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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炖山鸡 ...


  •   “炖山鸡。”庄岩把手里菌菇全部放进水里泡着,“还加了这个。”庄岩把手里的一把菌菇拿给魏凌看,这种又小又嫩的白色小菌菇放在炖菜或者汤里面特别鲜美吸汁,魏凌很喜欢吃。

      “是吗?”魏凌心不在焉地看了一眼,“你把家里的鸡杀了?”

      “杀了。”庄岩把煤炉里面烧得发灰的黑煤用火钳夹出来,换了个新的蜂窝煤进去,又小心翼翼地将陶罐放好,将洗干净的菌菇放进去,用勺子搅拌。

      魏凌点了点头,又瞄了一眼窗台,“你还放了什么,怎么一股药味?”

      “是黄参的味道。”

      “是吗?”

      “嗯,黄参放了许久,该拿出来吃了。”

      魏凌觉得很奇怪,他的雇主今天既没有冷着脸,也没有惜字如金,一大早起来烧炉子、炖山鸡,还把珍藏的十几年年份的山参拿出来。

      他心慌得厉害:好端端的,干嘛又杀鸡又炖参?

      事实上他如果照照镜子,便会知道自己脸白得可怜,加上他单薄的身体在寒风中瑟瑟发抖,庄岩觉得这人身板实在太瘦小,冬天到了定会很难捱,趁着现下山路可行,多贴贴膘,养得圆润一点,这样寒风才吹不跑。

      但这些庄岩不知如何开口。

      他从小就没有怎么和同龄人相处过,小一点的时候面对寡言的庄父,后来照顾身体不好又精神失常的庄母,山下的村民都不愿意和他亲近,有的小孩还会对他扔石头。
      庄岩记得很清楚,他十二岁时爹去世,他去村里买黄纸裁寿衣,村里的大人用复杂的眼神看他,那眼神带着怜悯,也带着厌恶,庄岩那时候太小,也不懂为什么人们用那种眼神看他。

      后来好几次,村里的小孩看见他就编口谣,朝他扔石头、嘲笑他,他渐渐明白自己就是个不受欢迎的人。

      “离他远点!”、“扫把星快滚!”、“把自己爹都给克死了!”

      起初他不信邪,朝那些嘴碎的小孩弹弹弓,把他们个个吓得逃走,后来他爷爷没了,再后来连娘也走了。

      那些年他常常会想起那几句口谣,躺在屋顶上看着星星,找那颗传说中的扫把星,可惜他从来没有见到过,书上也没有写。

      他找不到那颗星,或许别人说的对,他就是那颗星。

      他神差鬼使地从庙里把魏凌带回家,起初是在收参的时候听说了这个事拉他一把,后来这人说要留下,要求自己收留他。
      他没有拒绝,其实心里已经期待着这人留下来,哪怕只是一个冬天也好。

      他怕这人觉得山中日月难渡,只好把所有他觉得好的东西都拿出来,似乎只有这样,他才会觉得安心。“冬天就吃这个。”庄岩对着翻滚的陶罐说道。

      魏凌撇撇嘴,后院的鸡笼子里一共十只鸡,冬天还那么漫长,这一下杀一只,剩下的日子还怎么过?

      再说了,那曼陀罗果子到底去了哪里?
      一阵冷风吹过来,魏凌抖了抖,他觉得陶罐里炖的不是肉,而是毒药。

      魏凌蹲着看了一会,搂起水桶打算去后院喂猪。
      “猪喂过了。”庄岩说道。

      得,魏凌回到床上摊手,又睡了个回笼觉。

      等魏凌醒来,肉菜都炖好了,摆在庄岩屋内的小炉子上,热腾腾地冒着热气,要是放在平时,外头刮着冷风,能在屋内吃炖锅,是魏凌最期待的事,但今天的魏凌吃得很少,连汤都没怎么喝。

      “不好吃吗?”庄岩皱着眉,看魏凌吃得跟猫食一样。

      魏凌摇了摇头,嘴唇因为吃东西稍微变得红润,但那张脸还是莹白莹白的,眉角带了点病气,眼角还有些发红,整个人看起来又娇又弱,庄岩舀了碗汤,强制他喝下。

      魏凌见他冷着脸要求自己,心中疑虑更甚。

      吃了饭魏凌打算去外面消消食,自从来到山上,他极少出门,即便出门也是跟着庄岩,庄岩似乎不担心他一个人在家,每次外出只是嘱咐他关好门窗。

      这天魏凌破天荒说要出门走一走,庄岩怕他在外面被村民遇上为难,便说,“我和你一块。”

      魏凌没说什么。

      外头已经完全入冬,树冠零落,草地发黄,魏凌打算去逛后山,后山有个废弃的茅坑,因为常年没什么人去,所以倒也显得不那么脏。

      两人一前一后走着,魏凌记忆很好,很快就走到茅草屋的附近,“我肚子疼,去上个厕所。”

      魏凌把食物全都吐了出来。

      等他出来的时候,见庄岩和一个村民正站在一起。
      魏凌顿了顿,那村民正是买走他的老水,他拿着把锄头,穿着件黑色的防风衣,裤脚脏兮兮的,像是刚从地里回来。

      “别吃了苦才回过头来怪我没提醒你。”
      魏凌远远地听见老水正在说话。

      老水也瞅见了他,一路看着他朝庄岩的身后走近,魏凌觉得他的眼神中带着厌恶和防备,两人见他来不再交谈。

      应该是老水不再继续说,庄岩似乎一直抿着唇没怎么开口。

      魏凌抹了抹嘴,庄岩对着另一条路微微抬了抬下巴,示意魏凌朝那边走,很快便迈开长腿,连个眼神也没有再给老水。

      魏凌连忙跟上,回头再看一眼老水的时候,只见他向着地面吐了口唾沫,不知道低声说了句什么。

      总归不是什么好话。

      庄岩走在前面没有什么,步子迈得还有些大,魏凌费了点劲才追上他,“庄哥!”

