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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往事:送元宵 ...

  •   这第三个年头,他已经越来越多的时候不在镇子上。
      因为镇上有人引荐他去镇外发展,他便开始跟着去外地经营生意了。

      后来又听说,杭州水陆交通发达,举目全国,经济也不是一般的繁华,对商人来说,是个风水宝地。
      跟他说这些的人,说完后问过他,要不要去杭州试试。
      他垂目思忖了片刻,回答了:那就去吧。

      其实丘管家一直希望他离开这儿,至于他自己……
      他或许有时候也会想着,要逃离开这个地方。

      仍是有一天,他才从镇外回来,又有意无意走了那个旧茶馆坐下,坐在那个旧位置。
      才看完两页账本,苌欢就来了。

      他看见今天的苌欢,依旧给老板比划着奇奇怪怪的东西。
      所以他也依旧轻轻浅浅的笑着。

      楼下还是苌欢跟老板打趣的交谈,直到老板把捏好的糖人交到苌欢手里,听见老板跟苌欢说。
      “你这小丫头说话这样甜,这样会哄人,以后镇上哪家公子娶了你呀,真是好福气呢!”

      没等苌欢开口,他却听到楼下有别的人回了话,那个回话的人说。

      “是啊,我能娶到苌欢妹妹,的确是几世的福气了,那别人都是羡慕不来的。”

      苌欢咬着糖人看对方老半天才讲,“你胡说什么啊,别以为你老跟我二哥玩,你就可以造谣我了。”

      “谁造谣你了。”
      十七八岁的少年一边摇着扇,一边围着苌欢转圈,“我是说真的,刚才你爹爹还在同我爹爹商讨,看挑个什么好日子,把你嫁到我家来呢。”
      少年说完还高声叫了一句,“您说是吧!沐叔叔!”

      苌欢一看,原来是自己爹爹过来了,和爹爹同行的还有那个男孩子的爹爹。

      等她爹爹走过来一点,苌欢就一把抓住爹爹的衣摆,用手中的糖人指着那个摇扇的少年开口,“爹,他说……”
      但是苌欢没说完,他爹爹就接过话去了。

      “说要把你嫁给他是吧,方才爹都听到了。”抚了一把胡子,又打趣一样笑问。
      “那苌欢愿不愿意嫁到他们家去呢?”

      楼上看着这一切的人,开始把眉皱得很深。

      而楼下的苌欢,转了转眼珠,看着两个大人的表情,最后了悟于心的样子,挑着眉点了点头,大声回了一句话。
      回完这句话。
      然后楼下几人哄堂大笑。

      楼上二楼的茶馆,却传出“呯哒”一声杯子落地的声音。

      而他看见碎在地上的杯子,突然觉得好难过。

      头一次为了一个女孩子,开始难过得想哭。
      刚刚苌欢回的是。
      “嫁就嫁!”

      现在他在想。

      三年了,这寥寥三年竟然过得这样快,原来苌欢,也开始长成了,慢慢到了可以找如意郎君的年纪了。
      只不过就是,她的如意郎君,没能是自己罢了。

      喜欢这件事,也是分程度的。
      以前他以为。自己只是有一点点喜欢这个小姑娘。
      今时今日他才明白。
      原来他是特别喜欢这个小姑娘。
      喜欢到,想做她的那个如意郎君。

      而当初楼下没人注意的,那一声杯碎的响动,只有苌欢,抬头看过一眼。

      她看见一个很落寞又清弱的侧影,那个人还低着头,眼中悲然欲泣。
      直到苌欢跟着爹爹回家,走了好几步远,她还疑心回头看过一眼那个背影。

      这一天的他,回到家跟丘管家说的第一句话是。
      “丘叔,我发现我很喜欢沐家的那个女儿。”

      丘管家顿了一下,然后欣慰笑道,“这是好事啊公子。”接着想了一会儿道,“不过沐家好像有两个女儿,公子说的是?”

      “是沐苌欢。” 他告诉管家。

      管家又小心翼翼试探着问,“可是,我们不是打算离开这儿吗,公子。”

      “没有关系,还是要走的。”他又这样告诉管家,言语里有几分少不经事的苦涩,“她已经是别人家的了……”

      管家最终是沉默。
      而他最终是问管家,“丘叔,都要离开了,你还是不带我去爹娘坟前看一看吗?”
      管家却略有些严厉的说,“老爷夫人之事,公子只要心里永远有他们就好,至于其他,还是莫要再操心了。”
      他一低眉,就没有再说话。

      爹娘之事,永远是他心里一道伤。
      管家总是怕他会触景生情,希望他把这一切都放下,好好生活,他又怎么会不知道。

      这三年来,爹娘的后事是管家处理的,每逢忌日,都是管家独自一人前去坟前祭拜的。
      而他呢,能拜的只是摆放在家里的两尊牌位罢了。

      这三年,丘管家也老是告诫他,千万不要再去百里家的旧宅了,不要去里面看,也不要从那里路过。
      他很听话,他从来没去过,他总是绕开那个地方。
      可能也是因为,他自己也害怕那个地方,他实在没有那个勇气,去那里看一看。

