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7、猎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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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的玉佩落到了人家姑娘手中，抱着琴的岑清风转回身来，难得地有了一瞬愕然。
“清风！”蔺予瞧着不对，连忙出声提醒。
可宋嫣显然没有被这变故所影响，又或者，她本就是故意去取那玉佩的。
她把那块纯净无暇的玉佩勾手从笛子上挑了下来，揣进了怀里，目光紧紧锁在岑清风身上，那样子就好像在说“有本事自己来拿”。
看台上，林绝弦容色冰冷，目光深了深。
颜折风忽然觉得有些局促，他一拳打在椅子的扶手上，虽然没有引起什么动静，可离得近的歧衡山弟子，还是敏锐地感觉到他们掌门好像生气了。
最开心的要属叶卓言了，他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表情，只差站起身给宋嫣鼓掌了。
“这叫岑清风的还挺有意思，这回好了，这擂台他是非赢不可了，否则人家姑娘拿了他的玉佩，他岂非要入赘到歧衡山去？”
梁远州转过头看着他，忽然像是进入一片已然远去的时空一般：“被拿了玉佩，就要入赘吗？”
叶卓言正看得高兴，脸上的笑却在听见这句话之后缓缓消散下去。
他不太自然地抿了下唇，脑海里忽然出现梁远州那柄横刀的样子，突觉得那横刀上多了一抹绿，竟有点刺眼了。
梁远州自知失言，猛然收回了视线。
他也不知道自己今天是怎么了，好像屡屡都进入一种不可自控的状态里。
叶卓言的喉结轻动了一下，紧了紧身上宽大的袍子。今天怕不是撞了什么邪，总在想些奇怪东西。
擂台上，岑清风和蔺予已然重新结阵。
到底是浣音门这一辈中的翘楚，又是林绝弦一手培养，岑清风很快调整了状态，迎战上方才小小占了上风的宋嫣。
只是随着两边交手，琴音与笛音缭绕，那些江湖中的年轻后辈经验不多，尚且未能看出什么来，在座的各位掌门却是觉出另一丝不同寻常来。
许多人曾见过元初四年那场比试，梁远州与叶卓言刀剑合璧自然令人印象深刻，可颜折风与林绝弦的琴箫同鸣也是那一年令人不能忽视的存在。
江湖上许多功夫都以音律入武，可像那二人当年配合得那般天衣无缝的，只怕十不出一，几十年也难见一回。
后来有人说，若非当年的叶卓言天赋异禀剑锋以快奇入圣，那一年扬名武会的头名花落谁手尚未可知。
而如今，正在擂台上的年轻人，好像隐隐竟让人瞧出些当年的气氛来。
可不对啊，这岑清风与宋嫣并非队友，他们可是对手啊！
颜折风忽然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宋嫣这丫头在胡闹什么！
旁人兴许听不出来，可他听得再清楚不过，那笛音哪里是与岑清风的琴作对？分明是缠着琴一路直上，说是辗转缠绵都不为过！
林绝弦广袖之中的手已紧紧攥着，他的目光停在擂台上自己最为得意的门生身上，周身的气息却越发冰寒。
可梁远州与叶卓言这，气氛却截然不同。
两人因为方才玉佩的那些话沉默了有一会，在这擂台上越发进入关键时刻的时候，叶卓言终于忍不住轻咳了一声。
“我说什么来着？林绝弦迟早得气死。”
“岑清风未必看不出来。”
“看出来又怎么样？”叶卓言忽地笑了一下，“他忍心吗？他根本就不忍心，他只怕在这扬名武会里早就认识了那个叫宋嫣的姑娘，你看不出来吗？小宋姑娘才是恃宠而骄的那一个。”
他脸上是云淡风轻的笑意，似乎看着这些小年轻在众目睽睽之下一边试探又一边隐藏自己的弯弯绕绕是个很有趣的事情。
梁远州目光深沉无波：“擂台之上，该尊重对手，岑清风心里明白。”
他话音方落，擂台之上，原本盘旋而上的琴音戛然而止，像是制造出一峰断崖一般，倏忽之间急转而下。
叶卓言愣了一下。
场上的宋嫣也愣了一下。
便在这片刻的功夫里，形势似乎就来了一个彻底的大转弯。
岑清风的琴音，像是跌落谷底，又倏忽从那最底之下一冲云霄。
有蔺予的音律为辅，他那铮铮琴声，终成这世间最为锋利的杀人利器。
宋嫣恍然从他眼中看到冰冷的雪山与高耸入云的岩石。