      庄岩稍稍放缓了脚步,魏凌见他一脸冰霜的样子,有些诧异,“他跟你说了什么?”

      并不是魏凌喜欢打探别人的隐私,只是刚刚那个老水看他的眼神就像看个恶心的臭虫,他记得上一次都没有这么强烈的厌恶感,他并不知道中间发生了什么。

      他还要在山中度过漫长的冬天,那些村民比他和庄岩认识的时间要长得多,他们对待他的态度也许很容易影响庄岩对自己的态度。

      魏凌还对那袋子的草药耿耿于怀。

      “不用理他。”庄岩看着地面发黄的草地说道。

      魏凌知道他不愿意告诉自己,他心中着急,但在面上也不显,只是默默地敲了敲87757,“如果春天还没到,我死在这里,会怎么样?”

      那曼陀罗的果子吃一次还不致死,但长期服用会麻痹交感神经,过量还会昏迷死亡,魏凌不知道刚刚庄岩是不是放了、放了多少。

      “任务失败,您必须接受惩罚。”89757回他。
      “什么惩罚?”对魏凌来说,总比回到原来世界的太平间要好吧?

      但89757丝毫没有给他留下幻想的空间:“回到原身世界,然后死亡。”

      “兄弟,你之前的服务对象有投诉过你吗?”魏凌问。

      89757顿了顿,“没有。”
      魏凌嗤笑一声。

      89757沉默了一会,又追问,“为何怎么问?”

      “因为我想投诉你呀。”

      最终在89757的沉默下结束了这场单方面的投诉需求。
      魏凌闷闷地跟着庄岩回了家,下午的时候庄岩把那颗小枣树带回了山上,在院子外面挖了个大坑,把枣树给栽好。

      枣树很好养活,今年种下兴许明年就能结果,如果魏凌来年还呆在山上,说不定就能天天吃到甜枣。

      吃过晚饭,魏凌搬了张躺椅上屋顶吹口琴。

      庄岩忙活完手里的事也跟着上来。

      庄家原先不在这山中住,庄父年纪轻轻带着个脑子不太正常的庄母在村里过得不太安稳才回到山中,这山中院子原本只是庄家一间砌的石砖小屋,庄父一家搬进来前重新修整加盖了围墙和后屋,才成了今天的模样。

      所以这院子前头是瓦片,后屋是水泥顶,看着有些怪异,但住起来很舒服,庄父能干,人虽然沉默,但手活厉害,家里的木具家什都是他自己做的,丝毫没有比外面的差。这顶屋也是,四面围了防风罩,将寒风阻隔在了外头,盖个毯子躺一躺,别有一番滋味。

      魏凌吹完两曲,一阵冷风灌进屋顶,寒毛竖了起来,这里医疗条件奇差,魏凌刚发了一场高热,不想把自己又搞出病来。

      他起身,打算回屋里,却发现庄岩不知什么时候坐在他的身侧,刚好挡住了防风罩的漏口,一动不动地盯着自己。

      庄岩见人不再吹,只装作无事地看向别处。

      魏凌摸了摸胳膊,问他,“下去么?”
      庄岩不自在地咳了一下,“嗯。”

      魏凌收起口琴,正打算向前跨去,没想庄岩长腿未收,魏凌结结实实地被绊了一跤,直接扑了下去,庄岩手疾眼快扶住了他,但他估错了魏凌的重量,两人直接甩在躺椅上。

      魏凌慌乱之下,抓住依靠,却没成想抓住了庄岩的大腿,庄岩被他这么一捏,大腿反射条件踹动,直接将魏凌踢在地上。

      好死不死,魏凌压住了整个左肩,包扣昨天受伤的上臂。

      几分钟后,庄岩的堂屋。

      “嗯,疼,疼!”魏凌伤口的血渗了出来,原本干涸的医疗棉又被浸湿了。

      他整个人都靠在炕壁,唇白得发抖,左手臂无力地向下垂,上面是两条狰狞的伤口,一直蔓延到左肩。

      庄岩拿了一大瓶酒罐,打开以后一股子混着药味和酒味冲鼻而来,魏凌嫌弃地挪开脸。

      “这是什么玩意?”

      “药酒,可以消毒消炎。”庄岩认真地说着,作势要帮他涂药酒。

      尽管魏凌对这股药味十分不喜,但还是耐心地扒开毛衣,露出整个左肩,等了一会也不见庄岩动手,魏凌疑惑地抬眼看他,“怎么了?”

      庄岩才回过神来,喉管滑动了一下,“没,忍着点。”

      药酒接触到皮肤的那瞬间,魏凌不适地抖动了一下。

      很快,火辣辣的酒精湿润了伤口,魏凌疼得死去活来。
      他咬着唇,忍着不叫出来。

      庄岩手下的动作已经轻得不能再轻,魏凌痛得浑身发冷汗,五感比常人敏感的他瞬间像血肉被割开,那是一种令人头皮发麻的痛。

      庄岩看着他痛到无力的样子,瞬间想到了春天被冷霜打到的白玉兰,那花平日开得冷清,偶尔太冷了会蔫,等到暖和了又重新挺直生长。

      过了好一会,魏凌的右手攥住庄岩的大腿,眼角还泪来,语气不自觉带着些哭意和喘息,“哥,好疼啊。”

      庄岩觉得从大腿根部一阵酸麻,直冲他的胸口。

  •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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