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32、远去江南 ...

  •   百里府。
      百里偲年站在苌欢房门前,眼神阴郁。
      “苌欢,你已经开始夜不归宿了吗?”他声音轻轻的,听着却让人婉惜。

      他说这话,只因以往不管他夜里何时来,苌欢房里总是点着一盏灯的。
      今日还未进门,便见她房里一点灯光也无,便知她必然没回来。

      他终究是阴着脸推开了门,心下却如沉寂的死灰般。
      月光照进屋子里,屋子大又静谧,里面空荡荡的没有一丝生气。
      精美绵绸做的千层底的鞋踏在地板上,他走得很慢,下摆的白色衣袍只是轻轻地摆动,浮掠光影。
      他背影同这夜色一样显得冷清。
      他缓缓的环顾屋内,女孩子秀气的梳妆台上摆满各色胭脂蜜粉。
      还有一个一个开着的,方形的和圆形的木盒子,里面装着种类繁多的饰物。
      有白玉透雕的梨花簪,金丝缠枝的莲花簪,银雕花镶嵌青玉的手镯。

      各种各样,铺满了整张梳妆台。

      旁边檀木的一架上,还挂了一套极为繁琐华丽的衣裙。长裙尾部静静贴合地面,窗外月光笼罩之下,依稀可见上面绣着四季常开的花,蝶鸟绻恋而飞,在月光下仿佛能活过来般。
      一见便知是价值不菲的衣裙,如果穿在女子身上又是怎样流光溢彩的景象。
      再角落里,还堆着好多纸风筝。

      他看着这一切,开口的声音便沉沉如流水般淌在夜色里,“苌欢,满长安的男子当真有那么爱慕你吗?”
      当他看着这些华丽的首饰和衣裙,他便知道,这一定是长安男子们送的。

      因为苌欢自嫁给他,这短短的两个半月里,她从未去账房支过一分属于她的月银,那么她哪来的钱买这些华贵的东西呢?定是长安那些男子送的。

      原本,他明天一早就要起身去江南了,想着多日没见苌欢了,念着她便来看她一眼。
      此去江南一月的行程,一月不见,他会很想念她的。
      可是她不在。

      她不在,连临行告别见她一面都不可。

      申府,年轻的公子把苌欢带了回来。

      “姑娘且等等,我让人给你取药膏纱布。”
      “好。”苌欢含笑着答了一声。

      等将苌欢的手处理好,天色又暗了大半。

      申公子看看天色又暗自思忖一般,最后试探着问,“夜深了姑娘回去不安全,不如……在我府中将就一晚?”

      苌欢微微皱眉,做出为难的样子。
      申公子便紧张的看着苌欢,不过最后如愿见苌欢一笑,听她答道,“公子的话有理,我便打扰一晚了。”
      申公子点点头暗自欣喜。
      其实苌欢也暗自欣喜,正合她意。

      申公子将苌欢安排在了一间宽广的客房,然后便回了自己房里。

      此时申公子在自己房里东找西找,然后叉着腰道,“奇怪,我明明记得有一包媚药的,放哪儿了?”
      在他坚持不懈下,终于在一个久置不用的钱袋里找到了那个媚药。于是兴奋的去厨房端了碗莲花粥,□□着把那媚药倒在粥里仔细搅了搅。
      他好像能想象到女子接下来的样子,任这世上哪个女子,都抵挡不了一包媚药带来的癫狂。

      半盏茶后,苌欢所在房间的房门,被敲开。

      “申公子?”

      “哦,我担心姑娘饿着,特送来一碗粥与姑娘。”

      苌欢流光溢彩的眼睛盯着他看了半响,然后轻轻一笑,将他迎了进来。

      申公子把粥放在桌上。她便一只秀手拿着那勺子搅了搅,一边悄悄抬眼看申公子的神情。只见他已有些急不可耐的样子。

      苌欢便要舀起一勺缓缓贴近嘴边,同时做势要摘掉面纱。
      那面纱只是缓缓从耳旁褪下一点,申公子的眼睛已经悄然增大,只差一点点,他就能知道蝴蝶仙子的样貌了!
      他怀以期待咽了咽嗓子。

      突然,苌欢说,“我倒是有个好玩的东西,忘了给申公子看了。”

      申公子有点措不及防,明明快看到她的样貌了!
      只是见她又飞快将面纱带了回去,把勺子也放下,站起来,走到他面前,问,“公子不想看吗?”

