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魔前传]花都往事》沐流辰

2、第二章

　　季风，也就是那个天青色头发的旅人，他跻身进了街道边的小巷之后东弯西绕了好一阵子。

　　他越走越偏，前面的道路也越来越狭窄。大约就是郁桑本地的居民也不一定到过这些狭小而又阴暗的地方。

　　他走走停停，并且时不时地东张西望一番，似乎是在边走边回忆。

　　最后他停在了一个小木房子前面，令人奇怪的是，他并没有进敞开的前门，而是绕到了小木房子的后面。

　　他左右摸索了一番，最后停在一块木板前面用手指的骨节叩了三下木板。

　　等了约莫两、三分钟之后，木板的后面响起了诡异的脚步声。

　　之所以说是诡异，是因为两只脚落地的声音并不一样，一声轻软，另一声，怎么说呢，似乎是硬质的材料和地板接触所发出来的。

　　这诡异的脚步仿佛从悠远的地方传来，由远及近，最后在耳边停了下来。

　　脚步声转化为木头和木头摩擦所发出的“咔嚓咔嚓”声，季风眼前的木板也开始晃动起来，先是被人从里面往两边抽开，露出一条黝黑的裂缝。自那条细小的裂缝之中，三只丑陋的手指伸了出来，那是一只肿肥的手，指甲的前端有很多不平整的豁口，看起来像是被牙齿所啃咬的，手指上的皮肤也诸多干枯的裂痕，让人不自觉地联想到麦切里沙漠中干枯的树皮。

　　那三只丑陋的指头向一侧用力，一边的木板应声脱落下来，露出一只布满了血丝的眼睛，黑洞洞的眼珠呆滞地转动起来，似乎是在打量着季风。

　　“您是？”

　　季风什么也没说，只是竖起一只手，在他的指缝里夹着三只做工精良，色泽诱人的金币。

　　那只布满血丝的眼睛一下子涨大了下来。

　　季风却一屈手指将金币重新抓回了掌心。

　　“您等等”不同于刚才询问时的漫不经心，这一次，那个声音变得急切起来。随后那只眼睛也消失不见了，余下的却是木板激励的碰撞声，只一会儿的功夫，季风面前的木板就被完全地拆卸了下来。

　　季风终于看见了那只眼睛的主人的全貌，那是一个身材矮小的中年人，他的身体瘦削，只有手掌不合比例的肿大，另人看起来很是别扭。如果是生活在释米加内海附近的居民就会知道，这是由于手掌长期浸泡在海水里造成的，那儿的渔夫大部分到了中年的时候都会患上这种手掌肿肥的疾病，不过在距离释米加内海如此遥远的寇丹缇都城倒是极其少见的。除此而外他的一只腿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只剩下一小截的骨肉，因此下面用木制的义肢支撑着，木头的最下端包着一片铁皮，这也是为什么季风刚才会听到奇怪的脚步声的原因了。

　　“请进来吧！”矮小的男人让开了道。

　　季风低头走了进去，在他面前的是一个狭窄而陡峭的楼梯，宽度仅容一人通过。

　　墙壁的两边燃着小小的火盆，所以楼梯里还是明亮的，然而季风却犹豫了。他的手指不自觉地颤抖着，连额角也渗出了细密的冷汗，似乎在畏惧着什么。

　　“您在惧怕什么呢？”

　　男人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在狭窄的空间里很快就碰触到了墙壁而回荡开来。

　　什么呢？什么呢？什么呢？…….

　　这声响就像是触动了什么机关似地，原本站着不动的季风突然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什么也没有！”再张开眼睛的时候，他迈出缓慢而坚定的脚步向下走去。

　　男人不再言语，从他身后传来木板与木板碰撞的声音，那块木板又被拼了回去，没有退路！

　　季风却显得并不在意，或者说是无暇在意，他只全神贯注地盯着前方，顺着楼梯走着，在楼梯的另一面渐渐传来一些吵杂声，依稀能够辨别出是男人们的吆喝声。

　　就这样走了大约有五分钟左右之后眼前的视线豁然开朗，原来在那通道的尽头是一个宽敞的房间，那里面聚集了大约十几个男人，他们一边喝酒一边高声吆喝。在那并不起眼的小木屋下面竟然是一个黑赌坊。

　　季风的到来并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这些人显然赌疯了。

　　他扫视了一下房间里的情景，最后将目标锁定在坐在房间角落的一张小桌上独自喝酒的男人身上。

　　他走了过去，在男人对面坐下。

　　“如果要赌钱的话就去那边吧，如果想买酒的话可以找老板娘，她去后面的厨房了，一会就会过来”男人头也不抬地道。

　　“我找你！”

　　男人猛地抬起头来，男人的头发本就凌乱，面目也相当的邋遢，满面的胡渣让人看不清相貌。

　　季风也不说话，而是将右手平放在桌上，当他将手移走的时候，那里留下了三个金光闪闪的金币。

　　男人连忙用手臂将金币圈到自己这边，然后左右看看，在确定没有人注意到这边之后他拿起一个，遮遮掩掩地放到嘴边咬了一口。在确定了真假之后将金币全部收回了自己的衣服里低声问“你想知道什么？”

