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墨画秋容Ⅱ》月木流苏

50、佛祖座前众生平

　　昕姝等了好几日，看周围没什么动静，才寻了个机会将灰鸽子放了。
　　突然脚边儿踢到什么东西，这才发现是墨衣那只小狐，瞪着一双小眼儿望着自己。都说狐是通灵的东西，如今养了这小家伙，才真这么体会。它那双眼睛好像总会说话似的。
　　昕姝将小狐抱到怀里，轻声浅笑的说：“怎么跑这儿来了？跟我过来的？真是不乖，万一被别人逮去，可没人救你。”
　　抱着它往回走，冷不丁眼前一个白影晃过，吓了昕姝一跳。警觉的望着四周，却没发现什么。摇摇头，许是自己花眼了吧。
　　回到客房的时候，就看到柳月着急的在门口晃悠。瞧见她回来，急忙的迎了上来。小声的说：“主子，皇后娘娘来了。在里面等了好一会儿了。”
　　昕姝一愣，将小狐交到柳月手上，就进去了。
　　见面，早有预感。
　　昕姝最先看到的是皇后的侧影，暗黄的肤色，苍老的面容，手上不停的捻着佛珠。无法想象这就是当年那个大权在握的皇后。
　　“不知皇后娘娘驾到，有失远迎啊！”昕姝娇俏的打招呼，收起那仅有的一丝怜悯。
　　皇后似乎终于察觉到昕姝的到来，淡淡的回答“阿弥陀佛，心儿姑娘好。”
　　昕姝看着她低眉顺眼的样子，还真是不习惯。那双灰暗无光的眼睛里，一闪而过的光芒，她以为没人察觉吗？
　　“不知皇后娘娘近日来，所谓何事？”
　　“无事，本宫每月都会到这寺里住上几日，恰巧听无妄师父说姑娘也在，就过来看看。”
　　昕姝略一挑眉，笑着说：“原来是这样，娘娘可真是虔诚。”
　　皇后微微一笑，一转不转的看着昕姝，许久才说：“前尘往事皆可抛，佛祖座前众生平。本宫也曾经执迷于红尘繁华痴恋，到如今却放开了，反而平静了。”
　　“那真该恭喜娘娘，世间能有几人看得开？”
　　“人各有命，姑娘若放不开，不如认真看看眼前人，珍惜为贵。”
　　“感情娘娘是来劝化的，却似乎不是劝我脱俗，而是入尘啊？”昕姝好笑的望着皇后说。
　　“阿弥陀佛，姑娘自会有所思，有所虑。本宫告辞了，这段时间希望我们相处愉快。”
　　皇后说完就走，这点干脆倒还有当年的风范。昕姝也不送，左右琢磨她话里的意思。
　　一个人这能变得这样脱胎换骨吗？

　　白日里昕姝晃眼的白影，不是眼花，而是真有其事。如今那白影正站在皇后面前，聆听教训。
　　“皇儿，你太不小心了。怎么能这样出宫？”
　　“母后，皇儿想母后了。母后，我们这样还要躲避到什么时候？”
　　当年被揽在怀中的大皇子，如今也长成了半大小伙子。可惜那张俊朗的容貌上，配了一双与他母亲一样阴郁的眼睛。
　　“快了，等到你鬼面师傅得手，我们就不用再这样窝囊下去。到时候，天下都是我们的。”
　　这样的皇后才是当年那个心狠手辣的人。
　　“母后，那个什么心儿究竟是何人，为何母后要特意去看她？我刚才看到她在后山放飞了一只信鸽。”
　　“她？怕是故人啊！暂且不用管她，你仔细练好功夫，其他的不要管。快回去吧，被人发现你私自出宫，就不好了。”
　　大皇子虽有疑虑，却很是听话的离开。看到自己儿子离开，皇后重新换上慈悲的面孔，也走出了那片林子。
　　然后，不远的树后又出现一人。

　　这一夜昕姝睡的极好，似乎闻到了久违的花香，半枝莲的浅淡味道，萦绕在她的枕边。梦里似乎见到了谦知，还是他们初见时的模样。脸上青一块紫一块，却扬着倔强的小脸说“等我回来”。
　　一夜好眠。

