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脱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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扬名武会正举行得火热，比之元初四年梁远州他们参加的那一届更为热闹，各门派的年轻弟子竞相展露，据闻还没到最后的擂台，便已有人收到了京中高门大户的邀请。
近几年长安也不知从哪兴起的风气，那些有权有势的王公贵族，喜欢从江湖上招揽人才，也像是那些前来京中应试的书生入府做幕僚一般，招来的江湖子弟大多出入高门，成为沟通江湖与朝堂的一道隐形的桥梁。
倘若日后这年轻弟子在扬名武会上夺了头名，得到了朝廷的赏识，招揽他的那些高门贵族，也能更上一层。
由是这些年的扬名武会，越来越有些不在江湖的人前来观看，御剑山庄的庄主钟勤也抓住了机会，因此另外开设了坐席，收取些许“不足一提”的费用，也倒是成了御剑山庄一项不错的进项。
梁远州与砌玉赶到今年举办扬名武会的庄园时，正有不少京中贵族从马车上下来，在一众侍从的搀扶之中，走入庄园内。
今日参与擂台比试的，有如今颇为热门的浣音门岑清风和歧衡山宋嫣，是以人声鼎沸，更胜往日。
“梁司长所说的人，在扬名武会？”砌玉有点疑惑地低声问道。
他跟在叶卓言身边，对扬名武会并没有太好的印象，尤其是那个钟庄主，近来更是越多厌恶，是以也想不到这扬名武会或者御剑山庄中，有什么可以帮得上忙的人。
梁远州望了一眼那熙熙攘攘正在进门的人群一眼道：“在这等着，过了酉时我还未出来，就将这个教给一个叫颜折风的人。”
砌玉从梁远州手中接过一个信件一样的东西，尚带着满脸疑惑，便已瞧见那位督鉴司的司长，走入了人群之中。
下午的擂台过不了多久就要开始了，对阵的双方既有浣音门和歧衡山的人，这两派的弟子自然到得最多。
梁远州不确定林绝弦那个浣音门主会不会来，但他冥冥中觉得，也许眼下的境况正是林绝弦想要的结果，所以他一定能找到对方。
各处看台上人声鼎沸，梁远州走入那比武的广场时，岑清风和宋嫣已经跟他们的队友站在了擂台之上。
这里比八年前扩大了不少，连看客通行的通道都另外划分了出来，梁远州站在远处朝那擂台上看了一眼，不知怎么，恍惚像见到了当年似的。
岑清风和宋嫣都不过十几岁的年纪，却已是本届扬名武会最为惹眼的选手。他们出自名门大派，承袭本派的绝学，虽面庞尚且稚嫩，但站在那里，便能瞧出几分天赋卓然所带来的自信傲骨。
随着铜锣一声响，看台上的声音小了下去，场上对战的四人顷刻间便已出手，而梁远州也是这时看到了独坐高台之上的林绝弦。
在各色围观群众的惊呼呐喊声中，梁远州的行踪显得极为隐秘，是以当他出现在浣音门人所坐的区域时，不少浣音门的年轻弟子都被吓了一跳。
不过林绝弦似乎早料到他会来，他的门主气质在这些年越发深入骨髓，在梁远州坐到他身边之后，连视线都未从擂台上自己麾下的年轻弟子身上下来一瞬，甚至眼皮都没有跳一下。
梁远州看着那已经缠斗在一起的四个人，缓缓开口：“你早料到我会来。”
林绝弦脸上挂着些笑意：“不是说了吗？关于那个人的事，你一向都积极得很。”
“那正好不用我太多解释。”
“已经去过了？”林绝弦问。
“去过，所以才来。”
“既去过了，再来找我有什么用？我已经尽力帮了你，梁司长若不是带着回报来，不过是纯粹的浪费时间罢了。”
“你所知道的，不只是你告诉我的那些。”
不是疑问，而是肯定。
林绝弦并不惊讶梁远州能猜到更多，但在他的预估里，梁远州不是一个会把话说得这么明白的人。
他脸上的笑容有一瞬间消失了，只是在人还没有发现的时候，又重新伪装起来。
“梁司长这是什么意思？”
梁远州随着他的视线也看向场中的几位年轻弟子：“当年扬名武会上也算相识，我以为你不会这么绝情，至少不会看着他落入陷阱。”
“陷阱？”林绝弦看向梁远州，“梁司长不会想说，这一切都是我做的陷阱吧？”
“你对镌玉坊并不陌生，对吧？”
“我好像没必要回答这个问题。”
“那你也应该知道，镌玉坊内机关重重，甚至还有陷阱。”
林绝弦没有立即回答，他的视线仍停留在场上对垒的年轻弟子身上，但思绪早已飘远。
这一刻梁远州好像也格外有耐心。
良久，才听见林绝弦的声音重新响了起来：“你还是怀疑我。”
梁远州不置可否，只道：“我只是想找到真相。”
“为什么确定我一定会帮你？”
“你本意，并没有想让他出事，对吧？我觉得，浣音门的门主理当不是一个喜欢被人利用的人。”
林绝弦脸上原本的微笑早已散尽，他眸光之中，像是容淬了经年的冰雪一般，甚至带着些许不知来由的尖锐。