　　季风再一次将手放在桌子上，这一次，换成了左手。

　　男人将季风放在桌子上的纸条拿起来看了一遍，脸色微变。

　　他犹豫了一下，却将刚才的金币重新放在了桌上“看来，它们注定不是我的了。”

　　季风平静地看着他，没有接回那些金币，而是又从衣服里摸出三个拍在了那三个金币上面，压低了声音说“我知道，在郁桑没有你不知道的事情，我可以保证，不会有人知道消息的来源。”

　　男人吞了口口水，眼睛直勾勾地望着季风的手背，明确的说是透过他的手望着桌子上的那六个金币，要知道，这样做工的金币，六个，就是六百新奥币啊。收下这些他的下辈子基本就不用愁了，他的脑海中开始了一番激烈的挣扎。

　　然后他又抬头看了看眼前这个面貌平凡的青发男人，实在是他要问的事情事关王家，自古以来王家的事情，谁又愿意多这个嘴呢？

　　不过，人为财死！

　　他重新用手臂将金币圈回怀里，看看了四周，然后用更低的声音说“我知道一个人，他似乎做过相关的研究，但是，他已经死了。”

　　“名字？”

　　男人深吸了一口气，吐出两个字“温琴。”

　　在接收到季风冰冷的目光之后男人才继续道

　　“他是前任的御前药草师。”

　　“怎么死的？”

　　“这个，我真的不知道，你知道的，王家的事情，谁也说不出个准……”

　　“总会有个说法吧？”季风显然不会轻易就放过他。

　　男人面露难色，在看到季风将视线转移到他怀里的时候不自觉地收紧了手臂“听说，只是听说，是被王后赐死的……”

　　“原因呢？”

　　“这个，我真的不知道了”男人的语气近乎恳求。

　　季风盯着男人的眼睛看了一会，确定了他大约没有隐瞒什么了。不过……

　　他将上身前屈，用略带遗憾的口气说

　　“怎么办呢？你给的情报，可不值这个钱。”

　　男人惊得又后退了一些，将怀里的金币拽得更紧“这可是您自己出的价钱呀！”

　　男人和季风对视了数十秒钟，终于泄气了“我知道他在天籽宫有一个‘汤祠’*，至今也还保存着，只是不知道你要找的东西还在不在里面。”

　　“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自然有我的途径。”说到这一点男人倒很是得意，不过季风显然不买他的账。

　　“不是说王家的事很难说的吗？”他一下子就抓住了对方话里的漏洞。

　　男人一脸的无奈“其实，我有个朋友，他在宫里做活。温琴死后，他曾经听说有负责打扫‘汤祠’的宫女将里面的东西偷出去变卖结果被抓住的，似乎从那以后‘汤祠’那边就再也没让人进去过了。另外还有一个消息也许对您有用……”男人笑的神秘，妄图吊起季风的胃口，不过他又一次的失望了。因为季风只是面无表情地会了他一个字

　　“说！”

　　男人面上有千百个不愿意，不过为了能值那些钱，他还是开了口“王后似乎自从温琴死后身体一日不如一日，她大约会在十日之后召开一个医师的讨论会，凡是大陆有些名望的医师都会接到邀请，任何人，都有机会。”

　　季风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那么最后一个问题”他顿了一下道“城里有哪位贵族家中有在王族里也颇为有名的病人？”

　　“这个……”男人摸着脑袋思忖了一下“啊，有了，夏日亚家的玛姬小姐，夏日亚家的宅子就在距离霞宫不远的地方。”

　　男人口中的霞宫其实就是王宫桑底俄宫，因为桑底俄宫的屋檐都是紫色，从远处看仿如一片紫霞，所以都城的居民更喜欢称之为霞宫。

　　收集完需要的信息，季风站起身来，头也不回地向来时的楼梯走去。

　　“您要走了吗？”

　　在他走到楼梯口的时候，刚才为他开“门”的矮小男人问道，他不知什么时候到了楼梯的一侧，季风的背后。季风停下了脚步，等待他的下文。

　　“您是不是忘了什么？”

　　“我不觉得自己有忘记什么。”

　　“您再想想”矮小的男人用贪婪的目光盯着季风系在手臂上的包袱，即使不用看也知道，那里面装的一定是和他刚才在门口看到的一模一样的漂亮金币。

　　“不必，我的记性向来是很好的”季风果断地回绝了矮小男人的要求，重新抬起了右腿向前迈去。

　　在他所看不见的地方，矮小的男人面上凶相毕露，他凶狠地转头，似乎是要向后面的人下什么指示，却在转头的那一瞬间僵住了。

　　在他的身后，原本兴奋地吆喝着的男人们不知何时都以各式各样的姿势躺倒在了桌子上，椅子上或者地面上，不知是睡了，还是死了。只有刚才和季风说话的男人还清醒着，不过也是一脸惊异地望着这个方向。

　　对啊，他怎么就没注意到呢？从刚刚开始身后就安静的不得了了。

　　季风究竟是什么时候对这些人下的手，又是以什么样的方式却完全无从得知。

　　“你、你究竟是什么人？”

　　然而回答他的只有消失在楼梯转角处的灰色衣角。

　　*‘汤祠’：药草师炼药的地方，里面一般都存放着各类药草，药草书以及炼药的器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