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不是一般人》望旺

3、第三章

　　周辰在第二天中午，接到这个和昨天中午打来的时间差不多的秦然的电话。
　　按着“免提”，周辰的太阳穴跳着，放到书边，继续刷题。
　　那里沉默半晌，喊了声“辰哥”

　　“辰哥，荷哥在我家店里当厨师。”
　　辰哥:“……”
　　丢了笔，辰哥问:“关我屁事儿？”

　　“关我屁事儿”的周辰还是在一个小时后默默到了秦然的店。
　　路上他已经想好顾荷不跟他走，他怎么跟顾阿姨打小报告，她女儿顾荷迷途不知返上瘾了。
　　下午十二点的小巷街人挺多，小巷街外的店面一碗面要二十朝上，这里一顿浇头饭只要十几，大多在凉城待久的小百姓，午饭大多往小巷街奔。
　　到了秦然的饭馆，竖着两排板凳换成批发的塑料椅，张张桌子都是人。
　　秦然系着围裙在两边奔波，还有一个妹子，周辰走到门口，下不了脚。秦然逮眼看见他，生意红火的高兴的脸，嘴角都平下来，拿着本子怯怯地指着布帘后面，“辰哥，吃饭吗？荷哥在厨房。”
　　周辰进了厨房，窄小不到五平方米的厨房也分两边，两边放灶台和杂货，中间是走道。
　　厨房间只站了一个顾荷，顾荷围着花围裙，热得刘海撩上去，跟周遭环境融为一体。

　　顾荷都要热疯了，关了火，急急铲着一盆西红柿炒蛋出锅，就叉了会腰:给自己鸣不平三秒。三秒后顾荷又认命地打开旁边的水龙头，用锅铲洗着锅，炒下一个黄瓜肉丝。
　　余光见到有人进来了，顾荷把西红柿炒蛋推到前面，马不停蹄要开口让她切点黄瓜，抬眼，竟是周辰。
　　浑身上下散发高富帅气质的周辰跟这里一点都不相配。
　　顾荷舔了舔唇，油乎乎的手磨着油乎乎的手柄，顾荷局促地红了脸，“你怎么来了？”
　　不等周辰说话，顾荷又急，给煤气灶开火，不打算看他，装出自己很忙的样子……她确实很忙。
　　顾荷问:“你吃了吗？你出去吧？这里特别脏。”
　　顾荷不用照镜子都知道自己肯定热的脸两边一坨红，像农村翠花。
　　秦然是她弟弟，他同学也是她妹妹，顾荷不管什么形象都不担心丢了脸，顶多没了气势，但周辰是她同龄，不同，顾荷挺怕丑。现在这副模样给他看了去，顾荷的心瞬间分成两半，一半无所谓，一半很想钻地缝里。

　　现实是顾荷装出无所谓，忙活自己的，手脚麻利倒上油，浑然不觉的一副破罐破摔的表情……

　　啊，秦然那同学还不来拿西红柿炒蛋！
　　顾荷都替外面顾客着急，替自己的黄瓜炒肉丝着急！
　　一瞥眼，周辰不见了。

　　顾荷关了火，慢慢把黄瓜放到刀片上削黄瓜丝。
　　削完，过来一个人端走西红柿炒蛋，顾荷抬眼，就是周辰。
　　周辰把秦然的围裙穿上身了，他也穿不上，拦腰叠成一半，系绳系上，好歹挡些脏。
　　顾荷张嘴，一个语气词都没发出，周辰端着菜又出去了。
　　黄瓜炒肉丝炒得快，秦然聪明，摆出的菜单都是好做的菜，周辰又进来。

　　顾荷看他一眼，把菜递给他，道:“你，你盛一碗饭，把这个一起带到三号桌。”
　　顾荷紧张时有些结巴，顾荷其实有很多毛病。
　　她就这样。
　　周辰没说话，把菜端出去后，顾荷倒车镜让他淘米再煮一锅饭。
　　周辰在顾荷右边淘米，淘完，给锅底擦干净，插电，煮了饭。
　　顾荷确定他步骤正确，把目光移开，问他:“还有几桌。”
　　“……”周辰出去看了看，一会回来，告诉她:“没了。”

　　坐满了人又没有排队领号，多少分钟可以排到自己能吃饭，人一多，就没人再进来。

　　顾荷今天中午的目标便是再炒完最后两门菜。

　　又东忙西忙忙了半个小时，秦然换顾荷出来。
　　顾荷懵懵地在就近的板凳上坐了一会，回头又进厨房，拿开碗盘，挤了洗洁精洗手，洗干净了才弯下腰，给自己的脸浇了浇清水，醒醒脸。

　　看手机快要两点，顾荷累的一口饭吃不下，甩着手上的水珠。小饭馆里唯一放着电风扇转圈的吃饭的地方，站着合在一起气场莫名诡异的四个人。
　　顾荷作为其中一人，挺莫名其妙。
　　周辰带顾荷走。
　　顾荷看着秦然，眼神传达信息:不要她帮忙了？
　　秦然和他的小同学拼命摇头，顾荷就跟着周辰出了小巷街。

　　好像周辰来，就是带顾荷走的。

　　周辰进小巷的一家小卖部买冰水，顾荷还在门口看着门外的纯净水矿泉水发呆。
　　“他家厨师呢？”周辰把水递给她。
　　顾荷接过，捏着，一手理着汗湿的刘海，“他家厨师是他爷爷，他爷爷昨天吓着了，我九点多过来的，就替了他爷爷一回。”
　　“他爷爷真的挺不容易的……”顾荷想到她进厨房，乍一下看到的一个六十多岁的老人。腿脚都不灵活，汗湿了整个后背，不带假的。
　　她想着，眼眶跟着今天三十八度五的高温一样有些热。
　　气也消了，虽然真挺气的。
　　她挺气的。
　　然后她没顾忌周辰没说话，一股儿吐苦水。
　　“我太难了，秦然他会炒菜还让我炒，他说凉城下午偶尔有便衣的城管来检查。他是这店里的老板的儿子，他们都认识没事，我要躲着些，因为我一看就年龄不够，像打童工的。”

　　顾荷掐着手里的冰水就像掐着秦然的脖子，“他居然说我像十三四岁的，我还没说他像十一二岁的。他一个像十一二岁的说我像十三四岁的。”

　　“他同学都出来干活了，他拐着我说我比他同学看着小。这个他同学知道吗？”

　　顾荷捏着自己一缕头发，被他拉着避过一个大哥，继续委屈，“他同学有一撮黄头发……世风日下，初中生就敢染头发了……我九点多过去的，你敢相信吗？她就是在那时候染的，当时店里还没什么人，秦然他拿一坨屎一样的染发膏往他的小同学头发上抹，他的小同学才答应帮他一中午的忙。”

　　顾荷又气又想笑，染个头发抵劳务费，他们初中生挺会玩。

　　但顾荷在厨房待了三个多小时，不得不承认自己快要达到反社会人格的成就，事事不顺心。歇了口气，顾荷被周辰拉着进了一家奶茶店，在服务员一番打扰下，插嘴道:“你知道我在那个厨房待的三个多小时里想的是什么吗？”

　　点完了奶茶，顾荷看着周辰，义愤填膺:“如果上天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不会嫌弃那屎一样的染发膏……”

　　她没说完，因为周辰笑了，笑的整个人都在抖。

　　顾荷:“……”

　　顾荷的胸口震颤，眼睛包着一泡泪，敲敲桌，洗干净的一张脸白净，对着周辰恸问:“你的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