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连环》南青之

44、第四十四章

　　从孔巧云那回来后，孔卫如实向沈志中坦白了“罪状”：孔巧云是他大姨的小女儿，今年二十一岁。高中毕业后，跟她妈在外面卖过两年服装。回来后，她妈就给她开了这家服装店，不为赚钱，就为拴住她的心，省得她跟社会上那些不三不四的人搅在一起。
　　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她妈托孔卫给孔巧云介绍个男朋友，要“正派点”的。孔卫说，他早就把沈志中介绍给巧云了，还给巧云看了他的照片，巧云“挺满意”的。
　　孔卫说，他早就嘱咐过巧云，要她不要公开和他的亲戚关系，等沈志中深陷情网不能自拔了，他再把沈志中一炮轰死。
　　“没想到巧云这小姑娘不听话，教她的招儿全给废了。”孔卫说，“不过巧云这女孩子是不错，也只有给你，要给别人，我还不愿呢。”然后他问沈志中“怎么样”。
　　沈志中说：“什么怎么样？”
　　孔卫说：“别逗了，你？”
　　沈志中笑着说：“你费了那么大的劲，我能说不要吗？”
　　孔卫就乐了，说：“她挺喜欢看书，也文气，脾气也好，你们两个挺配的。就是她学历低点，你别嫌弃她。”说完又嘻嘻地笑：“我就知道，你是英雄难过美人关哪。”
　　那天，孔巧云坚决不收他们的冷饮费。她说，她卖冷饮不为赚钱，对面冷饮店的老板娘和她吵过架，她就在她对面开个冷饮店，气死她。
　　巧云说：“你们以后常来吃呢。不收钱。对面瞧我这人来人往的，一定气得不行。你们常来，真的呢。”
　　沈志中大笑，很爽快地答应她：“好！”
　　从那天以后，孔卫在沈志中面前称巧云就不叫“巧云”了，而是叫“你的巧云”。
　　以后，因为孔巧云的那句话，也因为孔卫说的巧云是“你的巧云”，沈志中和孔卫就常去她那儿喝冷饮。
　　开始几次，孔巧云看到沈志中有些局促。
　　后来，她看到沈志中就象一只欢快的喜鹊，脸上灿如朝霞。
　　沈志中就想：她是真喜欢我了。
　　沈志中有时也感到害怕，他想起妈常说的一句老话：“碰到太俊的女孩儿，千万要小心！”
　　和大三时上海的那个女孩子相比，沈志中觉得孔巧云还是有很多优点的。
　　比如，孔巧云热情，她看到沈志中去，会说：“志中，你来啦。你好几天没来咧。”然后一副很欢迎很受宠若惊的样子。不象上海那女孩子，沈志中去了，她总淡淡地，一副爱理不理的样子。沈志中不去，她就跑过来，也是淡淡地，一副爱理不理的样子。
　　又比如，孔巧云诚实，每次孔卫说她偏心，就知道对沈志中好时，她就说：“我就对他好！我就对他好！”害得沈志中挺难为情的。上海那女孩子就不一样，人家问她沈志中是不是她男朋友，她说：“不是不是！”过后又问沈志中：“你是不是我男朋友？”弄得沈志中不明不白的，很窝囊。
　　又比如，巧云大方。一次，沈志中不小心打碎了她一只碗，巧云说：“没关系没关系！我来捡。”接着就去捡碎碗片。上海那女孩子如果沈志中摔了她一只碗，她准说：“怎么这么不小心？这么大人了，还打碎碗！上次刚打碎了一只，这次又来了。还不把碎片给收拾了？！”
　　每次沈志中去喝冷饮，孔巧云就坐在他旁边，和他聊天。
　　巧云说她以前的事，说她自己胆特小，见什么东西都怕，还很爱哭。又说孔卫，说他小时候特坏，老把她吓哭。他骗她爬树，等她爬到树中央，他就跑开把她晾在那儿，害得她上下不得，只有哭了。又骗她玩水，他知道哪儿有个大水坑，骗她说“很浅的很浅的”，她走过去，哗地一下就掉进去了，孔卫在旁边哈哈笑，她又哭。
　　孔卫说：“我没那么坏吧？”
　　巧云说：“还没呢，我小时候恨死你了，有次我堆了个雪人，写上你的名字，一脚就把它踹了。”
　　沈志中说：“他现在比以前更坏了。什么时候你再堆个雪人，写上他的名字，我来踹。”
　　巧云说：“好，真的呢！”
　　孔卫说：“知道你们，现在你们搭上火，早忘了点火的人了，恩将仇报哪！”
　　三个人都哈哈笑。
　　沈志中也和孔巧云去逛书店。
　　逛书店的时候，沈志中对她说：“巧云，我在上海读大学的时候有过一个女朋友，我也常和她一起逛书店的。”
　　巧云说：“她很漂亮吗？”
　　沈志中说：“没有你漂亮。”
　　巧云就笑了，露出一副很放心的样子，说：“为什么又不要了？”
　　沈志中说：“她老跟我吵架。”
　　巧云说：“为什么和你吵架？”
　　沈志中说：“不知道。我现在偶尔想起她，还是不明白她为什么要和我吵架。”
　　巧云咬着嘴唇，小声说：“打是亲骂是爱嘛。”
　　沈志中愣了一下，问她：“你说什么？”
　　巧云看着沈志中，很紧张地说：“你不会不要我吧？”
　　沈志中笑了，说：“只要你不和我吵架。”
　　巧云慌了，忙摇着手，连声说：“不会不会！”
　　沈志中问她那为什么和对面冷饮店的老板娘吵架。
　　巧云说，那老板娘对人说，她的服装店象个垃圾房，没什么好衣服，她不服气，和她吵了几句。
　　沈志中大笑，说：“我妈说你的服装店像个杂货铺。”
　　巧云很怀疑地问：“真的像吗？”
　　沈志中说：“像！你像朵牡丹花儿！”
　　孔巧云就咯咯咯咯地笑个不停。

