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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滚滚红尘 ...

  •   苌欢站得那么近,也不得不感叹这百里偲年上了妆,穿着她的衣服,长发还温顺的散在身后,不说话的样子确实还安静得像个姑娘。
      苌欢最后左右找了找,是在屏风后面找到了他原来穿的衣服,到是一套绯色的朝服,她帮他叠了放在一旁。

      恰时苌泠也端着盆清水进来了,盆沿还摆着块白色的帕子,将这放在桌上,她便乖乖退到一旁了,她还是悄悄望了眼姐姐,也不知道姐姐会不会骂她。

      百里偲年要伸手去净脸时,苌欢却按住了他的手,跟他说,“还差点东西。”
      转身取了个木盒子,四四方方的,将盒子里的东西倒了点在盆里,“这是皂粉,能把脸上东西去得干净点,”她说,又伸手在盆里搅了搅,最后把白帕子沁进去,那白帕子着压着水很快贴到了盆里。
      她又把帕子取出来拧了拧,浅笑着,“这你弄不来的,我帮你擦干净。”
      说完就细细的给他净妆了。

      他自然也不好拒绝什么,就任那温热的白帕子在他脸上轻轻地走着,带着她的温柔。
      她贴的那么近,缓缓的呼吸,他能看清她眼底的小心认真,还有那根根分明的睫毛。

      苌欢又一边问苌泠,“苌泠你倒是说说,为何要捉弄你姐夫。”

      苌泠觉得姐姐可能还是有一点生气,虽然口气没什么波动,可她都不叫自己泠儿了,直接叫苌泠。
      苌泠怯怯的说,“我没想捉弄姐夫,只是今天是元宵节,我想上个妆再出去玩嘛,找姐姐,姐姐又不在,以为你又要很晚才回来,就想自己试试,结果……”

      “元宵而已,长安的夜景也就那样,有什么好玩的?”
      净完了面,苌欢一边在水里搓着帕子,一边说。

      “可是,我还没见过长安的元宵节,我想看看。”苌泠说。

      苌欢继续搓着帕子,谁知苌泠又说,“姐姐和姐夫带我出去玩嘛。”

      苌欢也不知道,那时为何会突然停了手中的动作,然后下意识低头去看一下百里偲年,百里偲年也恰巧去看她。
      他眼里是平静,或许那平静之下还有一丝翘雀的期盼。

      但片刻后她又回头盯着盆里的白帕,拧干后铺平放在旁边,说,“泠儿乖,我晚上还有事,让你姐夫带你出去玩吧。”
      然后再次望向百里偲年,问,“好吗?”

      他垂眼,点了点头,接着又开始神游。
      直到发觉有人拿梳轻轻地给他梳发,从发顶一直梳到发尾,带起一丝轻麻的触感,然后从两鬓又分开两缕发,用发带轻轻的给他绑好。
      这时候,他突然想送苌欢一柄发梳。
      这时候,他也不知道,他日后还真送过一柄玉做的梳给苌欢,却只是,是一物还一物。

      绑完发苌欢又递给他那一套绯色朝服,他接过后又去屏风后换上了。
      再出来时苌欢只是笑,她是从未见过他穿朝服的样子,此刻只觉得他比方才那柔柔美美的样子硬气多了。
      他要走的时候又被苌欢拉住,“我有东西要给你。”

      苌欢说完又转身去妆台旁,拉开一个抽屉,拿出一个东西。
      再回到他面前,摊开手是一个蓝色的络子,正是苌泠之前要给他的那一个。

      “给……我?”他问,一双眼望着她。
      “是呀,”苌欢回,见他迟迟不收,又道,“苌泠让我教她编同心结,我就编了一个给你,你嫌它丑?”

      “没,没有,”他结结巴巴开口,又慌忙收下,过了一会儿才平静下来,跟她说,“谢谢。”

      晚上的时候,他如约带苌泠去逛元宵。

      苌泠自然是打扮的漂漂亮亮,的因为苌欢后来又亲自帮她上了妆,挽了发髻,还亲自帮她挑了衣裳。

      所以她此刻穿着红色的留仙裙,走在长安人来人往的大街,漂亮的像一朵开的娇好的花一样。
      苌泠走在百里偲年左侧,仰着头跟他说,“长安果然还是繁华,比仙水镇的元宵节不知道要热闹多少倍呢。”然后又问他,“姐夫,你知道仙水镇吗?”

