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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8、希望之光·第六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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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缨是知道的,知道这个人心里装着天下。
早在一年前,姚秀就说出了她并不完全是他人生计划的一部分、游历天下救治百姓才是他最终的目的这样的话;早在一年前,姚秀在得知她身上背负了那么重的担子之后,不但没有退缩,还一直帮她助她。
她早就知道了。只是一直以来,她都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从来没有正视他。起初是她没有余力去看他,可不知从何时开始,就已经不是什么有没有余力的问题,她早就看见了发现了知道了。
只是她逃避了。
粗鲁地推开姚秀的房门,又小心翼翼关上,姚秀坐在床头看书。朱缨能认的字还不是很多,但姚秀看的书,书名她都会认。这回看的,是《苗疆异录》,他特地带出来的书,说是记录了苗疆人治病用的偏方。
倚着床头的人并没有抬头,下午西斜进屋的阳光落在他身上,手里的书又被翻开一页。朱缨不由得想,如果他没有生病,便是最美的一副光景。可如今,明知他的病情在逐渐恶化,她却束手无策,再美的日子,最终也会变成痛苦的回忆,便如鲠在喉,心痛难当。
他亲口说的,他是她未来的家人。是家人,又怎么忍心丢下她啊!母亲是这样,父亲是这样,连姚秀也要是这样吗?
“阿缨,怎的不说话?”
朱缨三步并作两步,霸道地抽掉姚秀手里的书,抓着他的衣领,粗鲁地吻上去。男人温柔接纳,慢慢软化了她的力道,不知不觉间,竟已成了他在主导。她强行在二人之间拉出些许间隙,索性跨坐着,张口咬向他的耳朵。姚秀登时满脸通红,想要在二人之间拉开距离,又听见了那强忍泪的喘息声。
索性抱着她,像给猫顺毛一样一下一下地轻抚她的背脊,“怎了?是巧龄欺负你了,还是赌钱输了?”
她却把他按在墙上,再次吻下。湿热的泪沾在他的脸上,她的手胡乱地摸索着右侧的系带。姚秀一瞬便明白她要做的事,右手用力按着她的手,左手将二人距离隔开些许,“阿缨,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我知道。”
“那你还——”
“你是州官吗!就只能你用火,不能我用火吗!”
嗬,还会用歇后语了,有长进!
朱缨气得眼泪直掉,既气姚秀,更气自己。是自己一直不肯去面对,是自己放任姚秀……
气死人了!
挣扎着要起身,被压在墙角的男人突然不像病了的人,死死地将她箍在怀里。她三番挣扎,他便四次抱紧。猛然间,某处传来奇怪的感觉,愕然望向姚秀。姚秀的脸登时红得像煮熟的大闸蟹,忙将她松开背对她坐好,又始终抓着她的手不肯放。
“阿缨,没有必要。”他难得害羞地挠脸,“我们还有很长的未来……我不想名不正言不顺地占你清白。”
“You are my boyfriend and I allowed you to do it.”
姚秀转过身,用指腹擦去她的泪痕。她说的这句话,他听懂了。
“No,No.这一点,我希望你尊重我。”
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朱缨也没法再坚持。姚秀向来迁就她,她在姚秀面前,仍能保持着在亚美斯多利斯三十余年养成的所有习惯和思想,从未被要求改变。他难得提了一次要求,而且这要求并不过分,甚至是他在为她在大唐的未来考虑,她又有什么理由不答应他?
下午的太阳温暖地照在二人身上。姚秀示意朱缨躺下,把被子拉到她身上,自己披了披风,蹲在床榻边,轻轻拍她的头发,她摇头示意不行,又把他拉了回来,倒是什么都没再做了。二人一言不发,又胜过万语千言。朱缨慢慢闭上眼,在睡着之前,隐约听见了姚秀的话。
他说:傻丫头,我怎会舍得丢下你一人在这他乡?
