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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2.8/2.9不更,周一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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塞西莉亚躺在一大片金黄的干草上,她嘴唇干瘪惨白、四肢无力、身体像是被掏空的棉被,轻飘飘的只剩外壳。脸上的血顺着耳廓流到草上,又滴滴答答地落到地上。
她缓缓睁开空洞猩红的左眼,茫然地盯着屋顶。
圣主,我活下来了吗?她苦涩地问,这里究竟是人间还是恶鬼遍地的地狱?
“你当然活下来了。”心底的声音失望地告诉她。“我没见过比你还胆小的人,就这么任由他打你,万一你真进地狱怎么办?”经历了刚刚一事,女声脱下温柔的伪装,抱怨道。
“你住嘴。”塞西莉亚嘴唇抖个不停,“一个连名字都不敢说的家伙,没有资格指责我胆小。”
“名字?我说过我就是你,要我重复一遍吗,我-是-塞-西-莉-亚!”
“骗子。”塞西莉亚冷冷说道。她试图抬起左手,结果却悲哀地发现连根小拇指她都抬不起来。
“胆小鬼。”
塞西莉亚没理这句讽刺,她觉得好累,好累好累。左眼逐渐模糊,脑袋又开始昏昏沉沉,她连忙吞了口口水,恶心的血腥味让她稍微清醒了点。
我还不能死,我也不想死。
她呼出一口微弱的气,耳尖地听到外面传来一阵阵闷响,像是树条抽动的动静。
他要抽打我?塞西莉亚被这个想法吓了一跳,不,不会的。可……为什么不会呢?他都无缘无故从后面偷袭我,说不定就是一个疯子、一个未进化的野人、一个残暴的猎食者。
为什么她总要遭受不幸?
事实证明,她想错了,直到她紧绷着的神经再也支持不住,陷入睡眠时,外面的野人也没有冲进来鞭打她。不过她睡得并不安稳,梦中全是一个张牙舞爪的野人在她面前挥舞着拳头,似乎不把她打死不甘心一般。
求求你,别打了,她无力地哀求。
突然,怪模怪样的野人停下,盯着她嘴唇翕动,说:“小姐。”
什么?她被吓了一跳,从梦中醒来,耳边又听到一句“小姐。”声音有些熟悉,她却听不出到底是谁。费力地掀开似乎黏在一起的眼皮,塞西莉亚看到一双小小的眼睛,又黑又亮的一双眼——莎拉。
被背叛与欺骗的愤怒席卷了她全身,她想站起来狠狠教训这个孩子,然而目前,她绵软无力的手怕是连对方的一根头发也揪不下来。百般无奈之下,她只能用阴狠的眼神作为自己的武器,试图吓走这个孩子。
莎拉的表情不甚真切,她拿出温热的湿毛巾,轻柔地擦拭塞西莉亚脸上的血迹。她擦得很仔细,从鬓角、额边、鼻梁、一直到嘴巴,伤得最重的右眼部分她没敢动,只能把染在睫毛上的血缓缓擦掉。
塞西莉亚冷笑,“真是一个善良的女孩。”
莎拉的手一顿,低垂着头把毛巾收回去,换干净的另一面给她擦脖子。
“我不知道叔叔跟着我和戴维。”她小声说。
“那是你叔叔?”
莎拉的情绪低落下去,“嗯。”她用鼻音应了一声,“他是个疯子,因为不舍得我才把你抓起来的。”
塞西莉亚迷惑不已,她想问更多的问题,可一开口嘴里的血就顺着喉咙流下去,她被呛得咳了两声,可这轻轻的两声却几乎要了她的命。
莎拉了然地左手托起她的后脑勺,右手把地上的干草堆高,又用毛巾铺在上面,最后才轻轻地把她放下。
“今天你会没事的,父亲母亲决定明天再把你‘送出去’。”
“送?送出去?”塞西莉亚宛若没听懂的样子,追问了一句。
莎拉突然沉默,这股沉默很快就感染到塞西莉亚,也让她明白这个“送出去”绝非是真正意义上的“送出去”。虽然很不想讨好这个小女孩,但是为了得知自己明天究竟会遇到什么,她还是委曲求全地放轻语气问:“莎拉,送我去哪儿?”
