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分道扬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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笙箫乐舞属于不夜阁，人间烟火却在宴乐坊。
就像是最寻常的一处百姓人家，宴乐坊的一应桌椅，皆是古朴简单，但那些散发出独有香味的菜肴，却是又昭示着它在长安城无可替代的地位。
一道荷叶鸡，整个长安无人能出其右，几乎每一个来到这里用膳的人，都会点上一只。
叶卓言其实是这地方的常客了，准确来说，长安城里没有哪个好吃的地是他没去过的。可他还是不动声色地等着梁远州来点菜，也不知道为什么，叶卓言就是觉得这样很满足。
二楼单独的小隔间，并不吵闹，但推开窗子也能瞧见外面的繁华，正像是“大隐隐于市”，叫卖声不绝于耳的时候，心却平静了下来。
“明天就去督鉴司吗？还是今天？”叶卓言把玩着残雪剑上那块玉，好似漫不经心地问了一句。
梁远州道：“与你吃了这一顿，就去。”
“梁婳妹妹呢？你可将她安排好了？”叶卓言心里，梁远州的妹妹就等同于他的妹妹，倘若小姑娘暂时找不到去处，他可以求母妃先收留这小丫头几天。
王府里还是养得起一个小姑娘的，且他叶卓言的妹妹，视同郡主，定不会亏待于她。
梁远州却是道：“瞿司长知晓小婳也在长安，便都安排好了。”
叶卓言点点头：“也是，督鉴司出了名的没人性，若是不将人家的家里人安排好了，谁替它卖命？”
叶卓言到底还是对督鉴司存着些不满，不过他也明白，督鉴司想要保护一个人，其实也很简单。
“不过我另找了去处，等小婳搬过去，我写信于你。”
“都在长安，写信做什么？你尽可直接找我。”叶卓言的话脱口而出，说出来才觉出不对，他的身份还不曾告诉过梁远州，他让梁远州去哪找？
他抿了抿唇，表情多少有点不自然：“写信倒是也行，你搁在墨砚斋，我自然能收到。”
墨砚斋还是他儿时好友所开的一个产业，倒不想这会用上了。
梁远州点了点头：“嗯，我知道。”
分明该是件高兴的是，可他应下后，心里却不由一股伤怀。
荷叶鸡的香气充盈进了整个屋子里。终于可以满足口腹之欲，叶卓言也不客气，自己先掰了个鸡腿。
端王府里什么都有，但却不及此刻与梁远州吃个荷叶鸡，整个扬名武会，叶卓言也没像现在这么觉得满足过。
他不关心什么朝堂变故，也不喜欢研究什么江湖轶闻，不过是一只荷叶鸡，因为是个难得的人请他吃，便让他觉得胜过了此前诸多山珍海味。
叶卓言自己也说不清这究竟算个什么感觉，只是瞧见梁远州坐在对面，就觉得挺好的。
已是午后，燥热的天气蔓延在整个城中，引得人昏昏欲睡。
吃饱喝足，叶卓言靠在椅子上，带着几分微笑看着窗外多少显得懒散的行人。
扬名武会犹似昨日，就算梁远州给了他承诺，可也不知此一别，下次再见又是何时了。
对面坐着的梁远州始终看着叶卓言的方向，时间的流逝好像是要在他身上刻下无法愈合的深深印痕，明明不过数个时辰，他却觉得时而像一刹那，时而又好像是恒久。
那些人就快来了。
他的目光停留在叶卓言的侧脸上，仿佛想要将他的样貌深深印刻在心里。
朝野变故，虎狼环伺，梁远州不得不承认，瞿东当初与他所说是对的。
在长安与北境形势未明，一场变故正在酝酿的时候，叶卓言理应回到王府，他不能出意外。
“你怎么不说话了？想什么呢？”叶卓言的目光从窗外回到梁远州的身上。
“我……”梁远州才要开口，他们这个隔间的大门便被人打开了。
“谁啊？”叶卓言一皱眉，朝那隔间门的方向看了过去，映入眼帘的，便是两个黑衣侍卫，他们分列两边，而后，宽袍广袖的中年男人走了进来。
“你怎么来了？”叶卓言的脸色蓦地冷了下来。
进来的人神情复杂，目光中却隐隐有些急切：“叶卓言，你还不回家吗？”
端王叶臻，当今圣上的弟弟，长安城无数勋贵，无人能出其右。
叶卓言站起来，眉头却紧紧皱着：“你为什么会知道我在这？”
在他问出来的一瞬，他听见了一旁梁远州的声音。
“见过王爷。”
叶卓言瞪大了眼睛看向梁远州，几乎是下意识脱口而出：“你认识他？你知道我是谁？”
