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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八章 ...

  •   “记得是落在哪儿了吗?”齐母问道。她看着那个戴着兜帽的孩子,越看越觉得眼熟,心中不免有几分古怪。
      陆昕点点头,怯怯道:“就在灵堂附近,您能带我过去吗?对了,我这个同学她也想上个厕所……”她回头看了看身边的齐愿,眼神带着打扰到人的内疚。

      “行,你跟我来吧。”齐母走在前头,随便吩咐了一个佣人把齐愿带走,自己则领着陆昕到灵堂去。陆昕不安地跟在她身后,一步三回头,不时偷偷地张望着齐愿。

      齐愿被领到厕所,压低声音僵硬地道了谢。她关上厕所门,却没听到脚步声渐远的声音,便知道这个佣人八成守在门口等她,就尽力放低声响。
      齐愿轻轻推开厕所的通风扇,把头慢慢探了出去,目测着通风管的距离。幸好这个位置的厕所地处偏僻,外面没什么人会注意到这里。她把手伸出去,牢牢握住了通风管,整个身子也鱼贯而出,缠着管道极其灵活地噌噌往上爬去。

      爬行至通风管的尽头,她双脚一蹬,扒住了二楼的窗沿。
      如果这时候换做是个普通人,往下一看,看到有两条黑背和一只杜宾在下面虎视眈眈地走来走去,估计手都会发抖。但齐愿目不斜视,左右手交替着向左侧身而行,一直等到快要到达房间的时候,突然走廊上出现一个人,正好和齐愿对上双眼。

      齐愿楞了一下,脊背僵硬,做好了被发现的准备,没想到那人眨眨眼,下一秒就转过头,似乎没看见她的样子,拉开房门走了。

      齐愿心存疑惑,但还是松了口气,她趴在自己的窗沿边上,把窗往外一拉,利落地翻了进去。

      陆昕随着齐母进了灵堂,假装一阵东找西找,企图拖延时间。直到五分钟之后,齐母逐渐有些不耐烦时,她背身掏出自己兜里的手表,装作一副失而复得的惊喜模样,开心道:“阿姨,我找到了!”

      齐母神色缓和下来,颔首道:“找到了就好。”

      陆昕朝着她鞠了一躬,擦了擦头上的汗:“给您添麻烦了,不好意思。”

      “这有什么,”齐母漫不经心,“对了,不知道你同学出来了没?”

      两人返回客厅,正好看见小林和齐愿一前一后地顺着楼梯而下。后者还是低着头,漆黑长发遮掩住脸庞。

      “那我们就先走了,阿姨再见!”陆昕拉着齐愿的手,朝着齐母挥手道别。
      走出铁门,她飞快地把齐愿拉到一边去,紧张地问:“怎么样?”

      齐愿双眼明亮,轻声说:“找到了。”她从卫衣底下掏出一个牛皮纸文件袋。
      “这是……?”
      齐愿捂住她的嘴,低声说道:“先回家。”

      齐母等那两人走后,特意清点了一遍东西,发现什么也没少,又问那佣人:“小林啊,你记得刚刚那个女学生,她长什么样子,有什么奇怪的举动没?”

      小林摇摇头,老实地说道:“没有,只是她一直低着头不说话……”

      齐母只怪自己心眼细,想太多了,于是也很快把这茬忘了。

      回到家,齐愿便拆开了牛皮袋,一股脑地把东西全部倒在桌上。陆昕定睛一看,只见几张薄薄的纸散落在桌上,上面的铅块字却异常沉重:“《UQ继承协议》”。

      UQ正是齐家一脉相承的公司。
      陆昕脸色一变,瞪大眼睛:“你怎么会有……?”

