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杂水沉生》ATT9地瓜

26、第 26 章

　　换做十几年前，可能没有多少人能想得到如今的临城会是一个一线城市。这也大大方便了任霜的择校，他考研进行得很顺利，自然也想要继续在临城就读。而对于老姐零几年就在临城买了几套房这种事，任霜佩服得五体投地。

　　当然，他之所以留在临城，除了临城本身是个知名的城市以外，还因为一个女孩。任霜想，时间过得真快，一转眼，他和梦生在一起都快一年了。还记得去年这个时候，自己还在教室里看梦生新更的小说。

　　哦对了，当时他的确被梦生气得写了一篇言情，或者说是梦生那篇的同人吧。只是在写作的过程中，他渐渐就揣摩出了梦生的心思以及她离家出走的真正理由，因此，那篇文就被他锁在硬盘深处，再也没有发布出来了。

　　十个月啊。看着梦生怀里那天真无邪的小外甥女，任霜想，自己和梦生在一起的时间都长到能生出一个孩子了啊。

　　“大作家，我来催更喽。”说着，任霜比出开枪的手势，嘴里还在“piupiupiu”。

　　梦生扶额。以前怎么就没发现他这么幼稚呢？

　　“坑啦。”她无力道。“越写越不对劲，剧情一路飞出去收不回来啦。”

　　话说回来，梦生本打算将女主角写死的，毕竟是以她自己为原型，重合度又那么高。在她内心深处，她甚至隐隐期待着那个女主角替现实中的自己死上一次。最初的设定里，女主角直至最后才发现自己的可笑和幼稚，而她身边对她好的人也一个个离她而去了。女主角在冰冷绝望的境地里在姐姐墓碑前跪了一夜，天亮后，守陵人发现她已死在墓园里。

　　而且是一尸两命。

　　她的肚子里，会怀着那个男主角的孩子，男主角很想把宝宝留下，也很愿意对女主负责，可女主认为不被爱的孩子就不该存在于这个世界上，就不该被生下来。而不被爱的自己，又何德何能可以嫁给那样美好的男主角呢。

　　当初写完大纲的时候，梦生消沉了好几天，她觉得这个故事好阴暗。可是后来她有了任霜，小说里的女主角竟然也变得越来越明媚，还意外获得了亲人的谅解。剧情进行至此，梦生实在是狠不下心再让女主角去死了。

　　所以，只能坑。

　　任霜不同意：“你可以给她一个幸福圆满的结局啊。”

　　“可是她做了那么多错事。”梦生解释。“在小说的世界里，是要有一套因果循环报应不爽的。就算明着不写，有心的读者也能自己感受到。我可以让好人原谅她，也可以让坏人放过她，可她一点代价都不付出的话，是不是……三观不正了？”

　　哪有人能那么轻易就得到救赎啊。

　　对于这个观点，任霜却并不同意。“你的顾虑太多了。正如你所言，有心人是能感受到你故事背后的逻辑的。其实你心里是想让她幸福的对不对？你想杀死她，是因为你怨恨自己。你想让她幸福，其实是你决定要给自己争取幸福。”

　　“是。”梦生承认。“可故事只是故事。”

　　“那你先回答我，为什么你觉得在被她伤害的人都原谅了她之后，她还要承受‘老天爷’的惩罚？”

　　“因为我觉得，她被原谅这件事，本身就是不合理的。”

　　“那你为什么还要这么写呢？”

　　“因为我知道那些人其实都深爱着她。”

　　“那伤害她的人呢，有受到什么惩罚吗？”

　　梦生摇摇头：“没有。都没有。”任霜刚要开口，又听她补充道：“除了犯法的。那是法律在惩罚，不是‘老天爷’。”

　　“就是说，人格上有缺陷、道德上有污点的这些角色都没有被虐，根本没让读者爽到是吗？”

　　“嗯。”

　　“这又是为什么？”

　　“因为我觉得就是不会，在我的世界里，好像做错事的人都可以被原谅，可是唯独我不会。”梦生有些颓废。“任霜，你知道的，我总是认为自己不配。”

　　所以，即便那些爱她的人都选择包容，甚至通通加以安慰，她还是期待着上天能降下一道大雷，把她给劈死。

　　小baby似乎不太爱在梦生怀里待，左挤右挤的，梦生简直手足无措。好在任霜带娃经验丰富，他熟练地接过孩子，轻轻悠着。果然，外甥女就乖了。任霜坐在梦生旁边，边哄小孩子，边安抚身边的大孩子：“听着，你的世界里有那么多人获得了新生，你怎么就不肯给自己一个新生？如果我眼前的你也是‘作者’的一个自我投射，那这个‘作者’一定很爱很爱你。”

