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青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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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阳细腻，只是过于稀薄。
林泾熹先出的宫。
皇上又交代了林愮一些事，他才回的东宫。
林愮站在院中腊梅树下，看挂在枝头的鸟笼，不断往里投些鸟食。
其中有只头顶翠绿的鹦鹉耷拉着脑袋，一动不动，林愮叫来宫女，“把这只扔了吧。”
那宫女有些不解，“殿下，怎么好好的要扔了啊？”
林愮笑，“别让它带病了其他的。”
宫女打开笼子，拿出那只鹦鹉，手心抚了抚它的羽毛，“殿下，奴婢给它喂点药吧，不定还能救活呢！”
林愮在逗其他鸟儿，“这么多漂亮的，何必执着于它呢。”
宫女不再多说，“奴婢知道了。”
她说着捧了那只鹦鹉退下。
林愮看着其他笼子里叽叽喳喳的鸟儿，想到刚刚在宫里见到的林泾熹。林泾熹一向都是皇上交代做什么事，就安安分分去做，倒从未有任何逾越的表现。只是他越安分，林愮心中总是有些不放心。
隐隐的担忧。
感觉他就像是关在笼子里的豹子，并不是不咬人，而是笼子没打开，要装作乖巧的样子，糊弄他人。等哪天笼子一打开，他便冲出来咬断主人的脖子。
若是真有那么一天……林愮打开鸟笼，让其中一只黄鹂踩在他手心。
黄鹂低头啄一下他手指上粘的鸟食碎屑。
林愮一把握住它毛茸茸的脖子，黄鹂扑扇着翅膀，尖叫着，漂亮的羽毛飞落在他手臂上。
似是过了许久，林愮松开手，将黄鹂放回笼子里。
他嘴角扬起，手心抚着它柔顺亮丽的羽毛，柔声说：“你要乖乖的，知道吗？”
“不乖都会死掉的。”
唐濯这些日子在家，都挺安分的，去哪都会跟家里人打招呼，昨日半夜去爬山也都带着车夫，虽然那车夫留在山下睡觉了。
唐夫人鉴于她这几日乖巧，特地亲自来叫她女工。
等架子都上了，唐濯坐在凳子上，手里被小桃红塞了根针捏着，还是不死心，“娘亲，你看我又不用自己做衣裳，不用学了吧。”
唐夫人正在理彩线，点头，“确实如此，所以为娘这不是在教你做鞋么。”
“往后，你嫁了人，还能给公婆纳个鞋底，绣个鞋面什么的。”
唐濯吞口水，“娘亲，你也没给我奶奶做过鞋吧，你干嘛要我给人纳鞋底呢？”
“女儿觉得，你挺不公平的。”
唐夫人淡淡哦一声，“你少穿了我给你亲手做的鞋了，还是少穿了我亲手给你做的衣裳？”
唐濯不再说话了，她脚上现在穿的，可不就是她亲娘亲手做的鞋嘛。
唐夫人对一旁的小桃红说，“去，把老爷的鞋样子拿来。”
唐濯听此立马坐正，“娘亲，我们是要给爹爹做鞋子吗？”
唐夫人伸手点点她鼻子，“你爹爹冬至生日，莫非你忘记了？”
唐濯颇为自得的笑着，“那不能，我谁生日记不住，爹爹的生日可是记得牢牢的。”
“冬至要吃老母鸡汤的，这哪能忘了。”
唐夫人摇摇头，“怎么就这么嘴馋呢。”
母女两人说着话，开始裁鞋样子，唐濯虽讨厌女工，但并不代表完全不会，还是勉勉强强能在唐夫人指导下，裁好鞋面，还好是男性的鞋子，不用太花哨。
唐夫人笑眯眯看她鞋底纳的有模有样，不由欣慰，“娘亲真盼着你哪天能给自己夫君做双鞋子呢。”
唐濯切一声，咬牙用顶针将大针带线推过去，“我这辈子，只给我娘亲，我爹爹，还有我大哥做鞋子。”
“别的人，想都别想。”
小桃红在旁边帮唐夫人整理她等会要绣的丝线，听着了说，“小姐，我敢保证，你以后肯定会给姑爷做鞋子做衣裳的。”
唐濯没理她的调侃，笑嘻嘻的对她说，“红姐，你要是现在讨好讨好我的话，到时候等你嫁人，本小姐还是愿意帮你绣个红盖头的。”
小桃红羞得直跺脚，“夫人！你看小姐又欺负我！”
唐夫人却是点头，“小桃红你也到岁数了吧，等你哪天嫁人，嫁衣就由我来制吧。”
小桃红恼得丢下东西，就跑出去了，惹得母女二人笑作一团。
这时门口走来个低着头的丫头，“夫人，裕云侯夫人来了，坐您院子花厅在等呢。”
唐夫人笑容不减，“好，我知道了。”
她说完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布料线头碎屑，跟唐濯说，“没几天了啊，你先自己弄，可不要偷懒。”
唐濯正在用顶针摁针头，咬牙，连脸部都在用力的应下：“我！知道了！”
唐夫人带着低头站在门口的丫头汾蓝离开。
没一会，小桃红端着被银耳羹进来，“小姐你先吃了这个再做吧。”
