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贪恋月光》朝北的窗

10、第十章

　　逸敏在短时间内给许芸集齐了各科明星教师。
　　一个底子烂透了的学生，很可能会砸了招牌，接下许芸，对这些名师来说冒了很大风险。
　　逸敏心知肚明，这是沾了贺向海的光。
　　她想感谢一下他，又觉得再联系会引起不必要的误会，只能等他们订婚时将订婚礼以及这次的谢礼合二为一，送一份大的。
　　九月初，暑热未散，逸敏跑来跑去，出了一身汗。
　　热气腾腾回到家，许芸还在玩游戏，边上摆着一圈冰淇淋、冰镇奶茶、水果点心。
　　逸敏坐到边上，拿出一叠日程表叮嘱她上课要准备哪些东西。
　　许芸手重重拍着键盘叫骂：“弱鸡，废物点心！”扭头敷衍地，“好好好”，接着又开麦狂骂。
　　逸敏把东西放她边上：“等你有空再说吧。”叹了口气，起身回房去了。
　　在房里画了几幅画，天黑了，她掐着点和许漱石通了两分钟电话，温姐上来喊吃饭。
　　逸敏没等许芸，一个人划了两口又画画去了。
　　许芸打完排位赛，伸了个大大的懒腰，心满意足地长呼了口气，然后肚子响亮地咕噜了一声，她这才注意到已过了零点。
　　别墅里黑灯瞎火，从管家到保姆全都睡了。
　　许芸蹑手蹑脚下楼，餐厅里留了一盏微弱的壁灯，恰好能看到桌上造型别致的翻糖蛋糕。
　　按亮大灯，看清蛋糕的模样，许芸不敢相信地使劲揉了揉眼睛。
　　三层的蛋糕，四周花枝缠绕，朵朵绽放的花朵上站着一个个以她为原型的卡通形象，蛋糕顶上一架旋转木马，栩栩如生，马上驮着几个彩虹糖汉字，“十八岁生日快乐“。
　　溪岱荣当初莫名其妙怀孕，十个月不能喝酒抽烟，怀孕期间憋了一肚子火，生许芸时又子宫收缩不良大出血，许芸的生日只会唤起她不好的回忆，因此从不给她过生日。许芸偷偷吃个生日蛋糕也会挨骂，说她没良心。
　　许芸这几年生日无一例外，都在游戏里通宵达旦。
　　逸敏在数位屏前聚精会神，听得外面敲门声，开门就被许芸扑了个满怀，一连串沾着奶油糖浆的吻铺天盖地往她脸上招呼。
　　“姐，你真好，我以后跟定你了，你罩我。”
　　逸敏哭笑不得。
　　等许芸抒发完，逸敏说不早了，早点睡吧。
　　“你是不是生我气了？”许芸抱着逸敏的手，撒起娇来。
　　“没有。”
　　“那你为什么赶我走？”
　　逸敏拨了拨她额前乱发：“玩了一天游戏，你不累呀？”
　　许芸靠在逸敏手臂上，“姐，你是上天派来爱我的天使吧？我以后不会惹你生气了，你说什么我都听。”
　　“真的？”
　　许芸疯狂点头，信誓旦旦：“我保证。”
　　到底是小孩子，苦口婆心搞不定的事一个蛋糕就搞定了。
　　许芸发誓要追随逸敏学霸的脚步，努力奋斗，争取考上大学。
　　她要求不高，能上大学就行，不管什么大学。
　　“姐，后天国际展览中心有漫展。”刚答应好好补习，才洗个澡的功夫，许芸又原形毕露了。
　　“你刚答应我什么？”逸敏板起脸。
　　许芸笑嘻嘻地竖起一根手指：“闭关前最后一次疯狂，最后一次。求求你啦！”
　　逸敏被她磨得没办法：“最后一次啊。”
　　许芸开心地跳起来：“谢谢姐姐。这个漫展规模可大了，票特别难买，你去了一定不会失望。”
　　“等等……我也去？”
　　“对啊。我买了两张票。”
　　逸敏就怕人多，果断拒绝：“我不去。”
　　“我跟我妈说要陪你去，她才拨钱给我的……”
　　“许芸！”逸敏对许芸先斩后奏和说谎骗钱的做法十分不满，音调不由高了几分。
　　这孩子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明明不缺钱，却还像个小财迷，总以各种理由伸手讨钱。
　　许芸认错态度极其端正，“我错了嘛。我真的好想去漫展。回来我就头悬梁锥刺股，照死里学，行不行？”
　　许芸卖萌装可怜，搞得逸敏非但不好意思批评她，反被忽悠着答应一起去了。