　　可惜，这样好眠的夜，却入不到铭沁那里。自从他带着一队人进山之后，就接连发生命案。每次都是晚上失踪，白天发现尸首。每个人死时都露出惊恐的表情，然后颈脉被割断，流血而亡。那断裂的伤口却不似动物撕咬所致。
　　铭沁最为奇怪的是，每夜他都认真的守着，可总会莫名的睡着，醒来之后却不知发生了什么。还有一点，小善在看到那些死尸时露出的古怪笑容。
　　今夜他借口找小善有事，一直逗留在他的帐篷。随着夜幕越来越深，小善也越来越情绪化。铭沁将一切看在眼里，突然严厉的问：“小善，你知道谁是凶手对不对？”
　　“你，你胡说什么？”小善不提防铭沁突然问起，慌张的辩白。
　　“我刚才想起来，那些人都是跟你有过节的。我之前还在奇怪你为什么没找自己亲近的人跟我进山，反而是找的那些人。你早计划好的对不对？说，谁帮你做的？”
　　看着小善冷血的眼神，铭沁为自己的后知后觉有些懊悔。
　　“是我一个人做的，你要把我送官吗？官老爷才不会管我们这种人的生死。而且，路掌柜说你是自己人，我看不象嘛！”小善突然改了口气，一副高高在上的轻蔑。
　　铭沁心底一颤，按住他的肩膀说：“这种事你一个人做不到的，也不该是你做的。告诉我，到底是谁？”
　　小善啪的甩开铭沁的手，“哈哈……你是我什么人？凭什么管我该不该？连真实身份都不肯说，还装出这副伪善的面孔？真是好笑！”
　　“我，我不是故意要隐瞒你，只是事出有因。你相信我，一定会把你们救出去的。”
　　小善不说话，冷笑的看着铭沁。
　　突然，铭沁一个闪躲，避开身后的袭击。有些惊讶的看着突然出现的人。
　　“鬼面人？”
　　“铭公子真是喜欢多管闲事，曹家的事情还没管完，又来插手秦家的事情？”
　　铭沁没料到一直都是隐藏在曹家黑暗中的人物，竟然在这里与他碰上。
　　“那你又为何曹家、秦家两边跑？”
　　那张青面獠牙的面具，遮盖了来人的整张脸孔，只看到黑白的眼珠，发出仇恨的光芒。
　　“铭公子太喜欢多管闲事了，不是好事。”
　　话音未落，鬼面人就攻了上来，攻势凌厉，直逼的铭沁节节后退。双方拆了十数招，铭沁才慢慢地占了上风。可越打铭沁越觉得心惊，这一招一式甚是熟悉。
　　几乎是同一时间，两人双双罢手。都有些微喘，又同时惊讶的盯着对方。
　　“铭公子果然身手不凡，后会有期。”
　　鬼面人撂下一句话，纵身离开。铭沁本是要追，却落入了沉思。转头看着一边的小善，粗声问：“他跟你什么关系？”
　　小善大骇，死咬着嘴唇不肯开口。
　　却不料铭沁一阵大笑，然后说：“你放心，你说与不说我心里都有了底。没想到啊！没想到！”
　　小善看着有些疯癫的铭沁大笑着出门，满头雾水。

　　这一夜人命案再没发生，第二天铭沁却仍旧以休整的名义，带了大家回去。回去后，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找到路掌柜问他可知鬼面人的事情。
　　看到路掌柜吃惊的样子，铭沁就了然，声音平淡的说：“路掌柜，烦劳您替我约他见面。我知你们对我怀疑，才借机试探我，不如大家把事情放到台面上来说。时间、地点，你们定。”
　　可惜，等到铭沁再见到鬼面人的时候，已是数月之后，铭沁也离开了岭南。

　　同一时间的四川，青王在出发的前一天，去看了如宝，可惜她还是昏迷的状态。青王无奈，留下林仲阳亲自照顾如宝，便同肖诺赶往曹家山庄。
　　兜兜转转了一大圈，所有的人又都回到了最初的位子。
　　扬城将再一次热闹了起来。可这一次的热闹，更添了阴谋的味道。

　　昕姝虽人在双桂寺，可对江湖中发生的事情也略有耳闻。听着香客们的议论，昕姝奇怪的是那些名单中，为何偏偏没有铭沁。难道他不在扬城、亦不在四川？
　　“施主似乎很喜欢半枝莲。如今花期渐到，香气已起。”
　　原来是无妄，自打住进来，倒是很少见他主动出现。昕姝微微一笑，说：“美与丑，香与臭，善与恶……万般诸事皆源人心，这是空成大师曾经说的。”
　　“阿弥陀佛，师傅佛理通透，不是无妄能及的。”
　　昕姝看着他略带疑惑的眼，淡淡的说：“无妄师父不是不通佛理，而是不通人心。”看着无妄微变的神色，继续说：“人心是最复杂的，他控制着你对别人笑，可却有可能在诽谤、咒骂、怨恨。反过来，你看到别人的笑，又岂知就是他的心在笑？”
　　“阿弥陀佛，无妄受教了。”无妄低声念着佛陀，缓缓的转身离开。
　　昕姝却突然朗声念到“佛曰，人之苦，在于追求错误的东西”。
　　只见无妄身形一顿，那背影比往日多了许多黯然。

　　这一夜，昕姝依旧闻到了淡淡的半枝莲味道，睡梦中似乎还有人说话。
　　在那个身影踏出房门的瞬间，昕姝撑开了眼睛，微弱的喊了一声：“谦知哥哥……”

作者有话说

　　哎呀，更新了，更新了。
今天5.12纪念，一直在看电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