      齐愿摇摇头,似乎自己也说不清楚,只是把协议合同全部都塞到陆昕怀里交给她看。陆昕小心翼翼地捧着那几张薄薄的纸面,像捧着烫手山芋一般,反复询问道:“真的可以给我看么?”
      齐愿微微颔首,眼中是坦然而直率的信赖。

      陆昕心中一片触动,颤抖着双手将那些合同一张张翻阅过去。

      合同上只言片语,简而言之便是UQ老总齐承栎将公司的继承权移交给齐愿,双方已经签字盖章,合同具有法律效力。

      而当齐愿看见这几片薄薄纸张时,表情也逐渐有了一些明显的变化。她嘴唇轻颤,眼神低落,似乎内心深处受到极大撼动。
      “爷爷。”她嗫嚅地说。

      UQ老总齐承栎,便是她的亲生爷爷,也是将公司转交给她的人。

      陆昕心疼地伸出双臂,将她抱住,小声问道:“你想起爷爷了吗?”
      齐愿垂下头,慢慢地说:“他对我……很好。”

      齐愿的童年不算辛苦,但也并不幸福。
      连续诞下两胎女儿已经让齐父深感尴尬,齐家人重男轻女的偏见根深蒂固地印在血统里,上头是齐家老人的威压,左邻右舍全是旁系亲属的虎视眈眈,面对两个弱小而无辜的女儿,他很难保持和颜悦色。不管是齐妙还是齐愿,都是在极其严苛和刻板的管教下,慢慢成长起来的。

      齐父不愿意面对这两个给他蒙羞的孩子,选择夜以继日地呆在公司。
      齐母一再地独守空房,在偌大而空荡的豪宅里,也慢慢滋生出绵长的怨气。五六岁的孩子,稍有一点点的失误,得到的只有齐母的冷脸和嘲讽。在她偏激而疯狂的控制欲下,齐妙与齐愿不能有任何放松的娱乐闲暇,家教、礼仪、习题接踵而来,像堆积起来的稻草一样积压在她们的肩膀上。

      齐愿和齐妙在这种冗长而枯燥的岁月里,本该生出一点点同病相怜的意思。她们的年龄不过差了三四岁,代沟和偏见都不应存在。但随着齐妙的慢慢长大,她见识到了周围同学的家庭之后,才意识到自己的家庭有多么可笑。而一切的罪魁祸首——她固执地认为,就是齐愿。

      如果齐愿是个男孩子,那么她的生活就不会变得这么痛苦和麻木,她们一家都能过得很幸福。齐妙扭曲的心思随着年龄成长慢慢地膨胀。对!都是齐愿的错,她为什么不是个弟弟?

      面对齐妙的针对和冷漠,齐愿从不知所措到习以为常。她出席过很多次上流社会的社交活动,在各种场合里学会了如何伪装和隐藏自己的情绪,使得她的外表看上去十分乖巧可爱,如同正常人一样开朗,但内心早就已经被冰雪覆盖,如同寸草不生的荒原。

      直到齐思的诞生,齐父才慢慢生出一点作为父亲的自觉。他开始早早地结束加班回到家中,齐母的脸上也慢慢开始有了笑容。破碎了五六年的家庭在一个男婴的黏合下重组,变得“其乐融融”。

      三个孩子之间的关系并不亲密。齐思抢走了齐父齐母太多的目光,他生的非常健康,又长了一张招人喜欢的脸,因此在社交场合中非常受欢迎,也让齐父重新地抬起了头。尽管齐思被溺爱得生活自理能力低下,情商堪忧,并且意不在学习。

      齐愿其实有些同情自己的弟弟,但她选择了默不作声地观看局势的进行。齐妙对齐思的故作殷勤,齐父有意把家产传给齐思,她都看在眼里。
      她一声不吭地埋头于学习之中,也会偶尔跟着齐家老人们出席一些舞会酒席,安静地过分。

      在一次齐家的聚会中,齐父有意向齐承栎——也就是齐愿的爷爷,宣布将会把UQ转交给弟弟齐思。但齐家老人只是面不改色地用拐杖点了点地,沉静地说:“我不同意。”
      齐家上下十分惊讶,齐父也脸色一白,难堪地说:“您是什么意思?莫非比起齐思,还有比他更好的人选?”