唐濯停下，端过青花小碗，用汤勺搅了两下。
小桃红看了眼院门的方向，问她，“小姐，刚刚来的是汾蓝吗？”
唐濯吸了口银耳羹摇头，“不知道，不过应该是吧。”
小桃红鼓鼓嘴，“也不知道她脸上的伤好些了没有。”
唐濯也停了下，她自然知道汾蓝脸上伤是怎么回事，也很惋惜，“我听娘亲说刘太医给的药挺好用的，疤确实淡了些，只是刘太医说用完了现在的药膏，后面也没了，配药的药材没有了好像是。”
小桃红坐在门槛上叹气，“我记得汾蓝受伤之前，也是极好看的。”
“她心里得多难过啊。”
唐濯也想起两年前的事，她一口气将吹凉了些的银耳羹喝完，走到小桃红身后，拍拍她脑袋说，“既然我们红姐都发话了，本小姐岂有不帮忙想办法的道理？”
小桃红惊喜的跳起来，先是接过她手里的空碗，而后抓着她问，“真的有办法吗？”
唐濯下巴一抬，“我是没办法。”
小桃红失望的啊一声。
唐濯手指弹她脑门，“但是我知道有个人，大概能有点办法。”
她说完，也不等小桃红说话，抬脚往外走，“东西先放着，等我回来再继续做。”
唐濯倒不是真的想马上就帮汾蓝想办法，而是她突然想到林莘景，他舅舅可是杨相国啊！而杨相国的夫人娘家，可是北穹第一大药材商，要什么药材没有？所以她这会想去探望下景王。
刘太医说没配药膏的药材，不过是因为汾蓝只是一个小丫鬟罢了，用不着费心思去找药材。
且看着吧，要是宫里哪个主子手背上被猫挠一下，就是要天山雪莲配药，太医院的人都能去搞来。
唐濯坐马车很快到了景王府，然而守门的侍卫却说，“皇上下旨，让景王禁足，不让任何人探望。”
但是，谁能阻止得了唐濯想要干什么的心呢。
她礼貌的退回去，而后找了处院墙，跳了进去。
然而整个王府萧条的不行，院子里好多新砍的树，树枝还没拖走，就横七竖八摆在道上。
就连杨贵妃最喜欢的栀子花，都被伐的干干净净。
唐濯有些摸不着头脑，她之前没来过景王府，也不知道林莘景住哪个院子，原本是想问下府里的下人的，可是她走一圈了，连个人影都没有看到。
所以，一个亲王府，怎么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林莘景到底又做了什么惹到皇上了？
唐濯转了好一会，终于见着个院子看起来挺恢宏的，她推门进去，果然见林莘景靠在院子里的躺椅下，可是晒太阳为什么要把躺椅放在阴影里？而他旁边还有空的躺椅，也没人坐。
“景王殿下”，唐濯朝他走去，见他没动，不由伸手在他眼前挥了挥，“怎么了啊？这幅憔悴的样子，不像你啊。”
林莘景眼睛终于动了动，开口，“那要怎样才像我？”
唐濯坐到他脚边的台阶上，想了下，“无论皇上怎么骂你，都还是活蹦乱跳的样子。”
“然后继续闯祸。”
她说着回头看他，“你不是在家养伤的嘛，怎么好好地又惹你皇上爹了？”
林莘景目光空洞洞的看向天空，“他不是。”
唐濯有些惊讶，想到小桃红说那日皇帝一大早身上带血，怒气冲冲的离开，想来是矛盾大了，也不再多问，就安安静静的坐着。
坐了会，唐濯屁股底下是石板，不一会就冰冷，她又扭回头，看向半死不活的林莘景，“王爷，打个商量吧。”
林莘景没理她。
唐濯这个人虽然闹归闹，林莘景平时没什么架子，那是他的事，她自己心里还是对皇家的尊卑有别很清楚的，林莘景这个人怎么样不说，但他还是皇上的儿子，北穹的亲王。所以，这会他不搭理自己，她也不强求。
就在她放弃了，继续托着下巴陪他发呆，好一会，林莘景突然开口，“什么？”
声音淡淡的，很轻，像冬夜熄灭的烛火冒出的青烟，一不留神就看不见。
唐濯也是愣了下，才反应过来，他是在跟自己说话，回头看他，“王爷，你坐在影子里，真的不冷吗？”
“不然我们换个地方坐坐？”
这次唐濯等了很久，他也没再有反应。
行叭！唐濯起身拍拍屁股，跟他打招呼，“那王爷，我先回去，改天再来找你玩。”
林莘景这样，她才不会提帮忙找药的事，提了那才是缺心眼。
唐濯原路跳出王府，又回自己家，继续做鞋。
连续几日，唐濯都是做鞋，在隔三差五偷偷去看林莘景。
直到冬至前一天，林莘景终于在她的鼓动下，两人躺在躺椅里，晒在太阳下。只是林莘景依旧不愿开口说话。
唐濯虽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但也猜测是件足够让林莘景难以消化的事。
她虽不是什么善心愿意陪人度过这种痛苦时期的人，但一想到他那天青烟一般的声音，多少还是有些不忍心。
于是冬至，终于来了。
作者有话说
第26章 青烟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