　　梦生好像明白了什么似的，她注视着任霜的眼睛，试图得到一个肯定的答案。

　　“所以……”

　　“所以。”任霜点头道。“请你也能爱自己。”

　　梦生眉间的愁云终于散开，她和任霜坐在床边，两个人就那样相互依偎着。不知过了多久，几个姐姐逛街回来了，他们两个才得以从小baby身边解放。闻着那婴儿身上特有的奶香，任霜在她耳边悄悄道：“我也想有一个和你的孩子。”

　　梦生吓了一跳：“我现在可没打算生诶。”

　　“嗯。”任霜倒是很淡定。应该是抱孩子抱累了，他把头埋在梦生的肩窝里：“梦生，我好想娶你啊。”

　　梦生无意识地玩着手边的床铃，犹豫着要不要说出真实的想法。终于，她还是坦诚道：“任霜，你会越飞越高的。”

　　“什么？”

　　“你会越飞越高，而我只会留在原地。我们的距离会越来越远，直到彻底看不见。”

　　任霜愣了一下，彷徨道：“什么意思？”刹那间，他的神情变得无助。“梦生，你是想跟我分手吗？”

　　是的。梦生心中说。

　　分手吧，让一切都回到从前，就像最开始的时候，他理都不理自己一样。

　　不会很难的。

　　“离开我吧任霜，不用有任何内疚。”她哀伤地开口。“能在你身边这么长时间，我已经知足了，像做梦一样。现在梦醒了，你就该走了，走得远远的，不要再回头看我了。“

　　梦生的目光很难过，仿佛有什么东西破碎了。任霜庆幸自己能看懂她的眼睛，也庆幸自己早就猜中了她的心事。他这才放松道：“我不走。我是一定要给你一个happy ending的。”

　　他不仅要给梦生一个happy ending，还要给梦生的小说一个happy ending。就算有人喷他们三观不正也没关系，他只是想让梦生知道，她是值得被爱的。

　　果然，梦生笑了。她一头扎进任霜怀里，嘟囔道：“其实我好怕你答应，可是我又有点希望你答应。我是不是太作了？”

　　尽管两个人抱了将近一年，任霜却始终没有抱够。他拎起梦生的小辫子，蹭了蹭她的脸，而后说道：“梦生，我真的想娶你。”

　　“可是我很废柴诶。”

　　“才不是。”任霜对此竟十分断定。“你只是一直看不清自己。”

　　梦生不说话了，其实她心底对这样的话有些排斥。但不可否认，她又是期望得到这样的肯定的。只是这份信任，实在是她“不可承受之重”。但最终，她还是鼓起勇气，做出了回应。

　　她说，任霜，我答应你我会努力，可是你也千万千万不能放弃。如果连你也放弃我，我就真的万劫不复了。

　　外间传来几个姐姐逗孩子的声音，这样的欢闹给了任霜充足的信心和安全感。他俯下身，缓缓把梦生的手扣在背后，而后对着她的脸颊“吧嗒”亲了一口。他们离得很近，甚至能感受到彼此的鼻息。此刻，男孩和女孩都知道他们将来还有很长的路要走，他们要面临的现实问题还有很多。可他们知道，一切都终将过去。可是那些都没关系，因为他们也知道，他们已经拥有属于自己的幸福了。

　　“任霜？”梦生忽然叫道。

　　“怎么了？”

　　“这样就结局，会不会太随便？”

　　任霜眨了眨眼睛，露出一个可爱的笑。但梦生知道，他这个人是表面纯良，内心癫狂。果然，男孩在她耳边道：“那就——开个车吧。”

　　“可，这是在我姐家诶……”

　　“谁说现在开了？”

　　“那……什么时候……”

　　“晚上回家啊。”

　　“不嘛，现在就回……”

　　……

　　四年后，任霜如愿有了自己的崽，叫任小夏。俗话说，带孩子是个轮回。彼时的任小春刚满十七岁，就踏上了苦逼的带娃之旅。和小舅不同，他竟然没有成长为一个闷骚少年——眉清目秀的他，屁话竟然跟小时候一样多。

　　而这一年，还有两个十四岁的小朋友开始偷偷早恋，虽然他们名义上是从表兄妹，可实际上却没有半点血缘关系。两对父母其实一早就知道了，可眼见孩子青梅竹马，又不舍得就这么棒打鸳鸯，于是只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还派出了一位妇科医师千金胜手来给孩子们进行生理教育。

　　当然，这个时代的孩子，和父母那一辈，已经又是大不一样了。

　　我的讲述已经完成，可是他们的故事，却从未结束哦。

　　BY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