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马非马》口袋里的猪

1、白马非马

　　1.
　　阿甲是村里的农户，与从小就是自己童养媳的阿乙过着清贫却幸福的生活。
　　阿乙成为阿甲的童养媳源于一场意外。
　　二十几年前的某一天，阿甲的父亲在田里干完农活回家，经过山脚下的小河时，看到河里漂着一个木盆，从盆里隐隐传来孩子的哭声。
　　被阿甲父亲救下的阿乙就这样成了阿甲的童养媳。
　　村里有人总是在阿乙面前说些有的没的，说阿甲父母这是挟恩求报，就算当年是阿甲父亲救了她又怎么样，这些年她在阿甲家做牛做马干的活已经足以弥补这一笔恩情了。又说阿甲爹娘早就算计好了让阿乙给他们家儿子做童养媳，否则当年救了她为何不带着她去县城里找爹娘。
　　阿乙听了只是笑笑，并不在意。
　　她喜欢阿甲父亲的忠厚老实，喜欢阿甲母亲的温柔善良，更喜欢阿甲总是甜甜地笑着叫她“妹妹”、向她递过来自己亲手摘的野果时的样子。
　　所以她愿意留在村里给阿甲当童养媳。村里的人会给她说那些话，也不过是嫉妒他们一家四口和和美美罢了。
　　2.
　　流言在阿乙二十三岁那一年结束了，因为他们幸福的家破碎了。
　　阿甲的父亲上山打柴时遇到了猛虎，被一口咬断了脖颈。阿甲的母亲得知自己丈夫户口丧生的消息后病倒了，没几个月就因为心郁难解而跟着去了。
　　他们家已经不是那个和和美美的让人嫉妒的家了，流言自然就慢慢平息了。
　　过了两年，阿甲和阿乙终于从父母双亡的悲伤中走了出来，脸上慢慢有了些笑容。
　　可惜福无双至，祸不单行，坏事总是接二连三的发生。
　　有一天，阿乙在田埂上撒豆子的时候，不小心晕倒了。阿甲怕她有事，连忙抱着她去了村里的大夫家。
　　大夫诊了半天没诊出病因，只说可能是最近农活太重，阿乙不小心劳累过度了，让阿甲把她带回去好好休息休息。
　　阿乙在床上躺了两天仍然没有醒，阿甲慌了，把大夫又请到了家中。大夫也不知道阿乙昏迷不醒的原因，所以只能施了一套金针强行唤醒了阿乙。
　　阿乙醒来之后并未觉得有什么不适，仍照常干着家里的农活。夏末秋初的时候，阿乙感染了风寒，阿甲帮她从大夫那里配了药，但阿乙吃了药，风寒仍是过了一个月才好。
　　入冬的时候，阿乙又再一次晕倒了。大夫给她诊脉，发现她的身体虚弱了不少。施完针，大夫叮嘱阿甲让阿乙少干活、多休息，平时再多吃些鸡蛋、野枣、野核桃之类的东西补一补。
　　阿甲遵从医嘱，不让阿乙再下地里干活，他还从村子里买了两只下蛋的老母鸡，时不时就给阿乙加个蛋、补补身子。此外，他还和村里的猎户学会了打猎，去山上给阿乙摘野枣、野核桃的时候，也总是顺便打一只野鸡、野兔回来给阿乙进补。
　　但是阿甲的小心呵护并没有起多大用，开春后不久，阿乙再次晕倒了，而且这一次她的脉象又虚弱了三分。
　　大夫告诉阿甲，阿乙可能是患了什么罕见病症了，只不过他才疏学浅，瞧不出来这是什么病，也无法为阿乙根治。大夫建议他，带着阿乙去府城找当世名医林先生。
　　府城路遥，快马加鞭也要十余日方能赶到，阿甲带着病弱的阿乙，既没有马车，又不能赶路，至少需要两个月的时间。路上吃喝住用样样都得花钱，再加上阿乙将来看病、抓药的诊金，所需的银钱不是一笔小数目。
　　阿甲思考了许久，决定把家里的田地、宅子连同地里的粮食、宅子里的东西全部都卖掉。怕银子不够，他在卖地、卖宅子的期间天天上山，又打了不少猎物拿到了县城里卖，终于凑足了八十两银子。
　　带着两床破棉絮、一只陶锅、两只豁口的瓷碗，推着从买宅子的人家买回来的板车，阿甲和阿乙用了三个月终于走到了府城。
　　3.
　　路上的时候阿乙发了一次病，阿甲没办法只能带着她去最近的城里看病，大夫给阿乙用了一支人参，光诊金和药费就一下子花了十几两。
　　再加上这一次发病后，阿乙的身子更加虚弱了，阿甲怕睡山间、吃野菜会让她患上其它病症，随后的半路基本都是带着她住在客栈里。
　　于是到了府城的时候，阿甲的手里只剩下了三十几两银子。
