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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7、渴望之物·第二回 ...

  •   朱缨会砸地板,自然也会修地板。当然,她还是藏了私,没让高劲看到修复的过程。炼金术在这个国度并不流行,能有这方面才华的也没几个,至少在朱缨认识的人里,只有姚秀是可能有才华的。

      所以不能轻易地透露出去,否则心怀不轨的人,就该搞起长生不老术了。

      裴元把她的房间从客堂搬去了姚秀旁边。

      朱缨想不明白裴元的心思,他们大唐人不是很讲究什么男女受不受亲不亲的么,怎么现在倒让她跟姚秀住一块了?她想问,收到裴元“闭嘴”的眼神,识趣地闭了嘴。想想也是,屋里多暖,在客堂睡,那满堂的寒风倒灌,她根本就睡不好。

      好歹她也算个病人,冻伤的病人,总不能还冷着。

      “阿嚏!”一个喷嚏打得她浑身近乎散架,躺在床上这可真是作孽,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天策府。

      瞥眼看向姚秀,屋里烛光摇曳,他还在昏着,额头搭了块布,刚才在他身边照顾的裴元出去了一趟,暂时没人理他。

      估摸着自己还能再折腾一下,朱缨从床榻上爬到姚秀床沿,坐在脚踏上,伸手将热乎乎的布扒下,换了泡在水里的另一块。要做完这些动作,对朱缨来说仍是吃力,所以等她换好之后,她已经没有再多的力气了。

      朱缨将头上那根簪子拔下,轻轻放在他的手中,然后自己紧紧地握着他的手。

      既然是他妈妈的东西,想必,他妈妈会保佑他的。

      半散着发,她握着姚秀的手,趴在他的床沿,低声念——

      *
      When we met first and loved,I did not build
      当初我俩相见、一见而倾心的时光,
      Upon the event with marble.Could it mean
      我怎敢在这上面,建起大理石宫殿,
      To last,a love set pendulous between
      难道这也会久长--那来回摇摆在
      Sorrow and sorrow?Nay,I rather thrilled,
      忧伤与忧伤间的爱?不,我害怕,
      Distrusting every light that seemed to gild
      我信不过那似乎浮泛在眼前的
      The onward path,and feared to overlean
      一片金光,不敢伸出手指去碰一下。
      A finger even.And,though I have grown serene
      到后来才坦然、坚定了。可我又觉得,
      And strong since then,I think God has willed
      上帝总该另有恐惧安排在后面…
      A still renewable fear … O love,O troth …
      爱啊,要不然,这双紧握著的手
      Lest these enclasped hands should never hold,
      就不会接触;这热热的亲吻,
      This mutual kiss drop down between us both
      一旦从嘴唇上冷却了,何以不变成虚文?
      As an unowned thing,once the lips being cold.
      爱情啊,你快变了心吧!要是命运
      And Love,be false!if he,too keep one oath,
      这样注定:他,为了信守一个盟誓
      Must lose one joy,by his life\'s star foretold.
      就非得拿牺牲一个喜悦作代价。
      *※

      朱缨渐渐合了眼,握着姚秀的手却仍是不放。

      裴元拿着水壶进来的时候,看见的,便是这么一幕:本该躺着的爬到了昏睡的身边,细长的金发在暗淡灯光下仍有些许发亮,乖顺地铺洒在她的身后。男人的手心里有一根簪子,女人就握着男人的手,明明都睡着了,还不肯放。

      这样一幅画,饶是让画圣来画,都要失去三分情意吧。

      许是通了心意神清气爽,姚秀一大早睁了眼就觉着浑身轻快,而且自己脊梁骨不太疼了。这是好事,说明他现在不发高热了。

      动了动躺得发麻的手,姚秀终于注意到,有一抹金色窝在他的床边,身上披着他的披风,傻乎乎地睡着。似乎睡不安稳,她眉头皱着,脸色不太好看,可双手仍是紧紧握着他的,他母亲的遗物,就在他的手心里握着。

      小心地抽出手,起身,伸手将这小姑娘连着披风抱到自己榻上。姚秀不知道对面的床榻是她的,还以为是自家大师兄的。将她往里推了推,盖好被子,才泄了力气,缓缓坐在对面的榻上。有些口渴,他倒了床头放着的水,虽然已经凉了,好歹还能喝。

      眸光深邃,紧紧跟着那抹金色。见她呼吸顺畅,甚至还翻了个身,面朝着他,睡得迷糊,不禁露出笑容,也躺在床上,侧向她,慢慢闭了眼。

      毓焱并蔺风端药进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二人尽管隔了一条过道也非要相对侧卧,仿佛在梦里也要见着对方一般粘腻。蔺风觉着自己又被喂了一脸狗粮,不由得看向与他差不多高的毓焱。她的眼框红红的,一时间不知上前好,还是不上前好。

      蔺风只知姚秀喜欢朱缨,对背后那些故事,不甚清楚,于是拍拍毓焱的肩,语气真诚道:“有情人终成眷属,咱们替他们开心可好?”