莎拉摇摇头,就是不说话。黑暗中塞西莉亚听到液体滴落地面的轻响。是我的血吗?这一想法很快被她否定,她看向捂着脸哭泣的莎拉,很想嘲讽她这是鳄鱼的眼泪。
“我会……救你,”她断断续续地哭道,“小姐,你别怕,我会救你。”
塞西莉亚面无表情,若经过这些事她还相信这个女孩,那她就是世界上最愚蠢的人。
“莎拉,你告诉我,我明天会经历些什么,告诉我好不好?”她压抑心头的怒火轻柔说。
莎拉又哭了好一会儿才停下,开始讲述一个荒诞的的奇闻异事。
“我是从姐姐的日记里知道这个村叫寂静村的,姐姐她很厉害,是我们家唯一会认字的人。大概二十年前开始,每到特定的夜晚,村口会出现一个孤独缥缈的背影。他似乎穿着黑夜这件衣服,从来没有人能看到他的容貌。他走得很慢,但从未停下,从村头开始,挨家挨户地敲门,当主人开门那一刻——就是在迎接自己死亡的到来。”
胡扯,那个人说不定是你叔叔。塞西莉亚恶意地猜想,但她没有打断,继续听莎拉讲。
“死的人多了,村里开始人心惶惶,最终十几个勇士决定联手对付他。可第二天赶到现场的人们却发现了可怕的一幕,十几位勇者的身体被切得乱七八糟、几乎算是死无全尸。
大家越来越害怕,不少人决定要离开这个村子。然而怪异的事又发生了,不论人们怎么选择路线,始终都走不出这巴掌大的土地,这片村庄像是被什么东西包围起来了。
绝望的人们走不通陆路,便想着乘船离开,当第一艘船扬起风帆时,所有参与工作的人都流下了喜悦的泪水。可伟大的法神抛弃了他们,原本风平浪静的大海突然像只暴怒的狮子吞掉了船只。
走投无路的人们抱在一起,他们的泪水在风中凝成悲壮的誓言,决定在下一次杀人者来时,全部聚在一起拼个你死我活。
然而那一天真正到现场的只有一名小矮子和他的柔弱妻子。当黑夜降临,杀人者的身影从渺茫的雾气中走出来。他这次只选了一个人——那名矮子。
大家开始摸清规律,每年杀人者降临那晚,会从自家选出一名“献祭者”送出去。果真如猜想的那般,杀人者每家只杀一人,但那晚,全家的人必须都在场,否则第二天躲起来的家人会全部死于非命。
渐渐地,每家每户的人越来越少,人们在出不去的情况下,发现了一些不小心踏足这片村庄的外来人。这些再也出不去的外来人便成了献祭者。”莎拉的声音平稳,叙事条理分明,她看了眼塞西莉亚,用一种她看不懂的神情开口:“小姐,今年你是我们家的献祭者。”
塞西莉亚半信半疑,莎拉讲得过于直白,直白到没有一丝修饰,仿佛真的是从她姐姐的日记里知道这些事。但是她犹疑:“你姐姐呢?”
“成了献祭者。”莎拉古井不波地回答。
塞西莉亚愣了下,硬着头皮继续问:“你见过这些事吗?你怎么知道这些是真的?”
“我当然见过!”莎拉情绪突然激动,她压抑着声音尖叫:“去年,就是去年,我看着十姐姐亲眼变成献祭者!第二天还是我和父亲一起挖的坟!”
“你知道有多恐怖吗!整整一只手!一只手都被那个人砍下了!”
在讲故事时,塞西莉亚清醒很多,力气也恢复了些,她冷眼望着情绪激动的莎拉,没有选择安抚,而是逼问道:“所以这就是我该死的原因吗?”
“你不会死,我就是来救你的。”莎拉揉着红通通的眼睛,坐在地上,她望向屋顶,目光似乎穿透房梁,直视着外面乌云密布的天空。
“现在,就是现在,我在他们的晚饭里加了助眠草,他们不会醒来的。你快站起来。”
塞西莉亚一动不动。
莎拉急了,她推着她的肩膀,又站起来拉她,使出浑身的劲都没有成功,“我说的是真的,如果你还不走,等到明天就来不及了!”
“你把门打开,我要看门口有没有人。”塞西莉亚其实也很激动,处于死路里的人即便看到一丝光亮也会奋不顾身地去追寻,她表面说着不相信莎拉,但凡事都有意外,当意外发生,就是她活下去的契机。她不能放弃,她要赌博,搏一搏这渺小的可能。
莎拉闻言,听话地朝门口走去,在开门的那一刻,她回望塞西莉亚,小小的眼睛在黑夜里发光,似乎是在向她证明——她没有骗她。
塞西莉亚紧张地靠着墙,手开始止不住地颤抖,希望外面没人、希望她能逃过一劫。
“吱呀。”
月色像流水,从门缝间缓缓流进。
门口站立着一个黑色高挑的身影,莎拉呆呆地和他对望,下一刻头.颅落地,沾着美丽的鲜血,滚到塞西莉亚的脚边。
杀人者。
塞西莉亚脸色惨白地念出这个单词。
杀人者轻飘飘地看她一眼,收回刀,转身离开。
塞西莉亚宛若溺水的鸟儿,倒在地上。
莎拉满是恐惧的黑眼睛盯着她。
塞西莉亚闭眼,白着脸捂着心脏祈祷:
求主怜悯我们,
求主怜悯我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