　　1996年7月19日，第26届奥林匹克运动会在美国的亚特兰大如期举行。
　　中国派出由495人组成的强大体育代表团。中国代表团是以年轻选手、新选手为主组成的，运动员平均年龄21.7岁，其中85％的人是第一次参加奥运会。
　　1996年7月25日，武义县历史上第一届大中专毕业生人才交流会在武义县劳动局的老食堂如期开幕。有多少企业和多少毕业生参加，历史上没有记载。
　　可以肯定的是，参加这次交流会的无论是企业还是毕业生都是平生第一次，所以大家都闹哄哄的，很象乡镇集市上卖小猪的猪市。
　　沈志中和孔卫挤进人山人海的会场，交了钱，领了表格，就到食堂前面的摊位前挑单位了。对于人才交流会上的热闹程度，孔卫始料不及。
　　孔卫说，在他印象中，热闹到这种程度的，只有去年发行有奖福利彩票活动，两元钱摸一辆桑塔纳，那时，全城的人都发疯了，摸奖的地方象发了洪水后的集散地，人们都逃一块了。
　　孔卫说：“我摸了一千多块钱，靠！都是骗人的，哪摸得到桑塔纳，摸了几大筐的香皂，害得我妈大半年不用买洗衣粉，每次洗衣服都擦香皂，还一边擦一边骂‘我们家富咧，洗衣服都用上香皂了，谁比得上咱家？’。你说这是什么话！”
　　沈志中去买表格时，听到劳动局的一个女干部在训一个小青年。
　　那小青年大概是去年毕业的，现在在一家私营企业做车间主任。他嫌那工作太辛苦了，想换个单位。
　　那劳动局的女干部说：“换换换！你想换什么单位？你刚刚毕业想要什么工作？你知不知道今年有五百多毕业生可工作岗位才两百多你要我们劳动局怎么办？告诉你，你不错了。人家没工作的还不知多少呢！”说着那女干部摇头，说：“现在的年轻人都吃不了苦，可怎么办呢。”那小青年不敢说什么，悻悻地走了。
　　说是毕业生挑单位，其实是单位挑毕业生。毕业生人多，单位就少得可怜的那么几家，会场的热闹主要是由毕业生造成的。
　　沈志中和孔卫越过一拨又一拨焦急兴奋又充满企盼神情的毕业生，在一个又一个单位的摊位前留连。有人在感叹：“这书白读了，连个工作都找不到。”有人在骂娘：“他妈的！中国的事真不懂，前些年大学生象块宝，这些年连根草都不值了。”更多的人是“唉！唉！唉！”在叹气。
　　沈志中没有叹气，他找到了一家“武义精诚电子有限公司”，他们“营销部”要招四名营销人员。看到他们招聘牌上的“营销部”三个字，沈志中的心就踏实了。
　　他们的要求是“大专以上”，沈志中把本科的毕业证书递过去，那位胖胖的招工主管——后来知道是精诚公司的老板——二话没说，刷刷刷在沈志中的就业协议上签了字，说“欢迎欢迎”，沈志中的事就算搞定了。
　　8月4日，奥运会顺利结束。在强手如林、竞争激烈、困难重重、新手众多的情况下，中国体育代表团取得了16枚金牌的好成绩，金牌总数和奖牌总数都排名第4，中国竞技体育的总体水平进一步提高。
　　在本届奥运会的赛场上，衢州举重小将占旭刚连破3项世界纪录，以神力彰显了中国民族“力拔山兮气盖世”的英雄精神。长跑名将王军霞在5000米赛道上，在外国选手的围追堵截中，奋力冲杀，结果甩下亚军二十多米，一飞冲天。射击老将王义夫，带病参赛，以顽强的毅力打完最后一枪后，晕倒在靶场上，虽然没有拿到金牌，却赢得了所有人的敬重。
　　在这些体育明星的感召下，沈志中兴致勃勃地上班去了。但是对精诚公司的情况，比如它究竟是主营什么产品的，沈志中到了辞职那天还是没搞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