　　“姐，你画画得好，去了肯定会觉得不虚此行。”
　　逸敏打个哈欠，扶着门说：“我去只是怕你一个小女生在外面不安全。好了，赶紧睡吧。我也困了。”
　　“好的。姐姐晚安。”许芸蹦蹦跳跳出去了。
　　逸敏按了按额头，她真心搞不定这个小丫头，还是让许峤多管管吧。
　　漫展当天，逸敏一早被许芸闹起来看她的COS装。
　　“这是什么？”逸敏戳了戳她胸前那一块银色板子。
　　“桐子啊。刀剑神域里的。好看吗？”
　　“好……看。”逸敏说，瞥一眼她手里拿着的发光体，“这根棍子是什么？”
　　“这不是棍子啦。是光子剑，可以砍子弹的，超厉害。”
　　许芸虎虎生风地比划了两下。
　　逸敏摸不着头脑，瞬间觉得和许芸的世界隔了十万八千里。
　　漫展上人山人海，各种“妖魔鬼怪”四处横行，逸敏不止视觉受到冲击，心灵也被震撼了。
　　原来年轻人喜欢这些，光怪陆离，天马行空，而她传到网上的插画，看题目——遥远的红豆杉，就知道内容有多么素淡了。
　　许是大部分时间在医院，无人说话，逸敏从小就爱画画，家里没条件，不能给她请老师，水平极其一般。
　　到了圣莫里茨，疗养院里住着几个知名画家，有一搭没一搭地教了她几年，水平仍谈不上多高，信手拈来自我表达已绰绰有余。
　　逸敏最幸福快乐最常回味的，是和向海在贺家那小小的农庄的快乐时光。
　　对她来说那是世外桃源，是她的人间天堂。
　　她有一搭没一搭地把当初点点滴滴的场景画下来，日积月累，差不多成一个系列了。只是许漱石不允许她劳神，一直也没完成，如今情场失意，彻夜难眠之际过往欢乐就像放电影一样在她面前飘来闪去，只有画出来才不会令她一遍遍想起一遍遍心酸。
　　画稿越来越多，舍不得删掉，又怕别人发现，便放了一部分到网上，权当存储空间，没指望有流量赚钱，故而更新极其随意，既然大家不爱这种风格，应该也不会有人看。
　　她一贯害怕被过度关注。
　　就像考试，第二名最好，第一名太受人瞩目，她会惶恐，会觉得所有人指指点点，说她不配。
　　贺向海和她不一样，他总是第一名，而且当得非常坦然，一点也不扭捏。
　　有人酸不拉几地说你又是第一名啊，他总大方回应：“是啊。”
　　“姐，帮我个忙。”许芸拉着她到了一个展位前，“帮我参加这个插画比赛，第一名可以得到插画师的绘签。我特别想要。”
　　逸敏看她跃跃欲试兴奋得眼睛冒光，恍然发觉，许芸拉她来其实就是帮她赢那个绘签吧。
　　“我试试吧。”
　　插画比赛半小时，分手绘板绘，逸敏二十分钟完成了板绘，还剩十分钟试着画了副手绘，结果双双摘了第一名。
　　许芸一下拿到两个绘签，高兴地上蹿下跳。
　　领奖的时候主办方问逸敏师从何处，许芸得意洋洋回答：“说出来你们可能不信，是跟疗养院的老头老太太学的。”
　　许芸拿着战利品跳下来，抱着绘签感慨说，难怪我妈要我向你学习，你能为学画画陪一群老头老太太十年，真不是一般人。
　　逸敏：“……”
　　这娃果然什么都不懂啊！
　　得了绘签，许芸还兴致不减，穿梭在各个展位，买了一堆手办，逸敏累得下肢肿胀，实在走不动了，便去展览中心旁边的餐厅等她。
　　餐厅里熙熙攘攘，放眼望去全是“奇装异服”，只有逸敏一个素面朝天，逸敏找了半天没找到位置，只好拎着许芸一大袋手办找了家价格离谱的西餐厅，然后给许芸发了个定位。
　　等菜的时候，逸敏拿出手机浏览起挂在网上的插画，页面还没打开，许芸过来了，双手满满当当，又买了不少。
　　她把东西往座上一放，挤到逸敏身边，瞥到逸敏正在看的画，笑嘻嘻地说：“姐，你也在追连载啊？我劝你别追了，这个作者坑品不好。”
　　完全出乎意料，逸敏掩藏住激动的心问：“你看过这个？”
　　“最近很火的。某乎上有人说是中国版阿尔卑斯山的少女，温馨日常流，很戳人。”
　　逸敏看了一下点击量，惊得一阵呛咳。
　　“这作者也是，这么多人催更，一点反应没有，太垃圾了。”
　　一不小心被骂了，逸敏弱弱解释说：“或许她心情不好，或许她有事呢？”
