被叫醒,却很是镇定,见怪不怪的样子。
孟熙一手用手机照明,一手拉着顺从的宋知意,想到很多年前她裹着自己的白色羽绒服,把脸埋进帽子上的毛绒圈里,像是某种安静乖巧的小动物的模样……话说回来,她现在看着还是有点矮,是不是从那以后都没长过个啊?
她们在宋知意老师的墓前停下,孟熙为了确认身高,往旁边看去……正好和宋知意望过来的目光碰上。
好吧,还是有点不一样的。
孟熙用视线描摹过她清丽的眉眼,再若无其事地撇开——至少现在确实不能用“小动物”这种稚气的类比了。
宋知意也收回目光,忽然说:“好像什么都没有带来。”
……确实。她们来的太匆忙,香烛没有就算了,花束水果也都没有。
孟熙沉思片刻:“……雪花应该也算花吧?”
“……算吗?”
宋知意伸出去,想要给墓碑拂去积雪的手停住了。她像是认真思考了,然后笑着说,“好吧,反正老师脾气很好,不会和我们生气的。”
那你可完全没学到你老师的优点。孟熙把这句话咽下去了。
两个人在墓碑前打着灯站了好半天,寂静的夜里,雪花飞舞,落在脸上就融化了。
孟熙等了半晌,宋知意都一动不动,只好说:“不然我回避一下。你们说说话?”
她说着就要往旁边走,却手上一紧,被人拉住。
“……别走。”
宋知意说。她眼睛还看着墓碑,孟熙低头,看见她眼睫间的一片碎雪。
“其实也没有什么话要说……”宋知意牵紧了她的手,“只是想多留一会儿。”
“……哦。”
那就多站站呗……但是这也太冷了!记不清第几次寒风迎面,孟熙打了个喷嚏。
宋知意无奈:“还是算了。有点傻是不是?”
孟熙说:“不是有点。”
是特别、非常。
她真诚地想建议宋知意在家里供张黑白照片,下次就不用跑那么老远喝冷风了。
等她们离开陵园,时间也不早了。孟熙想到明天还要赶回去工作,就觉得人生没什么盼头……她为什么不能像韩逾明那样好吃懒做,虚度光阴呢?
想着这些杂七杂八的,孟熙顺手给宋知意开车门,“走吧,我送你回……去……”
她不动了。
衣服后面传来不轻不重的拉扯感,有谁拽住了她的外套,然后,轻轻靠了上来。
那点重量隔着厚实的衣物,抵着她的背脊。如同不知停歇的飞鸟,终于抓住了栖枝。
“谢谢你……来找我了。”
那个人这样说。
孟熙只觉得心脏似乎被谁攥在手里捏了一把,再展开时就变得软绵绵的。
那个轻轻的声音像是敲响了她的脊椎骨,从腰部往上都是麻的……孟熙忽的吐气,一把拉开车门:“别谢了,快上车,我要冷死了。”
车里还残留着之前没散去的暖气。孟熙把宋知意塞进后座,自己坐回驾驶位。
发动引擎,踩下油门。
她貌似不经意地提起:“对了,你座位后面有个袋子。”
“嗯?”
“是礼物。”
虽然这天发生过很糟糕的事,但是,孟熙说:“生日快乐。”
还是希望你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