朱缨睡到了太阳下山
床头数盏油灯亮着,似乎是怕她被光照醒,身旁聚精会神看书的男人侧着身子,刻意替她挡了油灯的光。二人之间隔着卷成条状的被子,他还真是刻意与自己留着距离。
闭着眼翻身,姚秀撩了撩她的刘海,似乎以为她还睡着,又转了回去。朱缨不由得心生一计,装作说梦话般呢喃道:“阿秀……mua~嘿嘿。”
男人根本没有动静。朱缨心想不对吧,他听见了却连一点反应也没有?不对啊,姚秀连她翻身都要替她撩好刘海,怎么她说梦话,他连一声都不吭?
不死心的朱缨又喃喃道:“你不要我了吗……”
身旁的人叹了口气,伸手敲敲她的头,“别装了,早知道你醒了。”
哼。
姚秀让了个位,叫朱缨坐在他的位置,搬来一张案几放在她面前,又将食盒打开,甚至连筷子也给她摆好,仿佛生病的不是他,是她。朱缨更为不满,姚秀刮了刮她的鼻子,“今天下午我和晁二巧龄他们商量了一下,明日你假扮成阿焱,和巧龄、晁二一起去万花谷解炼成阵。巧龄受了点伤,虽然不重,但也得休息好几天,若是遇到雷金纳德的人,只让你们二人一起回去,我不太放心。至于长安城你无需担忧,阿焱会扮演你留在这里。”
朱缨也知道,姚秀此时做的决定才是正确的。
她不高兴地点头同意了。
小丫头这脾气日渐增长,都不太好哄了。
“唉,本来我想给你个惊喜的,可你这么闷闷不乐,我总是不忍心瞒你。”姚秀坐在她的对面,严肃道:“二师兄说是找到了解尸毒的方法,正和大师兄来长安汇合。”
朱缨大喜过望,拽着姚秀的手臂惊叫:“真的?真的吗?你没骗我吗?”
姚秀将她抱在怀里,无奈道:“我怎么会骗你啊,傻阿缨。是真的。我说过,我不会舍得丢下你一人,所以从头到尾我都没有在逞强,是你们把我看得太弱了。尤其是你,对我有点信心好吗?”
朱缨胡乱第点头答应:“嗯!嗯!”
太好了,太好了啊……
“朱缨,我这么努力活下去,你也要答应我,不管发生什么事,都要努力活下去。不要再让姚秀经历那样的事了,知道吗?”
朱缨没有满口答应。
她诚恳地握着姚秀的手,放在她的脸颊上。
“我不能给你100%的保证,我答应你,我会努力保护好自己。”
这样总比没有承诺好。姚秀露出笑意,催着朱缨快点吃饭。
第二天一大早,头发被药液染得发灰的朱缨穿上了毓焱的衣物,戴上了面具。多少有些不合身,但好在不怎么需要动弹,只要走到长安城门口,让那监视的人看明白是“毓焱”回去了便可以了。朱缨回眸,看见的是穿着她的衣服扶着姚秀的毓焱,以及面无表情的姚秀。
她和毓焱招了招手,毓焱笑眯眯地回应。她又和姚秀招了招手,那人张口说了句话。
口型非常清晰。
I love you.
噫……
红着脸逃上马车,又忍不住看姚秀一眼,姚秀是笑着的。
晁耿不明所以,问她能否启程问了两回,朱缨根本没听见。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只觉得自己被硬生生喂了一口狗粮,索性打马离开,驾车前行。
才跑了没几步车里就传来了尖叫声:“晁耿!又是你驾车!我要死了!朱……啊不对,阿焱,阿焱快点把缰绳抢过来!我不要他!我要被他搞死了啊啊啊啊……好痛!”
晁耿驾车的技术是真的一等一的烂。朱缨忍不住要来缰绳,把晁耿赶到车里。晁耿心里自是不平,他骑马技术那么好,驾车而已,怎么就不好了?这闺女在给他找事儿吧!
晁耿掀开帘子,看见被埋在书堆里哀怨的小眼睛,慢慢退出车厢,老老实实坐在朱缨旁边。朱缨故意戳晁耿的痛处:“不进去了?”
“不了。”会被杀。啊这个朱缨什么时候学了这么坏的招,专戳人痛处?
嘴上那么说,晁耿还是老老实实钻了进去。听见里头收拾书本的声音,朱缨心想今天的天气可真是不错,这五大三粗的晁耿,也有春光明媚的一天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