      “孟雅哥哥,你不知道就闭嘴吧。”毓焱的语气十足像了房巧龄,将药碗丢给蔺风,转身就跑。

      他又惹她了?

      叫醒姚秀,看他喝完药,剩下那碗给朱缨的,自然渡到姚秀手里。蔺风一溜烟儿跑了,在院子里寻见蹲在池子旁的毓焱,她的身后,高劲拄着拐杖慢慢走来。

      毓焱起身,向高劲行礼。她知道高劲不喜欢大夫,能让她和大师伯进来照顾人,已经是破天荒,自然更多几分拘谨,不敢造次,生怕他要赶人。反倒是高劲,瞅着这生涩的小姑娘,又想起初见糟糠妻的时候,她也是这般拘谨,羞羞涩涩的,不肯看他一眼。

      这一多想,眼珠儿就发红。

      “你叫什么名?今年多大了,为什么要学医?”

      毓焱听他语气柔和,不似初来那天厌恶她,也壮了胆子,细声道:“在下毓、毓焱……今年十四了,是长安……啊不是,是青岩万花谷人。生在万花谷,就、就要学医的。”

      原来是被迫的吗?

      “你就不想学别的?譬如女红,或者读书识字,游历江湖?”

      他似乎也没有想象中那么凶。毓焱慢慢摇头,脸上挂着笑,“阿焱不似三师伯聪慧,文治武功都学不来,唯有医道还能懂些,央着三师伯教的。”说着眼眸半垂,声音柔柔的:“师父武功很好,她总是护着我,所以就算她费尽力气教我武功,我也始终觉得,不学也无妨。可她莽撞,总会受伤,于是我就想,我会医的话,就能照顾师父了。”

      高劲示意她坐在自己身边,好奇道:“你师父对你很好?”

      毓焱笑靥如花:“嗯!她是这世上最好的师父!”

      躲在后头偷听的蔺风叹了口气,房巧龄对毓焱,还真担得上她这一句“最好”。

      毓焱的话匣子被打开。高劲年纪大,柔声说话像慈祥的爷爷,小姑娘心里的防备也慢慢落下。说了许多姚秀的风采,也说了许多自家师父和姚秀干架时的乐趣,说着说着,小姑娘眼框又热了。

      “婉儿师姐死的时候,穗九师伯是真的伤心啊。”

      他抱着婉儿跪在花海里的模样,饶是她当时年纪小,但也深深刻在心里。他那般难过,难过得脸色发白一言不发宛如死人,还得把婉儿的遗物给她的未婚夫婿。婉儿,从始至终,都不曾爱恋过他。

      所以朱缨出现,让这看似淡薄实则冷清的人身上出现了特别的温暖,毓焱别提多开心了。

      “可是,朱缨……真的是穗九师兄的福气吗?”

      自从认识了她,师伯的病痛接踵而至,时时送去半条命到阎王那里。阎王这两次心情好不收,可不代表还有下一回,要是他死了,朱缨拿什么赔?还说什么有解药,她分明不是气师伯的吗?自己想走就想走,说那么多借口做甚?

      高劲的手震了震。

      如果,用那颗灵药,救姚秀一命……

      不行!那是他高家七十二条人命,绝对不行!

      高劲缓缓起身,掸去身上的尘土,幽幽道:“你师伯吉人自有天相,你不要担心。”

      朱缨是被苦醒的。

      还没睁开眼就闻到了让人难受的药味。她揉了揉眼,发现自己倚着一个暖暖的“靠垫”坐着,身后伸了一只手,拿着一只调羹,上面满当当全是药,正试图送来自己嘴边。她张口,药喝进肚子里,叼着调羹死活不松口,抬眸看见姚秀下巴上的青。

      不是姚秀惯常的整洁,看起来狼狈得很。

      姚秀哭笑不得,微微用力,将调羹抽了出来。朱缨夺过他手里的药碗,闭着眼咕咚咕咚喝完,豪气万丈地把碗丢到姚秀手里,伸手探向他的额头。还热着,这混账,不知道发烧会变傻的么?

