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奸臣夫君的白月光不会是我》莫阿裙

44、滚滚红尘

　　自小摊上离开，苌欢就一直牵着他。
　　但并不是牵手，只是她抓了一把他的衣袖在手心里。
　　他自然是任她抓着了。

　　走着走着，便又路过一个卖花灯的摊位，苌欢的眼神流连了一下，就把步子停在那里不动了。
　　他见她如此，便也顿了步子，问她，“你想，放花灯吗？”
　　苌欢点点头。他便带着苌欢过去了。

　　摊主一见客人来，便急忙向他们推销，“这是莲花灯，十文钱一盏，还免费提供笔墨，可在灯上写心愿的，买两盏吧！”

　　不多时，苌欢便选了一张粉淡绿底的莲花灯，只是提着笔墨她在沉思，到底写什么好？

　　这摊主又适时出来说话了，指着一张四边用木头框好的宣纸，那宣纸呈长形，有人那么高，直立在一旁，因为后面不远处恰好又放了几盏灯，所以纸中又透出一点明亮而微白的光晕。
　　摊主说，“客人若是想不到写什么，可先在这宣纸上打个草稿。”

　　原来是这个作用？
　　苌欢又看看那宣纸，移步过去。
　　这宣纸，还是白白净净的，上面一个字也没有，也不知是这老板生意不好，还是先前买的那个客人早就有所打算，故而不需要打草稿了。

　　苌欢想了一会儿，提笔在上面写了第一个字。

　　百里偲年看见她在上面写的是一个，思。
　　那个字写得温婉而秀气，是她一贯的笔风，然后百里偲年看见她继续向下写，只是一个字的部分，光看上部分，恰好是个，“人”字。

　　她一面写，百里偲年又听她一面徐徐的说道，“偲年，你知道吗？其实你的名字连着多念几遍，不自觉就会变成思念两个字。”

　　所以？他屏息看她，不知道苌欢想表达什么。可接下来他心头又是一颤，因为他看见苌欢最后轻点几笔，第两个字写的是，念。
　　他还看见苌欢微微笑着喃了几句，“偲年，偲年，思念……”
　　那一声声落在他耳里，无非是春涛拍岸，要搅起他情丝。
　　他差点就要问问她，苌欢，这几月下来，你可否也有一点喜欢我的？哪怕一点点？
　　由其他见着苌欢，在思念两字旁边，又提笔并列写了长欢二字。

　　思念长欢，这一句默默读下来，简直带着戳破他心事的窘迫！

　　他不由得耳根发烫，咬了咬唇，低下头去，不再看那些字，夜色里喧闹掩他苍惶。

　　苌欢可没管他，苌欢只是自顾自的在说，“我爹娘给我取名苌欢，只是希望我能长欢而已。”
　　但是，她现下将笔抵在自己下巴上，只有两三指尖拿着那轻轻一支笔。
　　看着那落在宣纸上成方形排在一起的四个字，她却在笑。

　　其实她就是故意要这样写的。
　　那宣纸后面还透出一些薄薄的光，她看着那些字觉得满意极了，好像从未写过这么满意的字。

　　眼珠一转，又悄悄的瞧着他，见他耳朵烧红了，还故作淡定的样子，觉得有趣，于是更加弯着唇靠近他一点，用不大不小的声音问他，“偲年，不如我们就在灯上写──早生贵子！”
　　后面四个字，她带着雀俏的语气飞快读出来。

　　“什么！”百里偲年果然像炸了毛的猫一样，抬头定定望着她，眉毛还皱成一团，嘴也吃惊的微微张着。

　　他受惊吓而懵懂的样子，有点可爱，苌欢边痴痴的笑呢，转过身，自顾自在手中荷花灯上题字，“我开玩笑的，你别紧张。”

　　“哦……”良久他才低头回了一声，他是不紧张了，却有点……失望？

　　他和苌欢去河边放了灯。

　　苌欢最后是在灯上写了四个字，“大仇得报，”这是她唯一所想了。
　　百里偲年却什么也没写，他觉得，若是真的心诚则灵，那也没必要去写了。

　　他转头望着苌欢恬静又带点愁绪的脸庞，他觉得自己足够诚心诚意了，没有半分假的。

　　灯才没飘多远，对岸就已经放起烟火。
　　他和苌欢双双抬头望去。
　　烟火声声如雷响，火花蹿在泼墨一样的黑夜里，每炸开一朵有彩色的花，就照亮了一朵云。
　　这样的夜是极美的，江水涌动，上面浮着千万盏灯，天上烟火又倒映在江面上，一切都是过分绚丽的幻景。

　　应着这美丽的景，许是气氛宣染的太好，身旁很多信男善女开始互拥亲吻。
　　苌欢又看了一会儿烟火，便转头去看着百里偲年。
　　他一只手背手而立，静望烟火。
　　烟火世俗的光打在他身上，却遮不住他脱尘似仙一样的气质，袍子和发被风吹的有些飘动。
　　他站在哪里，更像是被璞玉打磨出来的一个人。眉峰挺立，眸如浅潭，还映着琉璃闪现的光。

　　就那么一双眼眨了一下，然后动了动头，一张脸转过来对着自己，她便在他默哀的目光里失神了片刻。
　　万籁俱寂。
　　为这世上的一个很好的男子着迷，是需要多长时间的事情。
　　一眼够不够。她也只是失神了片刻，片刻后她回过神来。
　　抓住他的衣服袖子，苌欢说，“我们去买糖炒栗子吧。”
　　他好温和的点点头，还对她笑。