“言儿，算为父求你，这长安城风雨飘摇，你且回家中，哪怕日后再出来不迟。”叶臻扶起梁远州，却是一刻没停地劝着自己儿子。
叶卓言的大脑里，他父亲的话甚至没能引起一点注意，他目光死死锁在梁远州身上，一股凉意自脚底而起，直冲顶心。
“梁远州你说话！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我的身份？”
“不是。”就算早就预料到这样的结局，可梁远州还是没能想到，在面对他的问题时，他会有钻心一般窒息疼痛。
“那你给我解释解释，这是怎么回事？”叶卓言不是傻子，他今日是和梁远州一起回的长安，他父王能找来这里，不是因为梁远州，还能因为什么？
他自幼习武，他不想让王府的侍卫找到，那些傻侍卫根本就找不到他，要不然他也不可能溜出来还参加了扬名武会。
可在此之前，他根本就早已不再对梁远州设防！
梁远州说宴乐坊，那就宴乐坊，说吃荷叶鸡，那就荷叶鸡。他根本就不曾想过，他会瞒了他这么多事，甚至好像瞒了很久。
“‘覆巢之下安有完卵’，卓言，我也会害怕。”梁远州的眼眶微微泛红，他盯着面前的人，可所有的解释，最终只能变成短短的一句“我也会害怕”。
他当然害怕，他害怕他尚没有足够护佑叶卓言的能力，他害怕那澄净的少年要被逼着面对污秽不堪，他知道叶卓言喜欢自由，可若没有端王府，他在长安，便是时刻存在的软肋，是端王府的软肋，也是他的软肋。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我是端王府的人？”叶卓言紧紧盯着他，想从他脸上看出哪怕一丝的否认，可是没有。
这一次梁远州没有骗他，他真的知道，而且知道这件事，有段日子了。
“你装得真好。”叶卓言没等到他的回答便已能确定答案了，可笑他还为自己对梁远州的隐瞒而愧疚，现在想来，活像是跳梁小丑。
“叶卓言你闹够了没有？旁人担心你，你倒埋怨起来。”叶臻想要解释。
可叶卓言哪里听得进解释？
“担心？你给了他多少银子，让他把我在哪的消息卖给你？父王，你不觉得这‘担心’二字说出来，颇有些可笑吗？”
“卓言我没有。”
“你的解释听起来真的很多余。”叶卓言打断梁远州的话，“你知道我为什么来扬名武会，知道我喜欢躲个清净，你明明都知道，却要把我堵在这里，把我送回那座王府。梁远州，我竟以为你真的理解我。”
“督鉴司查到一些端倪，我不想你有任何危险……”
“够了！”叶卓言根本不想听他再提起督鉴司，“梁远州，你的嘴里，到底有一句真话吗？”
他紧紧地攥着残雪剑，看着梁远州的目光头一次没有一点躲避：“你怀疑林绝弦的时候，就没有告诉我，那时我想，兴许是你怕我和颜折风一样生气。再往前，找到九字针的时候，你也没告诉我，不过我想，也许是你自己未能确认的证据，并不敢轻易与我说。”
“再再往前，你对你的身世避而不谈，那时我想我也有所隐瞒，自然不能强迫于你。可梁远州，你就不能有一件事不瞒着我吗？我还以为，这扬名武会牛鬼蛇神太多，只有你能信，现在看来，你反而是最不能相信的！”
伤人的话出口太过容易，可那些被戳烂的伤口，想要愈合却殊为艰难。
梁远州深深望着他，无数解释的话，在这一刻都显得无比苍白无力，他分明是想护着他，可不知道为什么，看到他现在的样子，梁远州反而觉得是自己错了。
可那少年人明明生来就该面对光明，他如何狠心让叶卓言也见到黑暗的深渊呢？
“卓言……”他一向平稳的声音里，终于出现了颤抖，是惶恐，是无助，是不安，是在怀疑自己之后，本能地求助。
可叶卓言不会想到那些，他只知道，他被父王发现了，总要回王府去的。
“谢谢你的荷叶鸡，我但愿，再也不用见到它。”
长剑残雪，锋锐凌厉，出鞘收鞘，一气呵成。
唯有那原本方正的一张桌子，被砍断了一角，整齐的断面，像是有刺透人心的锋芒。
一枚银锭被叶卓言扔了出来，掉在地上发出一声闷响，他看都没看一眼，只在跟着端王离开时，不无嘲讽地道：“多出来的银子赏你了，本世子还不至于吃不起一只荷叶鸡。”
作者有话说
第48章 分道扬镳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