      其实他还有点懵,但是被眼前人有些狡诈又调皮的眼神迷了眼,于是连点三下头道,“看。”

      “那闭上眼,我说睁开眼便可看到。”眼前这美丽的女子这样说道。

      哦,原是情趣吗,他懂的。有情趣的女子他更喜欢,所以申公子乖乖闭上眼。
      接着,一股清香直往他鼻尖里钻。

      “好闻吗?”

      “好闻!”
      他闭着眼到又猛吸几口。
      然后脑袋便昏昏沉沉的,马上砰一声倒下地去了。

      苌欢见此勾唇一笑,将手里的白玉瓷瓶塞好盖子,然后又收了回去。

      “吱呀”一声推开门,脸上又是与方才不一样的表情。

      现下,她是一番恐怖之态,没有笑意,微低着头,眼里盛血。

      她今日特地穿了深紫色的衣服来,好走在夜里不那么明显。回忆着来之前看过的申府图纸,拐过假山和两个回廊,然后“吱嗄”一声推开门。
      她来到了一个书房。
      刚好书房里没有一个人,亦没有点灯。这里安静的似有鬼怪出没。

      这书房极大,左右两边壁上紧贴书架,摆满了书。中间一个巨大的香鼎还在夜里冒着缕缕青烟,安静而朦胧。
      苌欢向香鼎走过去,长裙在红褐色的地毯上发出细微的声音。
      她笑,讥嘲的。
      又拿出一个裂冰纹的瓷瓶,从内倒出一粒淡黄的药丸。

      对着月光看了看,药丸发出柔和美妙的光,她笑意便更深,眼里血色更重。
      甚至,她想到了一幕血腥恐怖的场景,一个人抽搐着,痛苦着。
      鲜红和血液从他的眼睛,鼻子,还有嘴中流出,那个人眼见着这些血,又是焦急又是慌张,可他却无能为力,他眼睁睁看着那些血从他身体里流出来,到最后是满脸血痕异常可怖的死了。

      苌欢轻轻把那里药丸通过香鼎的缝隙丢进去。

      悄无声息,她又退了出来。

      一路回房的路上,她甚至双手都在颤抖,那是因为紧张和兴奋。
      月光照在她脸上,却只是苍白的。

      只剩最后一个回廊,便可回房时,突然有人叫出了她。

      “站住!”

      一个男人的声音,苌欢本能顿足而停,心却跳到了嗓子眼,手紧紧绞在一起不敢回头。
      但叫她的人已经从她身后绕到了她面前,看起来是府中侍卫之类。

      “你这陌生女子哪里来的!”那人开口毫不客气的质问。

      苌欢捏了捏手让自己冷静下来,盯着那人良久,试图让自己说话的声音不会打颤,然后才道,“我是你们申公子请来的客人,刚才申公子在我房间晕倒了,我正焦急叫人去呢。”

      那人又疑惑的看了她一眼,“公子在哪,带我去。”

      “好。”苌欢就答了这一个字。

      将那人带到,申公子正躺在床上,不过睡得并不整齐。

      那人走近看一眼申公子,又转头看向苌欢。

      苌欢注意到他的目光,便翘了兰花指轻抚在耳旁,故意委屈而有所意会的到,“哎,都怪我让申公子累着了呢。”

      那人一呡唇,却没再多说什么,公子风流成性,总把外人招进府里,怕整个长安都知道。于是那人叫了两个仆人,把申公子架回自己房里,临走时又对苌欢怀以打量的眼神看她。

      苌欢心下紧张害怕,最后却只听那人说道,“姑娘好生休息。”

      苌欢假意微微笑着点了点头。

      苌欢这一夜并未睡,反而缩膝绞手指头在椅子上呆坐了一夜。这样陌生又危险的环境,其实令她害怕。
      她睁着眼一晚上,直到窗外依稀可见白雾朦胧,景物渐渐有了形状,她才站起来推开门。

