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渎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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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濯回到唐府，唐夫人本来要教训她的，一看到后面跟着的顾善才忍下了脾气，转眼见她一身狼狈，再听说两人从刚刚着火的榆关仓回来，也不顾顾善在了，追着她就要打她，顾善被唐濯威胁着上去拦。
一阵鸡飞狗跳后，才歇下。
唐府安静了，而宫中的却是彻夜不眠。
北穹皇帝高坐摆满奏折的案桌后面，底下跪着一地人。其中最为狼狈的林莘景，此时他已身体伏地，头抵地板跪半个多时辰。
他头顶的地板上一片水印，头发也被浸湿大片。
整个御书房无比安静，皇帝刚放下茶杯，候在旁边的大太监安德立刻续上热茶。
皇帝将手里的奏折放下，换了另外一本继续看。
终于，有小太监匆匆进来，凑到安德耳边说了几句。安德厚垂如老树皮的眼皮抬了下，看了眼正静默认真批注的皇帝，而后走近皇帝，身体又往下压了压，说:“皇上，李大人回来了。”
皇帝开口:“这么快就回来了？”
“让他进来。”
安德应:“是。”
说完，他立刻让小太监去传人。
刑部尚书李玉满行礼叩拜，“臣拜见皇上。”
皇帝手下奏折未放，“李大人查完了？”
李玉满答:“回皇上，已经查出结果。”
“哦”，皇帝终于合上奏折，抬眼看向台下，“李大人说说吧。”
李玉满立刻答:“是。”
“着火的原因是营外的小孩玩炮竹，扔进营地，此为火源。”
“当晚负责巡逻的庾吏偷喝了酒睡着，没有及时发现。等火势变大再来扑救已经晚了。”
皇帝目光在地上众多跪着的人身上转了圈，最后停在景王身上，问:“那我们景王当时在哪？”
李玉满飞快的看了景王一眼，回答:“有人在火灾发生的时候，看到景王在逍遥楼，点了一桌子珍馐，等大火无法挽回的时候赶到的。”
“赶到后景王不顾自身安危，一直冲在救火的最前线。”
京都城内，某座官邸的后院，两个黑衣人守在一间屋子门外。整座官邸漆黑一片，静悄悄的。唯那间屋子里时不时传来低低的啜泣声。
御书房内依旧吓人的安静着。
皇帝又问:“确定景王在逍遥楼吃饭？”
李玉满答:“回皇上，当时祁王和玥阳郡主都在。”
皇帝哦一声，问跪在末端角落的林泾熹，“老四，你当时也在？”
林泾熹回答:“回父皇，儿臣下午与玥阳郡主还有朋友约在逍遥楼见面，确实有见过六弟。”
他眸光闪了闪，补充:“……不过，六弟没待多久，天色未黑就走了。”
皇帝:“那他是去榆关仓了？”
林泾熹略一思索，回:“回父皇，儿臣没有亲眼看他回去，不过等儿臣和郡主还有朋友一起赶到榆关仓的时候，六弟已经在负责指挥灭火。”
皇帝又问:“你的意思是，他从酒楼出来，就直接去了榆关仓？”
林泾熹:“回父皇，儿臣不敢妄加揣测不是自己亲眼看到的。”
皇帝再次看向李玉满，“李大人，那个醉酒的庾吏，现在人在哪？”
李玉满回答:“回皇上，臣找到魏庾吏的时候，他已经畏罪自杀，死了。”
“其实，这个人之前就有过喝酒误事的事情发生。有一次还被人告到景王那里。”
皇帝将目光再次投降跪在最前面，身体已经抖成筛子的林莘景，“莘景，告到你那，怎么还没将人撤掉？”
林莘景身体抖的更厉害了，头顶贴着地面嘴里叽里咕噜也不知在说些什么。
“啪！”的一声，皇帝猛拍一下案桌，“头抬起来！说话！”
林莘景猛地抬起，糊了一脸眼泪鼻涕的脸。
皇上见此更加恼火，捡起桌上的杯子砸向他，瞬间，他半个肩膀都被茶水浸湿。
李玉满突然开口:“皇上还是臣来回答吧，那位魏庾吏，跟杨相夫人胞弟府上的总管有关系。”
皇上冷笑一声，“这关系绕的可真多啊。”
皇上目光再次回到林莘景身上，问:“莘景，朕问你，起火的时候，你是不是不在榆关仓？”
景王低头回答:“儿臣……不不在。”
皇帝:“那庾吏有过当值醉酒的前科？”
景王头低得几乎压断脖子，“有过。”
皇帝脸色变得铁青，“呵！很好！非常好。”
“景王渎职，罚一百杖，一年禄。”
“所有当值皆杖毙。”
“善后事宜由祁王负责，玥阳郡主辅助。”
林莘景猛地抬头，“父皇！”
皇帝目光如淬火，“朕刚刚问你的，哪里不对吗？”
林莘景一时哑然，是对的，又像是哪里都不对。他俯身跪下，“求父皇饶了当值庾吏们一命。”
玥阳郡主也求情:“皇上，他们在火情发生的时候，也在拼命救火。还望皇上能留他们一命。”
她说完看向林泾熹，却只看到林泾熹跪得四稳八方，根本没有要求情的意思。
皇帝丝毫没有理他们，冷笑一声，当即一挥宽大的袖袍离开。