      “知道,”他脱口而出。

      “哦,那你是怎么知道的呀?”苌泠明白仙水镇好像是个并不怎么出名的地方。

      他先是沉思了一下,然后才缓缓说,“以前听别人讲的,听说仙水镇很漂亮,是个好地方。”
      他不好告与苌泠,他原本也是那儿的人,时光弹指一瞬,他又感到可悲,在外漂泊了这么些年,如今连认祖归个宗都做不到。

      长安的街还是很热闹,元宵佳节,会通宵达旦以灯火相祀。
      此刻万万盏灯簇拥挂起,街如白昼辉煌。耳边是各种喧哗的声音,大抵是欢声笑语,然后是一些小贩的吆喝,卖元宵的,卖走马灯的,还有各种各种,空气里还飘着醉人的酒香,自古一宵一屠苏。
      人之多,逢管青石路上,小亭里,还是桥间,老老少少都是肩擦着擦走的。
      于是他和苌泠就在桥上碰见了韩铭。

      韩铭老远就看到了苌泠,大喊了一声,“小泠儿!”

      纵人群熙攘,苌泠还是一耳就听到了,因为世上不会有第二个人这么叫她,她也不会听错的,她一下子就飞奔到了韩铭身边。

      等百里偲年走过去,韩铭就大大叫了他一声,“百里哥哥!”
      反正事先讨好未来姐夫是不会错的,以前都是叫的“大人”,现在已经改口叫“哥哥”了,只等着什么时候能和苌泠一样,叫他“姐夫”了。

      百里偲年点一点头又问他,“怎么一个人就出来了。”

      韩铭嘿嘿笑两声,“去府上找小泠儿,说她不在,我就来这儿了。”

      百里偲年也不是不知趣的人,话都这么明显,是来他手里拐人来了,他也不好阻着这一小对私会吧,最后只好了然的笑笑,道,“别把苌泠弄丢就行了。”

      “是!”韩铭笑嘻嘻飞快的答道。

      “还有,”百里偲年又说,“记得早点带苌泠回家。”

      “好的,我知道!”他再次笑嘻嘻的答。

      百里偲年也笑,拍拍苌泠的肩,“行了,去吧,别玩太晚了。”

      “那,谢谢姐夫啦!”

      百里偲年再一点头,苌泠韩铭两人便挤在人群里跑没影了。

      他站在原地很久没动,他看夜里的江水浮动,江上映着红灯的幻影,背后人群蹿动他也不去管,他只管双眼呆呆的望着江面。

      正月里料峭的风还是有点冷,他并没有穿多少,可是他宁愿站在这里吹冷风也不愿意走,他一个人,不晓得要去哪里。
      他也不想回府,他只是有点惆怅,这惆怅好像长在心里一样,拔都拨不出,反正都叫人难受。
      他知道风肯定把他头发和衣服吹得很乱,他一个人站在桥上也很突兀,就像那天七夕,他一个人在仙水镇的江边放了一盏荷花灯,上面还写着两个并列的名字,多突兀啊。

      此刻他一个人,他真的不知道要去哪儿。

      风还是冷冷的刮,他突然又觉得好生无趣。
      再然后,他又突然觉得,原来自己之所以觉得惆怅和无趣,只是因为在这样的日子里,身边竟没有一个叫苌欢女子陪着他。

      “苌欢……”他呢喃一句,然后闭上眼摇摇头,要把脑子里不切实际的想法摇掉,最后终于侧过身,打算要离开这了。
      就是没走两步,总感觉身后有道目光在追着他,然后他就慢慢的回过头,可惜身后无数来往的人中,并没有谁在望着他。

      但是桥尽头,隔着条路,还有栋楼。

      他就看向那楼,目光慢慢上移,他看见被夜色笼着的乌红的墙,一扇透着光亮打开的窗,窗边坐着两个人,但他并不认识。
      目光继续上移,被夜色笼着的乌红的墙,然后又是一扇透着光亮打开的窗,从窗台看上去,是紫色的窗纱,然后是淡蓝柔软的衣服,在肩膀位置再往上看,颈,下巴,嘴,鼻。
      最后一双不冷不热不混浊不炽烈的目光落在他眼里。
      他心里咯噔一响,竟然是苌欢,苌欢在看着他。