　　林大夫宅心仁厚，没有收阿甲的诊金，但是他告诉阿甲，阿乙的病是一种极为罕见病症，患者会无故昏厥，且每一次昏厥之后患者的身体就会虚弱三分。这种病可以治好，但却需要百年以上的人参、灵芝等药材的不断温补，否则不出三年，阿乙可能就会因为体弱而与世长辞。
　　之前一支不到十年的普通人参就花了十几两银子，阿甲看看自己手中的几锭银子，再想想能救阿乙性命的百年人参、灵芝的价格，控制不住地泪流满面。
　　阿甲在街上失魂落魄地晃悠了几天，试图找一份自己能干的工作。虽然明知道自己很可能一辈子都赚不到阿乙一剂药的银子，但他还是不想就这么放弃。
　　一天，他在码头上搬完货后准备回林大夫的医馆时被一个穿得破破烂烂、眼神滴溜溜乱转的游方道人拦住了。
　　道人问他为何眉头紧蹙，是不是家里有至亲重病，自己又寻不到良药可以救至亲的病？阿甲听他连自己的困难都没有说对便打算不理会他，直接从他的身旁绕过了。
　　见这个农家汉子一言不发地绕过自己就要继续往前走，道人就知道自己可能猜错他的困难了，他转身追到阿甲的面前，说：
　　“我知道了，你不是寻不到良药救至亲性命，而是良药太贵，你买不起！”
　　阿甲冷漠地看他一眼，说：“你说的这些，只要看我进过医馆的人都能猜出来。”
　　道人说：“确实只要见过你进医馆，再看到你一脸苦闷的表情，谁都能猜出来你一定是至亲生病了。但是别人虽然能猜出你的困难，却没有我的碧血灵蟾！”
　　说着，道人从怀中掏出来一只玉蟾蜍。
　　“我这只碧血灵蟾可是宝贝，只要每日以一滴鲜血蕴养，坚持百年之后灵蟾就能替人施一次换血之术。被施术的人若是个病人，不管他之前病得有多重，换血之后都会如获新生，一身病痛全消。”
　　“这只灵蟾从我师公那传下来已经九十八年了，只差两年，它就能用了，要不我便宜卖给你？”
　　阿甲只当他骗人，沉默着走进了医馆。医馆里的药童看见那道人还想跟着进来，走到门边就把他轰了出去。
　　“你这臭道士，还敢来我们医馆骗人！这些可都是要给别人救命的钱，你也好意思骗！”
　　轰走了道士后，药童走到阿甲身边，告诉他，这个贼眉鼠眼、一看就不像好人的道士是个骗子，每天拿着个玉蟾蜍在医馆外面招摇撞骗，说什么有了他的蟾蜍就能消百病，让人如获新生。小药童提醒阿甲，让他千万不要被骗了。
　　之后阿甲每次出门都能碰见那个道士，道士为了让他相信他的话，还特意在他面前给玉蟾蜍喂了一次血。
　　流着血的指间放在玉蟾蜍面前，蟾蜍的口中就突然伸出一条长长的舌头，迅速地将血珠舔了干净。
　　这玉蟾蜍看起来确实有几分神奇，但阿甲还是没打算买下它。
　　4.
　　阿甲在林大夫的医馆里赁了一间屋子，白天他在城里做工或者去山上打猎，医馆的小药童们帮着照顾下阿乙，日子也就这么过了大半年。
　　又是一年冬的时候，阿乙生病了。不是晕厥之症，但因为她此前又昏厥过两回，身体已经十分虚弱，所以一个小小的风寒也让她缠绵病榻，终日咳喘不停。
　　阿甲站在门外，捏着阿乙咳出血的手帕，心痛得无法呼吸。
　　道士出现在医馆的后门边，问他要不要买自己的碧血灵蟾。
　　阿甲问他为什么要把灵蟾卖给自己，道士说：“佛语有云‘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他是个修道之人，也是一样，想要拯救无辜苍生的性命。”
　　阿甲又问既然要救人，为什么不直接白送出去，反而要卖，道士诚实地说因为他想要钱买酒喝。
　　阿甲最后问道士灵蟾要卖多少钱，道士让他有多少就给多少，阿甲把自己最后的二两银子都给了他。
　　小药童在他们的房间里看到玉蟾蜍，痛心疾首地问阿甲为什么明知道那人是个骗子还要买他的蟾蜍，阿甲没有说活。
　　医馆里的其他人知道这件事之后也是一样痛心，一边同情他被骗，一边暗自笑话他的愚笨。
　　两年之后，阿乙遗憾地与世长辞，有人对阿甲说：
　　“看吧，早就告诉你那人是骗子了！”

　　白马非马，那是你不懂的悲伤；玉蟾非玉，那是我最后一缕希望。
文章创作灵感来源于许嵩《白马非马》
第一次听这首歌时，心里就已经隐隐有了想给它配一个故事的想法，现在终于落实了。
那不是歌，那是我写的、悲伤的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