　　离了岸，站在高一点的地方，苌欢才发现原来赵岚也在江边放灯。

　　可幸的是她终于换下一身黑服，穿了身别的颜色，但因为天暗，灯火通明又恍恍惚惚的，分不清她穿的是深蓝还是深紫，另一可幸的是，苌欢还看见赵岚身旁还站着一个男子，只是那男子苌欢认不得。

　　苌欢扯了扯百里偲年，“偲年，我看见赵姑娘了。”

　　他顺着苌欢看的地方，确是赵岚，又听苌欢问，“赵姑娘身边的是？”

　　“那是当朝太子，李明庭，”他告诉她。
　　又道，“其实赵姑娘吃过很多苦，若能有个归宿，也是好的。”

　　苌欢点点头以示赞同，虽然苌欢并不清楚赵岚都经历过什么，不过几番相处下来，她知赵岚也是飘零苦久之人，若有所归宿安顿，有何不好呢？

　　不过，也终究是他们的事了，旁人也操心不来，苌欢和百里偲年停了一会儿便离开了。

　　江岸边风徐徐而吹。
　　太子望烟火而不望身旁人，语气一贯的无波无扬，冷漠依在，只是少了几分提防，“送你的这套衣服，可还合身？”
　　赵岚语气淡淡的，“宽了些，勉强合身吧。不过，谢太子好意。”
　　太子神情淡漠，“道谢的话，你说过很多了，以后不必再说。”

　　他随后告诉她，“不需要。”
　　又补充，“毫无意义。”

　　赵岚神色却缓缓多了一些温顺，“太子恩情，道谢都不足惜，我定会拼尽全力助太子登基的，哪怕豁命。”

　　“哦？”太子嘲弄，“以命助我？”

　　赵岚看着天边，无半分畏惧，口气稀疏的只是跟呼出一口气一般平常，“我阔别长安五年，回来了，是视死如归，尸骨定是要长埋于此的……”
　　太子闻于此，两只英眉的距离却不自觉缩了缩。

　　卖糖炒栗子的店前，百里偲年好不容易才又挤了出来。

　　很无奈，人太多。

　　他将那牛皮纸包着的一袋栗子，放到苌欢手里，然后低头理着自己的衣袍。
　　苌欢伸手去给他整衣领，他倒又不好意思了，苌欢却故意忽视她，只笑着径自将他衣领整理好，直到左右两边变得平坦又对称。
　　理好了之后苌欢还要仰头故意对他甜甜的笑，“我帮你理了衣襟，你是不是得帮我剥栗子。”

　　他着实是无力招架她的，她一个笑就可以把他击倒，何况这般。
　　于是抱着那包栗子，剥了一把就递到她手中，直到剥的他手疼。

　　不过他并不讨厌这样的，他心里有一种难以名状的满足。
　　他和她走在人潮里，街上很喧闹，夜景晃眼，空气里有屠苏酒香，而他的苌欢离他很近，乖巧的跟只鸟儿似的贴在他身旁，不时还要抬头对他嫣然喜笑，他会不自觉去回笑，他很满足。
　　似乎活了这么多年，他才体会到，这样跟喜欢的人在一起的感觉。

　　苌欢又吃了一个栗子，然后半真半假，又有些奉承道，“还是偲年对我最好，肯为我剥这么多栗子。”

　　他垂眼浅声道，“又不碍事……”

　　苌欢闻言低笑之际，街上突然响起“抓小偷！”的声音。
　　想来元宵人多，总有些不学无术之徒想趁乱下手的。
　　只是好巧不巧，那小偷偏从苌欢身边经过，还嫌苌欢挡道，推了苌欢一把。

　　苌欢一个不稳，就要向旁边倒去，可是旁边只有一个百里偲年的。
　　他自然的搂住了她腰际，接住了她。

　　这一接，她已抵伏在他怀里，成为一块软而带温的玉，他的心就那么给她撞了一下。

　　再四目相对，两人都双双愣住。

　　又好巧不巧，后面追小偷的人为了拨开人群，又推了苌欢一把。

　　这一推有些用力，使的他抱着苌欢朝后面退了好几步，一直退出了人群小道，一下坐到一块大石头上，后面是树。
　　一整袋栗子，也哗啦啦滚落到脚下的草坪里。

　　当他后背贴在那棵树上时，他连动都不敢动，呼吸都不敢大口，他眼睛睁得大大的，因为苌欢已经深深撞进他怀里，离他那么近，两眼相观，她的气息拂在他可感知到的地方。
　　在他有的记忆里，他可是头一次抱她……

　　他看着她灵巧又微微讶异的眼睛，那眼睛里是他的样子，他好像很小很小的时候见过，那时她眼里有他，漫天四幕白雪起，她叫他小哥哥来着。
　　而现在的苌欢，整个人柔软陷在他的怀里，像陷进一滩软沙，所以现在的他自己，已经是先沦陷了，忍不住放缓了又放缓了呼吸，澄净眼眸下，流露出一种绵长的深情，望着他那双眼的人，可能都要沉进去。

　　情难自禁，他又忍不住想看她仔细点，想她靠自己更近一点，于是手上一用力，拢着她的腰又往自己身上推了推，逼迫她眼角眉梢甚至连呼吸都离自己更近一点。

　　他想要，吻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