贵妃宫中。
“你们这些狗奴才，让本宫出去！”杨贵妃头上的钗环已经歪斜，只是此时的她已经全然不顾。
一听到榆关仓着火，她要出去，就被皇后派人把她宫里门给守住，并且下令不让她出“如栖宫”，还说是为了她好。
她儿子就要被打死了，还为她好？皇上一贯就不喜欢景儿，这次出了这么大的事，肯定不会轻饶他。
那个贱人！
小太监跪俯在她脚边劝，“娘娘您不要着急，王爷一定会没事的。”
杨贵妃烦躁的将他一脚踢开，满屋子的暴走。
而刑部大牢。
“啊！”
“啊！”
……
林莘景一声声的惨叫，身上的疼痛让他逐渐失去意识。
金色的阳光洒满天际。
唐濯一大早起来，就看到院子里的地上飘的黑色絮状物，心中一梗。
她再往天上看，还有那些黑点飘在阳光下。
这些粮食够多少人吃饭了，每一年冬天，都有人因为没有饭吃，离开家园到处乞讨。
“小姐，您今天哪里都不要去了”，小桃红端着脸盆过来，一边跨进屋，一边对她说，“昨天您走后，我被夫人骂得狗血淋头，就差发配边疆了。”
这时一阵风吹来，唐濯缩着脖子跟进去，“你要再啰里啰嗦，我就请示夫人把你发配北地，伺候我大哥去。”
小桃红半点不怂，一边忙着伺候她洗漱，一边说，“将军公子在北地保家卫国，镇守一方，那是大英雄。”
“奴婢觉得，去北地伺候将军公子，比在家伺候您更安心。”
唐濯气的挥拳，作出要揍她的架势，“大哥整天虎着脸，你就不怕吗？”
小桃红躲得远远的梗着脖子，半点不怕她，“还是小姐天天到处乱跑比较可怕。”
“你俩别闹了”，唐夫人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唐濯将热帕子抛给小桃红，跳到唐夫人身边，“娘亲你怎么来了。”
唐夫人扒拉开她，“赶紧收拾收拾，等会陪我出去一趟。”
唐濯眼前一亮，她娘亲主动说带她出去？但是——唐濯扭了扭，“娘亲我不能陪您出去。”
唐夫人立刻紧张的抓着她前后翻着看，“可是哪里不舒服了？”
唐濯:没有。”
“您禁了我一个月的足，时间不是还没到吗？”
唐夫人抄起……她满地看着也没找到趁手的工具，直接上手打她，“就不能正经点吗？”
唐濯抱头乱跳，“我错了娘亲我错了！”
小桃红十分得意的端着脸盆离开，她打不过小姐，总有人治得了嘛！
唐夫人说要带她出去，是去给城外一个叫“戴家村”的地方送过冬用的东西。戴家村是前几年在朝廷的支持下，安置流民的地方。本来就是一个流民集中地，时间久了，那些流民也就在那里长久的居住下来。
往年冬天唐夫人都要去的，今年因为她前段时间中毒耽误了些时间。
去的马车上，唐濯想到昨晚被烧掉的谷子，抱着唐夫人的胳膊问:“娘亲，大哥什么时候能回来啊？”
唐夫人摸摸她的头，“等皇上召他，他自然就回来了。”
唐濯轻轻了唔了声，“要是我大哥能跟顾岚哥哥一样做生意就好了。”
“当将军一点都不好。”
唐夫人笑:“要是没有你大哥那样的将士，又怎么能有顾善那样安心做买卖的？”
“怎么了？想你大哥了？”
唐濯脸贴着唐夫人的胳膊默默点头，她不敢告诉娘亲那批运往北地的粮食被烧了。
祁王府。
“王爷，这次被烧的粮食最重要的一部分，就是要运到北地，原计划今天就要出发了”，顾宋正在向林泾熹汇报。
“还有一部分是要运往坸圃，坸圃上半年干旱严重，农作物几乎颗粒无收，皇上上个月刚批的救灾粮。”
林泾熹稍作沉思，“将具体数量统计清楚，去正阳仓要。”
正阳仓便是京都乃至整个北穹最大的粮仓。
林泾熹又说:“无论是北地还是坸圃的粮食都不能耽误，尽快去办理。”
顾宋应下，“那王爷，属下去忙了。”
林泾熹想到什么，问:“景王现在伤势如何？”
顾宋回答:“昨晚处刑之后，就被送出宫，疼晕了，是刘太医去看的，好像没什么事。”
林泾熹点点头，林莘景这次挨打也算他该，只是那个一贯还算正直的李玉满昨晚的态度就很意味不明。
不过，李玉满这十几年的刑部尚书也不算白当，将皇上的心思摸得十分准确。皇上对待所有皇子的态度一向都是不满就打，不喜就丢。更重要的是，杨相才刚刚提出，“各王爷手中没有实权，做事束手束脚，不利于办事效率。”
北穹皇帝最不喜欢的就是权利旁落，儿子都不行。
林泾熹走出书房，弯腰捡起在太阳底下，发光的白色小石子，指腹摩着石子边缘锋利的棱角，而后弹进墙边红色的山茶花丛里。
盛开得茂密的山茶花，鲜红的花瓣剧烈的颤抖着。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渎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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