他本是个温润的人，如同那块玉佩一般，只穿着浣音门人的那身衣裳站在那，就有遗世独立之风。可在这个时候，他却尽褪了一身谦和，将满身的尖刺毫无保留地展露出来。
叶卓言耳边响起梁远州的声音。
“让着她，才是折辱了她多年学武的辛苦。”
擂台之上，宋嫣目光陡然变了一下，她终于将那些凡尘琐事抛在了脑后，笛音更为纯粹，却是迎着那铮铮琴声，丝毫没有退缩之意。
那一刻，林绝弦和颜折风都不得不承认，他们的徒弟，终于成长了。
整个扬名武会的看台上，突然间不约而同地静了下来，每个人都屏息凝神地盯着场上的动静，生怕自己错过任何细节。
在两边的音律几度相合又分离之后，只听那琴音乍然恍若裂帛，宋嫣终是没能应下这最后一势，向后趔趄了两步，几欲倒下去。
岑清风的目光陡然变化，他追着宋嫣的方向，抬手想扶住她，而就在这一瞬，场下的锣声把所有人从那乐音交织的迷梦里拉了回来。
岑清风的手停在半空，他没能抓住宋嫣，那挑走他玉佩的姑娘摔在了地上。
“实在是漂亮的比试！”钟勤鼓着掌，从看台上走了下来。
岑清风不得不在原地站好，眼见宋嫣的师兄将她扶了起来。
他眼中多少有些难以掩饰的急切，而那姑娘却并不看他，只是拍干净了身上的灰尘，平视着前方。
叶卓言笑了出来：“颜折风这个徒弟有些意思。哎，要不要换个人啊，我看这丫头好像也挺厉害。”
叶卓言扭过头看向梁远州，却见梁远州目光深邃，正一瞬不瞬地看着他。
他脸上的笑容一下有些僵住了，顿了一下，莫名其妙地道：“我就是觉得她挺厉害，人家还是个小丫头呢，差着辈分你这么正人君子，应该不会乱想吧？”
“我想什么？”梁远州四个字便将叶卓言所有话都堵了回去。
叶卓言轻咳了一声，转过视线不愿再看他。
不知道为什么，那一刻梁远州忽然有了种熟悉的感觉，像是八年前叶卓言还是端王府世子的感觉。
“岑清风蔺予，胜！”
随着御剑山庄弟子喊出此次擂台的结果，这一年扬名武会的头名落在了浣音门的两个年轻弟子身上。
蔺予喜极而泣，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了，可岑清风却好像压根不关心这个结果，他的目光倒有大半时候都在宋嫣身上。
钟勤喜气洋洋地走上了擂台：“恭喜两位，拿到头名。”
历年扬名武会的头名都有进入朝中的机会，当年的梁远州便是众人都知晓的。
看了一场好戏，终于到了自己也上场的时候，叶卓言甚为轻松地申了个懒腰。
“是你自己答应要跟我来的，总不会这会后悔吧。”他站起身来，整了整宽大的袍服。
梁远州随着他起身：“督鉴司要查的事，从不后悔。”
叶卓言笑了一下，朝着那擂台上朗声道：“钟庄主，你这擂台可真够精彩啊。”
钟勤刚要说什么，话还没出口就被打断了，镌玉坊的事情之后，他实则已等同于同叶卓言翻了脸。
可未到最后一刻，却总要维持一个表面的和平，钟勤知道叶卓言一开口就没什么好事，可碍于这个场面，还是挂起微笑道：“不知端小王爷有何指教？”
众人这才把视线都投到叶卓言的方向，年轻的江湖弟子大多只听说过元初四年扬名武会那两个传奇名字，还是第一次这么近地见到真人。
只是那天才的剑客叶卓言，如今瞧着一身纨绔的气息，倒是瞧不出一点江湖人的样子了。
不过钟勤这话问了，答他的却不是叶卓言了。
梁远州从那高台之上走了下来，淡淡开口：“督鉴司承天子之命，独立六部之外，岑清风，你可愿入督鉴司，从此承圣命，荡污浊，卫天下清正太平？”
此言既出，整个场中，顿时又安静了下来。
历年扬名武会，只有一个人在擂台结束后便被督鉴司司长钦定，便是如今已为司长的梁远州，今日，难道岑清风就要成为第二个了吗？
看台上，林绝弦忽然站起身，紧紧地攥着拳。
而岑清风则是彻底地愣住了，他甚至都忘了征求师门的意见，只是呆呆地看着向他走来的梁远州。
他曾见过那位督鉴司司长一次，如今像是已然隔世一般。
他忽然想到他和宋嫣曾有所怀疑的那些事情，倘若进了督鉴司，会否就能查清呢？
“岑清风，机会可只有这么一次，错过了，也许一辈子都迈不进长安的朝堂了。”叶卓言站在远处，朗声朝着那边说道。
那一刻，他好像穿过了八年的时空，看见了当年站在台上的他和梁远州。
作者有话说
第67章 猎手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