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异学院》走进科学

75、轮船诡事·12

　　江城相望向身边的女孩，她本该是个一米九的阴沉女性，力气很大，养了一只小僵尸，可是他眼中的人分明是个美丽的十二岁的小孩。
　　江城相很想问问她东方琳去哪了，内心却被一股难以名状的阴郁与愤怒虏获，他知道身边的是马上要出嫁的女儿，而不是东方琳，上流社会都在嘲笑他用十二岁的女儿换取钱财，他们难道有好到哪去吗？
　　江城相转头，试图在她脸上看见熟悉的影子，东方琳肯定知道该如何破除眼前的局面。
　　东方琳是谁？
　　江城相的内心已经完全被阴霾笼罩，他撑起笑容，盖住挽在手臂上的少女的细腻的手背，与舞会上的人交流起来。

　　今日的重点在人鱼宴，伦德尔夫人前两日就抓到了一只人鱼并在厨房中完成宰杀，然而因为中途出现的一场大火耽搁了两天，听说有人员伤亡，不过没人放在心上，只要伤亡的不是贵族，死几个人又有什么关系？
　　“听说人鱼的消息已经散播到城里，贫民窟的人要造反。”有人用开玩笑的语气在宴会中与其余贵妇八卦。
　　“造反？我们在海上，他们打算游过来吗？”
　　“谁知道。”贵妇甲的语气满不在乎。

　　“爸爸，我们是不是太高调了？”身边的女儿语气担忧，她的皮肤在水晶灯的光芒下散发出金色的光影，像冬日的阳光。
　　“你的脸还好吗？”他选择转移话题，“她不该在甲板上打你，太多人看见她发疯了。”
　　“母亲只是太累了。”她小声回道，眼底却流露出失落之色，水晶灯折射出的光线像露珠似的溅在她白嫩的手臂，“她还在船长室，我们该叫她下来了。”
　　“让女仆叫她下来就行。”
　　“不，父亲，还是我亲自去一趟吧。”江城相看着她的背影慢慢消失在宴会厅，视线移向宴会中央的莱，他是个发战争财的暴发户，三十岁上下，也就比自己小六岁，粗俗、丑陋、年纪大，一想到因为钱财不得不把女儿嫁给他，江城相内心便升起一股没来由的怒火。
　　要不是家族没钱了，他绝对不会正眼瞧那男人！

　　东方琳看着江城相的状态又变得迷茫便知道他的情况，上次白挨了一巴掌，这次她异常警惕，远远躲在窗边冷眼看着他像个游魂似的站在宴会厅中左摇右晃，并思考要不要直接一脚把他踹醒。
　　外面的天气沉闷黑暗，黑压压的云压得人喘不过气。
　　在海上漂浮的一艘小船引起了她的注意，东方琳半个身子都快探出去了，隐隐能看见小船上坐着几个人，只有几道虚的黑影子，连鬼魂都算不上，残念而已。

　　“这艘轮船太高了！我们爬不上去！”
　　“闭嘴！蠢货！你再念个没完我们就被发现了！”
　　“他们八成正在丝绸坐垫上吃人鱼肉嘞！”
　　“妈的！凭什么好事都给他们占了！快划！我们也要长生不老！”

　　东方琳拧起眉头，他们要干嘛？

　　几艘小船越来越近，伦德尔小姐的鬼魂出现在身边，她的头扁了一半，脖子歪歪斜斜倒向一边，断裂的锁骨刺穿了肩膀，淡蓝色洋装被脓液与血液浸染，她说出了这么久以来的第一句话，声音清脆动听，“他们要来了。”
　　“谁？”
　　“邪恶的人，快把他叫醒！”
　　最后一句话刚落下，东方琳的长腿就利落干脆的朝江城相袭去，江城相被踹倒在地，神色也逐渐清明。

　　伦德尔小姐的神情因为痛苦而扭曲，很快便消失不见，东方琳靠在窗户边向下望，小船们停靠在轮船边，楼下的甲板上聚集了一堆人影。
　　“这是伦德尔小姐吗？”
　　“哪家小姐晚上在甲板闲逛？是女仆！”
　　“他妈的女仆都穿得比我好！杀了她！把她脑袋打烂！”
　　“这样就和我们一样了，身上沾满了鲜血和粪便！一点都不高贵！”
　　“你下手的太快了！应该多折磨她才对！”
　　“没关系，楼上还有很多贵族!接应的人已经来了！我们就是新的贵族！”

　　黑影逐渐散去，甲板上躺着伦德尔小姐，头像熟透的西瓜那样烂掉，脖子歪歪斜斜倒向一边，断裂的锁骨刺穿了肩膀，淡蓝色洋装被脓液与血液浸染，空洞的灰白色瞳孔望着天空。

　　闷雷阵阵，大滴大滴的雨水落在她身上，将血液冲得到处都是。

　　宴会厅华丽的景色像潮水般退去，地面、墙壁、雕像、名画，到处都是干涸的血迹。
　　“这里死过很多人。”东方琳语气平淡。
　　“那些平民，他们来抢夺人鱼肉了。”江城相说道，“我的‘女儿’本来应该去三楼找妈妈，她却去了甲板，正好被平民撞上。”
　　东方琳的表情有一瞬间的失神，又很快恢复，宴会厅紧闭的大门传来砰砰的响声，仿佛有人在外面用力拉门。