场上，浣音门的岑清风收琴出手，抓住转瞬而逝的时机，打掉了歧衡山宋嫣手中的横笛。
“岑清风、蔺予胜！”锣声响起，这一局，浣音门的两位弟子获得了胜利。
宋嫣俯身将掉在台子上的横笛捡了起来，揉了揉方才被打痛了的肩膀，尚有些不服地看着对面的两位浣音门的弟子。
她的师兄显然心态好多了，朝岑清风和蔺予行了一礼，还替自己的师妹解释。
岑清风生得消瘦，瞧去不像江湖中人，倒颇像是书院里的书生，他亦回了一礼，目光带着几分期许地看向宋嫣。
“宋姑娘，承……”
那“承让”二字还未出口，宋嫣便朝他“哼”了一声，转头就走。
林绝弦与梁远州这里离得不算近，倒看不大清那年轻人脸上究竟是个什么表情，只是他的失落，倒是隔着这么远，都能让人感受到了。
“付出再多又有什么用呢？根本不会被珍惜。”林绝弦忽然笑了一下，站起了身。
梁远州跟着他起身，仍旧看着那退场的几个年轻人，却是道：“不到最后一刻，还是不要妄下定论。”
林绝弦扭过头来看着他，忽然很想问，叶卓言既掉进了陷阱，你怎么就一点不着急？
但他终归没有问出来，从八年前，梁远州就是个不容易被看透的人，也正是这个他看不透的人，最终揭穿了他当年原本的计划。
八年过去了，林绝弦很清楚，问梁远州这种问题，是自己给自己找罪受。
“不愧是督鉴司的司长。”林绝弦在抬步离开时，扔下这么一句不凉不热的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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扬名武会的擂台上，下一组已经上了场，热闹的气氛并没有减弱太多，不过梁远州与林绝弦走出那一片看台的范围，喧闹多少也就远去了些。
砌玉还等在先前的那个地方，他倒是明面上看不出多少着急，很像是前来观赛的普通百姓，作为暗卫，善于隐藏自己自然是首要学习的。
快走到那的时候，两人正好与将要返回看台的岑清风和蔺予遇上了。
这回离得近了，梁远州方看见这位浣音门的年轻弟子身上，着实带着些林绝弦当年的气质，不过更纯粹了，也更赤诚，显然，那不知经历过多少肮脏事的浣音门门主，将他这个弟子保护得相当好。
“门主，前辈。”岑清风二人见礼。他们并不大认得梁远州，便只得道了一声前辈。
林绝弦的目光从那两人身上扫过，冷笑了一声：“扬名武会终归是武会，你想得倒是挺多。”
岑清风被戳中了心事，身形一僵。
到底不过是十七八的年轻后辈，又不像梁远州几人是早年就经历丰富的，面对这样的一句话，岑清风垂着头，连解释都说不出一句来。
“岑师兄一直勤奋苦练，弟子可以作证。”蔺予一急，自己替人解释起来。
梁远州也不知道为什么，瞧见这师兄弟两个，竟觉得心里有一瞬释然。
“时辰不等人，你难不成还要让我看着你教训几个年轻弟子吗？”
林绝弦其实原本也没有教训岑清风的意思，只是但凡涉及到歧衡山的事，他心里总横着一道坎，听见梁远州那么说，他也不再吓唬岑清风二人，抬脚便要继续往前走去。
岑清风感激地看了梁远州一眼，只是下一瞬，又垂下视线，不免为自己擂台上的唐突懊恼。
连门主和这位前辈都看出来了，那岂不是，太明显了……
“这么急着离开吗？”另一边忽然传来一道夹杂几分慵懒的声音。
岑清风身子又一僵，恨不能自己学会了遁地术，这就赶紧逃了。
这声音他再熟悉不过，正是歧衡山那位颜宗主。他不知那位颜宗主与他们门主之间究竟有怎样的过往，只是每每见到颜宗主，岑清风总觉得有股莫名的威压。
偏他心里装了个人，又总能“碰巧”与歧衡山的人遇见，连着几回，岑清风已经对那个声音有了本能的惧怕。
虽然年轻弟子们都说，歧衡山宗主是这些掌门里最为令人亲近的了。
林绝弦扭头看到来人，眉头轻轻蹙了一下，下一瞬，他就像没听见那人说话一样，抬脚接着往砌玉的方向走了过去。
颜折风好像也习惯了，他与林绝弦其实也多年未见，今日这般场面并不在预料之外。他淡然地走过来，视线从浣音门的年轻弟子身上扫过，看向梁远州。
“怎么来这了？叶卓言呢？”
“他出事了。”梁远州罕见地，没有隐瞒。
颜折风怔了一下，微眯了一下眼睛，仿佛在询问这是真是假。
梁远州没再说话，点了一下头，而后便继续往前走了。
颜折风凝眉思考了一瞬，抬头瞧见那边砌玉的身影也在，忽然觉出些不对来，抬脚便跟了上去。
人一下都走了，蔺予心有余悸地看着岑清风：“门主不会是生气了吧？”
岑清风看着那边几人很快远去的身影，皱着眉头道：“恐怕要出事了。”
作者有话说
第51章 脱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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