      齐承栎虎着一张脸,一声不吭,在一片沉默中谁也不敢多说一句。倒是齐家奶奶笑呵呵地插了一句:“我倒是觉得,小愿也不错呀。”

      齐父震惊地瞪大双眼,其他竖着耳朵偷听的齐家人也愣住了。齐愿感受到无数目光如芒在背,她颔首低眉,装作乖顺的模样。
      余光中,齐妙的嘴角扭曲了。

      “是啊,齐思还太小了。” 齐承栎拿起茶盏,悠悠地啜了一口茶,语气沉稳,“小愿年纪刚好,又懂事。”

      言下之意,倒是怪罪齐父不懂事了。后者表情变幻莫测,没料到事情会变成这样,一时无地自容地坐在位子上。

      “小愿啊,你过来。”齐奶奶笑着招招手,“过来让奶奶看看你。”

      齐愿闻言顺从地走上前去,被奶奶拉到身边,摸了摸头,语气充满了怜爱:“小愿啊,这么多年了,你受了多少委屈,奶奶全都知道。我和你爷爷啊,也是看在眼里的。”她弯了弯眼睛,“我年纪大了,也不懂那些虚的实的。你每回到爷爷家里来,那种实打实的高兴,都不是装出来的。”

      “我们都老了,有时候呢,觉得这么大的宅子,空落落的。但你每周都来,风雨无阻,我还记得我上次扭了腰,你还去亲自学了按摩手法,每天放学来给我按摩的。”齐奶奶温声道,“我当时就觉得,这么好的孩子,怎么就没人重视呢?”

      齐父和齐母脸色巨变,齐思坐在位子上,不明所以地左顾右盼。齐妙放在大腿上的手暗暗攥紧,冷冷地瞪着齐愿。

      “小愿听话懂事,以我来看,足够了。”齐奶奶说着,给了齐承栎一肘,“老头子,你倒是说点什么啊!”

      齐承栎无奈地摇摇头:“你啊,这不是已经把我想说的说完了吗?”他吩咐佣人拿上来一张合同,签上了自己的名字,然后把协议书放在齐愿的面前。

      齐父咻地站了起来,脸色非常难看:“爸,你这么做不合适吧?”

      “不合适?”齐承栎反问他,“那你觉得在座的谁有合适?”

      齐父面如土色。齐母在一旁颤声说道:“爸,齐愿怎么说,也只是个女孩子……”

      齐奶奶皱起眉:“女孩子怎么了?你们怎么越活越迂腐了,当年的妇女能顶半边天,到现在男女平等,难道都是说出来好听而已的吗?”

      旁边也有人说道:“可是……继承家产不是向来都给儿子的吗?”

      齐承栎挑眉:“哦?齐家有这样规矩的吗?我怎么不知道?”

      一时间,整个会场安静了下来。齐愿垂着眼睛笑了笑,在协议上署下了自己的名字。

      然而回到齐家之后,她永远也难以忘记,她的父亲不仅没有替她高兴,反而愤怒地对她说道:“我不知道你给那两个老人灌了什么迷魂药,但你想从你弟弟手里夺走继承权,休想!”

      齐妙也走到她面前,一脸幸灾乐祸:“没想到有的人表面一套背地一套,厉害呀。就是不知道这种做法,能不能服众呢?”

      而齐母完全待她如同空气,连一个眼神都没有。

      陆昕只觉得心脏像是被酸水浸泡过似的。她环抱齐愿,喉头哽咽道:“你的爷爷……真的对你很好。”

      齐愿用力抱住她的腰,把头埋在她的颈间蹭蹭,低低地说:“好疼。”她的语气又低沉又软糯,听得陆昕更是心疼,伸手揉揉她的脑袋:“不痛不痛,都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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