　　许芸柳眉一竖：“能有什么事？不更新还有理了？”
　　逸敏：“……”
　　许芸喝了两口汤，又跑回漫展买买买了。
　　等她离开，逸敏小心地点开评论，不到一百张图，评论达5万+，一水催更，有的留言看不到下章吃不下饭。
　　逸敏没想到不更新会给别人造成困扰，竟有了负疚感。
　　她下决心今天无论如何要更一章。
　　她翻出马克笔，扯了张餐巾纸开始打草稿。
　　“请问，你是09级的苏逸敏吗？”一个分贝不高但很有质感的声音在逸敏头顶响起，“我是李川，夏城一中08级的。”
　　逸敏赶忙把餐巾纸一揉，塞到座位后面。
　　逸敏连本班同学都没认全，对这个高两级的学长就更没印象了，而且这个人的形象……
　　一顶白发，脸上带着一个白惨惨还有两只角的面具，穿着印两排腹肌的白色紧身服。
　　“不好意思。”李川扯下面具，摘掉假发，露出国字脸和板寸头，“忘了我正COS白一护呢。”
　　逸敏客套地笑笑。
　　白一护是谁？
　　“重新介绍一下，我叫李川，木子李，四川的川。嘉大附属一院急诊内科主治医师。”李川笑着朝逸敏伸出手。
　　李川声音沙哑浑厚，人看起来也很稳重，关键职业还是医生，怎么到了漫展这么放得开？
　　可能医生压力比较大，下了班需要放飞自我吧。
　　“你好。”逸敏不习惯和人握手，笑着颔首，李川倒没介意，问，“可以一起坐吗？有点事找你帮忙。”
　　落座后，逸敏问：“您找我什么事？”
　　“哦，是这样。”这个学妹当年可是美出了名气，李川一眼就认出来，看她也在这吃饭，便想找个由头认识一下，“刚才看你插画画得好，不知有没有兴趣帮我们画几幅插图？别的都好说，就是经费有限，价钱不会太高，会委屈你。”
　　他的确在为课题组新书物色一位插画师。
　　“不瞒你说，我画画都是消遣，没正经学过。学长是医生，画的必然是医学插画，我一点医学基础都没有，恐怕帮不上忙。”
　　李川刚佩服自己竟然想到这么合情合理的理由，没想到她拒绝起来也很合情合理。
　　“要不先留个联系方式，后续再考虑一下？”
　　逸敏从他眼中看到一种急切，她摸了摸太阳穴，“呃……”
　　“逸敏？”如珠如玉的女声伴随着高跟鞋有节奏的哒哒声朝逸敏而来，“哈，真的是你啊！好久不见。”
　　逸敏抬首，看到了一脸喜色的程眉和她身旁周身阴沉的贺向海，顿时僵了。
　　唉，以后出门得看看黄历了。
　　程眉一身米色套装，胸前别着珍珠胸针，脸依然那么小巧的，五官精致，妆容优雅，披肩卷发搭理得一丝不乱十分干练，声音清脆甜美，再难听的话从她口里出来也能娓娓动听。
　　程眉热络地和逸敏拥抱，用力拍逸敏的肩：“好久不见，还是这么瘦，这么美。”
　　逸敏说：“你也是。”
　　“这位是？”程眉转向李川。
　　李川做了自我介绍。
　　“你们在聊正事？”程眉语笑嫣然，“介意一起坐吗？”
　　“那当然不介意。”李川也笑着说。
　　逸敏偷眼看了下向海，这种情况，他应该会拒绝吧？
　　贺向海把李川的椅子往边上挪了位置，坐在了逸敏和李川之间，逸敏不知他要闹哪样。
　　程眉挨着逸敏，拽着逸敏的手热若地嘘寒问暖。
　　多年不见，程眉还是如此热忱，逸敏依然不习惯又不好意思说。
　　“你有男朋友了吗？”程眉喝了口石榴汁，俯到逸敏耳边问。
　　她说的声音小，但逸敏肯定李川和贺向海都听到了。
　　逸敏发窘地摇摇头。
　　“放心，你这么漂亮，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做，光站在那也会有很多人追。”程眉继续悄悄话模式，逸敏刚想说没有，程眉扭头朝李川做了个支持的动作，“学长，加油哦！”

　　贺向海：和别的男人谈笑风生，当我死了吗？
苏逸敏：不好意思，有女朋友的男人在我这自发社会性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