      那里留着他爹娘的痕迹,他曾经欢乐过的痕迹,但是现在都变成一捧乌黑的灰了。
      他哪有那个勇气去那里看一下呢。

      这个夜晚他枕在床上,怎么都睡不去。
      有点想念他的爹娘,也有点想念那个小姑娘。

      向着靠墙的那面账子,他用手指写了一个“苌”,然后又动手划了两笔,是个:“亻”。

      原本,他想写个“偲”。

      但是划完那最初的两笔,他再也写不下去了。
      一个终是要离开。一个终是要另属他人。
      他觉得这两个字永远没有缘分放在一块。

      之后又过了一个月,他和管家走在去商铺的街上。不知道从哪里跑出来一个女孩子,看着跟他年龄相仿,但是低头红脸的给他送了一束花。
      他接完走了老半远,才疑惑的问管家,“那个人送花给我干什么。”

      管家笑了一笑,说,“山有扶苏,隰有荷华。公子也慢慢长成,以公子的风骨,走在路上,总有人侧目倾心的。”

      他停下脚看着那花,皱眉想了一下,最后却说,“那我回去还给她,我不要。”
      然后就转过头去找个女孩子,好在那个女孩子还在原地没动。

      见他过来,那女孩子倒还有些激动,结果是他将花硬生生的塞回给她手里,说了一句,“还给你。”
      说完就走了。
      女孩子好半天没反应过来,刚刚发生的事。

      再走回管家身边时,他一直鼓着嘴巴。

      他好像有一点气。

      丘管家看了他这样便戏笑说,“要是送花的是沐家那个小姑娘,公子肯定会开心的收下了吧,哪还舍得还回去呢。”

      是,他好像是在气这个事,他一点都不喜欢别的女孩子送花给他。

      他为这件事情不开心了一整天。
      晚上连饭都不想再吃。
      他看着一桌子的菜,想跑出去找苌欢。
      然后他就真的出门去了。

      去往沐家的路上,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眼花。
      好像在路边一个小吃摊子上看见苌欢。
      苌欢正坐在那里吃东西。

      是的,苌欢正坐在这里吃东西。
      在吃一碗热乎乎的元宵。

      二哥说要带她出来玩,结果把她扔这里吃东西,自己跑去买别的玩意儿了,还说等一下再过来接她。
      不过算了,她也懒得计较,二哥一向就是这么没谱的人。

      不过这碗元宵吃到一半。她老感觉有个人在看她。
      然后她抬头四处望。
      居然真的望见有一个人在看着她。

      是个小哥哥,穿着湛蓝色的衣服,站在夹竹桃的矮树丛前,神情莫测。来往行人纷纷,她的目光就透过那些行人望见他。

      她好像从来没见过这个陌生的小哥哥,但是这个小哥哥一直看着她,最后还向她走来,和她同坐一桌,坐在这张四方桌的另一边。

      她有点奇怪。

      但他还是看着她。

      他坐在她的旁边,目光一刻不转望着她,却不知道该跟她说什么话,好像也不知道要怎么开口跟她说话。
      头顶蔓延向远方的夜色璀璨,身后过往行人不多却有些吵闹,而这张桌子上只坐着他们俩。

      若回想这三年。
      这个镇子也就这么一点大而已,人也就那么一点多而已。他记不清有多少次,他在沐家门口徘徊,他和她在铺落阳光的街道上擦肩,他在二楼那个茶馆等着她的到来。
      如果有那样一种可能的话,他早早的站在她的面前,让他认识她,那么这三年的他和她,是不是可以有很多在一起的时光,像青梅和竹马,两小又无猜。

      可惜一切都不是这样。
      他在长达三年的岁月里观望她成长,但她的年华里始终中没有他的影子。

      这一天的他们同桌而坐。

      这一年的他十五岁。

      这一年的她十三岁。

      他知道他不可能观望她一辈子,可他也一辈子没勇气跟她表明什么心意。
      他还是要离开的。
      她那样好,理所应当有更好的人陪在她身边,去宠着她,去护着她,去照顾好她。
      而他,他不敢,奢望她。

      甚至这一刻他看着她,他都在面露悲色悄悄地想:我老是在惦记着别人家的小媳妇儿,是不是不太好呢?

      苌欢看着久久不曾说话的他,感到越来越奇怪,却又不敢问他什么,最后只是继续埋头吃元宵,只是啃一口元宵,又不免疑惑的抬头打量他一下。

      最后是摊主见他在桌前坐了一会儿了,便上前来问他,“小公子要不吃点什么?”

      他没说话,但是指了指苌欢的碗。

      摊主就问,“小公子也想要一碗这样的?”
      他点一点头。

      过不了多久,一碗冒着白气的元宵就上桌了,但是苌欢看见她往自己跟前推了推。

      苌欢看着这碗冒白气的元宵,又盯着他看了一看,很慢很慢的问,“这是请我吃的吗?”

      他又点一点头,眼里是认真。

      “可是……”苌欢又很慢很慢的说,“我连自己这碗都吃不完了。”
      她的意思是,她没法再吃他的那一碗了。

      苌欢说完小心翼翼的望他,他却没再做出什么回应,但依旧看着她。

      苌欢只好又低头默默啃了一口汤圆。
      头抬起的时候,这个人还是在看着她,他眼神里没什么恶意,反而有一种静悠悠的什么情绪在流露。
      于是她略微犹豫了一下,便跟他说。

      “我姓沐,我叫沐苌欢。你呢。”

      然后她听到他说话。

      他跟她说的时候,他才回忆起,这好像是第一次正式跟她讲话来着。
      他跟她说他的名字。
      他用他年少轻浅的声音告诉她名字。

      “复姓百里,名偲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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