      可惜他又看的清明,他不光看到了苌欢,他还看到了苌欢对面坐的一个人,虽然纱窗半放下来,遮住了她对面人的脸,可是看衣袍也分辨的出,那是个男人。
      他不知道此刻要不要对苌欢笑一笑,必竟这样干巴巴望着也不太好。
      就是没一会儿,苌便就收回了脸,朝她对面的人看去了。

      连笑都没必要了,他也只好低下头回过身,只是又不想走,继续看江面,没看两眼仍觉得无趣,伸出手在上了红漆的桥墩上画圆圈,动作很慢,只食指一侧贴在桥墩上绕了一圈又一圈,只是仍又觉得无趣。
      他也不知道自己跟个怨妇似的在这等什么,等她来吗?怎么可能……
      那时苌泠邀她元宵,她说有事,他明明就已经想到的,养了一个月的伤养好了,然后她该出去还是要出去的。
      而自己又在等他什么?他摇摇头转过身,准备要走。

      苌欢一直微笑看着对面这个人,从刚刚百里偲年看到她之后,她将头转过来。

      其实她很早之前就看到百里偲年了,从韩铭跟百里偲年说话那一刻开始,然后她看到韩铭走了,百里偲年一直在桥上吹冷风,本来他也要走了,可是他又莫名其妙回过头来,一直向上看,看到了她。
      她那一刻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居然没有闪躲,直到对面的人叫了她一声,她才没再看他。

      此刻,对面这个二十来岁的年轻公子还在喋喋不休说着什么,但是苌欢一句话也听不清了,就感觉那些话语只是蜜蜂的“嗡嗡嗡……”

      “嘶……”苌欢突然撑着头,表情很痛苦的样子。

      “姑娘是怎么了?”对面公子急切的问。

      “似乎,似乎……”苌欢微抬眼,悄悄打量着对面的人,“该是坐在窗边吹久了风,头很痛,”她表情继续痛苦着。

      “那,那怎么办?”对面公子又急切的问,甚至站起来,感情从来没遇到这样的事似的。

      “哎,大概我是要回去休息一下了,”苌欢已经一副随时要倒的样子,语气里都虚弱许多。

      对面公子忙跟她说,“那姑娘便回去休息吧,身体要紧。”
      苌欢也不客气,接着便站起了身,“如此……是谢谢公子了。”说完便弱娇柳似的离开了。

      等苌欢一点一点下了楼,在没一个人看见的楼拐角,扯了脸上的面纱,露出很明媚的笑,再也不装了。
      一边将面纱卷好塞进袖子里,一边稳步下楼,她丝毫没有刚才娇弱的样子。

      百里偲年低着头看脚下,走了一步,又走了一个,最后手握成拳。
      心里念念叨叨:走这么慢干什么呢?居然还想着等她,你还真是冥顽不灵,真是愚不可及,真是……

      “偲年!” 左耳边陡然响过这么一句声音,宛如流星划过嘹亮无比。

      百里偲年随之抬了头,睁大了眼,不可置信的朝左肩膀后面看去。

      并没有谁。

      他又飞快的朝右边看过去,这次看到一张笑盈盈美丽的脸,长长墨发因她歪着头肆意滑落在一旁肩头。
      他忙转过身来,面对面望着女子,说不出话,只有微微笑意。

      他觉得这一瞬的时光是很慢的,起码于他而言,桥上来往人群都变成了空气一样透明。
      他觉得他等了很久,花都开完了,果子都掉到地上去了,她才姗姗而来,可就算是姗姗,那也补了他心里一分欢喜,只要她在,他就觉得欢喜。
      只是故作冷静自持如他,唤了她一声,“苌欢,”他就再也没有别的表达了。

      “嗯,”苌欢应一声,然后挪步子靠他近一点,双手交叉放在身后,问他,“我饿了,没有带银子,你可以请我吃东西吗?”

      他就问她,“你想吃什么。”

      她是施施然一笑,向前走去,又一边说,“我想吃元宵,还有糖炒栗子,我好久不曾吃过这两样东西了。”

      他便跟上,与她并肩而行,过了这座桥再拐两个弯,街上就有卖小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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