      “吱呀”一声门从外面推开。
      房里是灰白色稀薄的空气,桌上摆着青花瓷的茶具,窗边还有一架古筝,被褥干净而整洁,梳妆台上首饰各异,檀木衣架上依旧挂着那件华丽而名贵的衣裳。
      百里偲年看着这一切,这与他昨日夜里见的并无两样,所以苌欢依旧是没回来。
      他敛着眼萧索的关上房门。

      出了府,一辆马车正在等着他,他留恋而失望的,向府门望了最后一眼,而后登上马车。

      半炷香后,他会下了马车渡船至江南,一个月之后才能返回。

      马车在清晨无人的街道嗒嗒作响,擦肩而过一辆藕莲色的马车。

      百里偲年眼神呆滞而无光,手抚上心口,那里有如塞着一团让他难受的棉花。
      “苌欢,你可总是让我很心伤……”

      这边,一辆藕莲色马车停在百里府,上面下来一位着深紫色衣裳的女子。

      她摘了面纱,面容有些憔悴,给过马车夫一些碎银,便抬着有些轻飘飘的步子往百里府走去了。
      轻车熟路绕过半个府邸,然后找到自己温暖舒适的床,满足睡去。

      申府。申公子早上醒来便觉奇怪,我昨天晚上不是正和佳人私会呢吗?怎么会在自己房里?
      可是抓抓脑袋,只依稀记得那美人似乎要给自己看什么东西来的,然后呢,记不得。

      一旁丫环见公子醒了,便上前去,递上一个东西。
      是枚成色很好的玉扳指。
      “昨夜您带回来的那位姑娘今早已经走了,她留下话说,这是昨夜想给您看,并赠于您的东西。”
      申公子拿着那一枚玉扳指,觉得受宠若惊,这可是蝴蝶仙子赠予他的东西! 但实质上,苌欢只是想避免申公子找她秋后算账而已。

      自中府回来,苌欢便多日不曾约见他人。
      因为她在等,等那日申府那颗小小药丸的结果。结果出来前,她无心下一步。

      第六日的时候,杜风来找她,她便跟着杜风出去了。

      杜风带她去了皮影楼,请她看皮影戏,后来又央求楼主让他们自己做个小皮影人,楼主却不肯,杜风豪气的拿出十锭金子甩给楼主,这下楼主倒乐呵呵同意了,还说,“东西随你们用,别客气!”

      杜风“切”了一声道,“老财迷!”

      等楼主一走,杜风便拉着苌欢在牛皮上雕小人了。

      两个时辰后,杜风把一个人不人鬼不鬼的半透明小人举到苌欢面前,“苌欢,这是我雕的刘备,是不是很英勇神武?”

      苌欢看一眼便扑哧笑了,“哪里像了,还好意思说英勇神武。”

      “唉,那是你眼光不好,”杜风说完,又拿笔给他的刘备上颜料,最后成功的把刘备涂成了一个披着红配绿大褂的小白脸。
      杜风歪着嘴看半天,老觉得怪怪的,可又不知哪里怪,然后觉得刘备应该还有个大厚嘴唇才对。最后画了个鲜艳的大红唇上去,一看,白领红唇,红绿大褂的刘备,太妖娆。
      杜风自己都忍不住,嘴角抽搐了几下。
      再一看苌欢,还在认真的雕的卢马。便恶作剧在她脸上刷了一笔红颜料。

      “杜!风!”苌欢一把抓过他的笔,又在他脸上摆了一道才解气。最后看着杜风的脸,觉得很好笑,便哈哈大笑了起来。
      杜风总能让她笑的,每次,不管是刻意还是无意。

      可是,有人生死犹未卜,前途未可知,没想过太子他日从夺嫡中惨败,又如何全身而退出来。愿颠覆整个权力,守得她平安,却怕是临死都换不回她眼神的一个怜惜。
      难道他红着眼唤她一声,“苌欢。” 她就会钻到他怀里,安慰他一声,“偲年,我就你身边。”
      缘分两字写来太溥,偏情字写来太深。

      如今他隔她千百里,若知道他爱的她,在别人面前这般嬉笑玩闹,心里又要怎么去痛。
      毕竟他要走的那一条路,生死犹未卜,前途未可知,巍巍皇位之下,不知道还要牵扯出多少过往的人和事,不知还要埋葬多少血和骨。茕茕而独立,空惹一身风雨湿人衣。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