　　剧烈的摇门声伴随着暴民愤怒的吼声在宴会厅回荡，玻璃被石头打烂，有人在尖叫哭泣，是宴会厅中的贵族们的声音。
　　所有人都叛变了，侍者、低等船员、厨师、佣人，人鱼肉的诱惑太大，他们不想只当个旁观者。

　　宴会厅的门被撞破，一大团黑气迎面而来，东方琳顿时动弹不得，她甚至来不及抽出自己的刀，恐惧，非常强烈的恐惧包裹住她，他们不是几个暴民残留的怨念，而是由最纯粹的贪婪与恶意组成的恶魔。

　　东方琳想起前几天的夜晚，宗子洋给他们科普外国恶魔，他们两个向来有些不对付，所以东方琳压根没认真听他说的话，惟独记得一句：老外驱魔不靠自己的能力，靠基督的力量；同理外国鬼靠的也不是鬼魂本身的力量，而是投靠了撒旦。

　　黑影已经来到她面前，风中有灼热的气息，黑雾之中一双赤红的竖瞳紧紧收缩着，在她身上投去了强烈的敌意，这是真正的撒旦。

　　东方琳被掐着脖子一步步向后退，半个身子都掉在窗外，她要死了，她会重重摔在甲板上然后死去，成为这艘船的又一个怨魂。
　　耳边传来浑厚的经声，温暖的金色光芒照亮了黑雾蒙蒙的宴会厅，身体稍微能动弹了东方琳的求生本能便被迅速激活，两米长的驱魔刀像劈豆腐似的把黑雾劈开。
　　黑雾又凝结在一起，江城相身周流动着金色的光，仔细看去能发现金光都由一个个极其细小的经文组成，随着他的灵力流动越来越亮，几乎与阳光般刺眼，它们拼尽全力笼罩住经文不至于失控，任江城相可以更加自如的驱使。
　　“把你的刀收起来！”江城相大声说道。
　　东方琳也看出了不对，她的驱魔刀是赶尸匠世代相传，阴气邪气已经浸入刀身，而江城相的佛光太正了，正到仿佛是用一百个高僧的尸骨炼化而成。

　　夺目的流动的金色光芒燃烧了一切，恶魔、冤魂、罪孽，像一辆着火的货车冲进加油站那样，轰的爆炸开来，最后只剩下满地的灰烬。

　　东方琳都看傻了，她入学前有听说过江城相的大名，什么‘出生自带佛光的道术高手’‘江家千年难得一遇的天才’‘未来的灵异协会会长’；姜远阳的大名也听过，‘黑无常亲自保送’‘湖南省高考状元’。
　　入学之后发现这俩一个憨一个呆，和他们的大名不成正比。
　　然而现在她真的意识到，江城相很厉害，是江家千年才出一个的天才。

　　他笔直地站在宴会厅中央，肌肉表面还有未完全褪去的金色经文在缓慢流动，他转过身来，眉眼微垂，眼里没有感情，却有一种完全理智的爱，或者说‘慈悲’，几乎与佛像的眼神一模一样，“把他们超度了再走吧。”
　　东方琳点头，血管里流淌着紧张的气味，她第一次觉得江城相这么高不可攀。

　　地上散落着许多干瘪的尸体，有贵族的，也有暴民的，看样子他们死于互相残杀。
　　东方琳和江城相将白骨们安置好挨个超度，佛家有佛家的经文，道家有道家的法术，赶尸匠也有独门秘籍。
　　说真的东方琳不知道超度他们的意义是什么，都不是什么好人，让他们在这继续烂下去呗，唯一一个需要超度的是死在甲板的伦德尔小姐。
　　越想越不爽，东方琳于是开口，“为什么要超度他们？他们不该死吗？”
　　江城相抬头望向她，眼眸里有浅淡的光，“在一个充满罪恶、权力、不幸的故事中，人性的良知是凌驾一切正义、正确、光荣的真理。”
　　他平时沉默寡言，很少说这么煽情的话，东方琳不知该如何作答，天空依旧沉闷，吹进来的海风却带着甜美的音乐。

　　东方琳望向甲板，一群人鱼正围着船体唱歌，而躺在中央的伦德尔小姐的伤势在慢慢恢复，露出她本该有的漂亮模样。

　　东方琳一只沉默着，他们离开了宴会厅，外面竟然是长长的走廊，这里竟然是二楼，去往一楼的楼梯已经塌陷，底下全是碎裂的砖块与根根直竖的钢筋。

　　“我们现在去哪？”东方琳问道。
　　“伦德尔最后的幻象里，他的女儿本该去船长室找妈妈，或许下一个线索在船长室。”江城相猜测道。
　　“船长室在楼上。”东方琳说道，她又看见了伦德尔小姐，这个十二岁的勇敢的小女生，站在去往三楼的楼梯口，示意他们上去，她狰狞可怖的伤口已经全部消失，真正的她像童话里的公主那样美丽。
　　她冲上来抱住东方琳，又很快消失，只留下一句清脆的‘谢谢你们’，随后便消失不见。
　　“她在外面。”江城相说道。
　　东方琳向窗外望去，一条漂亮的金尾人鱼坐在漂浮的木板上，伦德尔小姐在她旁边嬉笑着。
　　东方琳想到在伦德尔小姐房间里找到的日记本，她还真的有个人鱼朋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