      “回去躺着!真想死吗?”发了烧就要去医院挂青霉素,现在她上哪弄青霉素啊?要是宋科在,是不是可以问问他会不会造?书上说过,青霉素是在霉菌里提取的,旁的不好搞,霉菌她有办法弄啊。

      姚秀刚洗了个澡回来,烧已经退了,浑身清爽着,怎么朱缨还以为他发热?仔细想想,大概是刚才洗的水比较热,泡得浑身热乎乎的,又裹着厚厚的衣物,才给她这样的错觉吧。

      抓住朱缨的手,眼眸映着她。

      “我无碍,不用担心了。反倒是你,手都冻成那样了,还折腾?”她的手臂青一块紫一块的,都是冻的,而且动作不是太灵活,也不知有没有冻到骨子里。

      朱缨扬了扬床头的药膏,一脸坦然:“你师兄给了药,说很好的。”

      姚秀叹了口气,伸手示意她给他。朱缨以为姚秀也想抹,把药放在他手心里。不想这人拉起她的衣袖,挖了些药膏,细长的手指在她的手臂上揉搓。

      朱缨咽了咽口沫,哑声道:“你对所有女病人都这么照顾的吗?你难道跟宋科学了亚美斯多利斯的医学吗?”

      姚秀哭笑不得,她这是把他当成了亚美斯多利斯的大夫?“阿缨,我自幼学习礼法,即便是真学了你家乡的医学,也不至于连礼法也不遵循。”

      朱缨睁大双眸,不明白他亲自伺候的意义。姚秀轻轻推高她的裙摆,将药膏涂在她的脚踝上。明明是正常的动作,却还是惹得她的脸泛了红。

      姚秀认真专注地抹药,说话的声音也认真得很:“这是妻子专享的。我只给我的妻这么做。”

      朱缨惊得说不出话。

      知道朱缨是那种不说就不会明白的糊涂性格,姚秀将她的脚放回被子里,面对着朱缨,诚恳道:“朱缨,你可愿,嫁与我为妻?即便我终有一日先你而去,断然会让你痛苦,只要你愿意,我也不打算放手了。朱缨,你可愿?”

      “我……”

      她很害怕,不知如何解释,姚秀才不会误会。

      姚秀却是一眼看穿了她的心事,向她伸出手。

      视线顺着他的手慢慢往上,看见的是如沐春风般的笑容。窗外阳光漫漫,照入到燃着壁炉的屋子里,让人忘了外头正是一片冬日肃杀,只剩春日莺飞草长,眼里眸里写尽了缱绻,旖旎柔和的千年风雅化作一室温柔,浸泡着她伤痕累累的心。

      他说:“等你完成了你的任务,抓住雷金纳德以后,就嫁给我,可好?”

      朱缨哑然,浑身不自觉地颤抖着,心像是在跳大绳,疯狂地跳,都快跳出嗓子眼。

      他都这么说了……他都这么顾着自己,把自己想说的话都说出来了,她还有什么理由拒绝呢?

      朱缨不是刻意寻死的人,如果只有她一个人,她定然不会做出那种决定。她会抗争到底,直到她赢,或者她输。可现在,姚秀都把生死置之度外了,他都这样说了……

      把颤抖又冰凉的手,轻轻地放在他的掌心。姚秀细长的指节将她的手包裹在掌心里,温热的掌,有力的指,仿佛吸纳掉她的所有不安与痛苦。她抬眸,露出从未在他面前路过的笑,点头。

      她说:“好。等那些事结束了,我嫁给你。”

      姚秀松了口气,觉着自己脑子好使真的太重要了。这丫头什么都不说,什么都要他猜,看他之前猜错了,还闹了那么大误会,真是……

      失笑出声,姚秀顺着她的手把她拉入怀中,语气闷闷的:“阿缨,以后你心里有事,要跟我说,知道吗?我怕我猜不对,让你难过了,你要告诉我,明白么?”

      吸了吸鼻子,有点流鼻涕。到了姚秀眼里,却成了她闷头流泪,手掌在她背后一下一下的顺:“不想说就不想说,别哭,好吗?”

      “没有。”她的手圈上他的腰,“那你也要跟我说,等价交换。”

      二人距离被姚秀稍稍拉开,姚秀伸出右手小指,道:“用大唐的方法起誓吧。”

      朱缨学着他的动作,被他用小指勾上。

      “拉钩上调,一百年不许变。”

      拇指合拢,二人不自觉露出笑容。正逢春日阳光洒落在二人身上,温暖,又惬意。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57章 渴望之物·第二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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