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庭》西风渭水

2、第二章

　　宫门外，良玥才下了马车，就有大宫女迎上来，她认得，这是玉华殿帝姬身边的姑姑，她连忙福身：“静岚姑姑。”
　　静岚抬手虚扶了良玥一把，说：“郡主来了。”
　　帝姬身边的掌事姑姑在此处候她，恐怕是已经焦灼难耐。良玥见静岚虽仍是一副恭谨的样子，额上却布满细汗，心下早已猜到八分，她眉头蹙着，安抚道：“姑姑莫急，我这就进去看殿下。”
　　静岚向她送去一道感激的眼神，随后走在前头步履匆匆。良玥也携着婢女碎步跟上。
　　到了叠云宫前，早有宫女进去禀报：“殿下，嘉慧郡主到了。
　　良玥才到殿前，就见个穿着杏红褂子的少女从里头匆匆出来，甫一抬头，良玥就暗道不好，少女红着眼眶，显然是哭了有些时候，她心里知道这位殿下的脾性，忙上前握住良婼的手道：“殿下慢些，小心宫阶。咱们进去说”
　　见了良玥，良婼才觉得心下安定些，一腔委屈仿佛终于有了宣泄的地儿，她望着良玥，两眼含着泪，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良玥连忙扶她进了殿门，静岚早就吩咐人上了茶水点心，同良玥一起扶着良婼坐下。望向良玥的目光透着乞求，她身边的几个宫女也朝良玥微微福身，瞧着神态，无外都是求助之意，估计良婼这样的哭闹法也不是头一回了。良玥叹了口气。
　　她是亲王之女，比宫里两位和亲的帝姬年长两岁，若非早定了亲，和亲的事本该落到良玥头上，但后来出了姐妹和亲的事，世人都觉荒诞，认为两位都是金尊玉贵的帝女，这番做法未免有着古时嫡女出嫁陪媵的做派，可她是皇室郡主，要维护天家颜面，如今面对着委屈的良婼，她又能说什么呢？
　　不待良玥开口，良婼就伏在良玥肩上落下泪来，她满腹委屈，带着哭腔低声说：“嘉慧，为何要紫薇殿那位也去和亲呢？明明我就足矣，虽然我并非嫡出，可我是父皇最疼爱的长女啊，也算得才貌双全，如今要良颜同去和亲，不过是觉得我撑不起西齐的颜面罢了。”
　　良玥一听，这话怎么能随便说出口！她急忙截住良婼想要说下去的话头：“殿下仔细些！和亲之事是官家的决议，让二殿下同去也是为着姊妹间有个照应，殿下好好准备就是，北燕人怎会慢待西齐的长帝姬。”
　　几个宫女一直站在二人身旁，见良玥使了眼色，连忙递上一杯茶，良玥送到良婼嘴边，放缓声调说：“殿下不过是觉得同二殿下不亲近，难免心里头有些不高兴，可你们是亲姊妹，日后是要互相扶持的。这已经哭了许久，殿下喝口水缓缓。”
　　良婼渐渐消了声音，接过良玥的茶喝了一口。才直起身子来，擦去眼泪，良婼不是全然不懂，只是她心高气傲，又是皇帝第一个孩子，哪怕是庶出的身份，也从小千娇万宠，而良颜虽是嫡出，却自幼失恃，若非有作为同胞兄弟的太子在背后支撑，这个嫡出的身份也不过只是个名头。在她心里一直都是暗暗看不起这个唯一的嫡出妹妹的。
　　等良婼安定了情绪，良玥又劝说了许久，良婼神情里还是有掩不住的不安与忐忑。她也不知道怎么让良婼宽心，试问天下有哪个十六七岁的姑娘愿意背井离乡嫁给一个素昧平生的人呢？
　　没多久，良婼的母亲李贵妃就来了，着一袭淡绯色的长裙。她是后宫实际的掌权者，如今也不过是一身纯色的衣裳，神色掩不住的憔悴，恐怕也是为着良婼的事忧心。
　　良玥自然是要行礼的，她站起身来，行过礼，垂着头，两手放在身前，姿态很恭顺，模样又生得好，眉目间有种养在锦绣堆里的贵气，加上已经出嫁，比起仍是小女儿家性子的良婼来说稳重不少。
　　贵妃笑道：“郡主不必拘谨，你性子沉稳端正，能给婼儿立个榜样。”顿了顿，贵妃接着道：“郡主多和婼儿说些体己话。她心气高，我劝不过，你陪着她，让她宽心些。”
　　说到最后，贵妃语气里难掩的无奈。良玥马上就明白了。想来贵妃劝过良婼，只是母女俩最后闹了矛盾。当着良婼的面，良玥也不好应和贵妃的话，只是点点头，说：“我明白。”
　　良婼打贵妃进来就没说过话，唇抿得紧紧的。贵妃就笑着道：“时候不早了，郡主不如留下来用饭吧。你和婼儿许久未见，多说说话也好。”说完，不等良玥答应，贵妃就扭头吩咐了人下去备她的饭。见贵妃留了良玥，良婼才拉着良玥小声道：“我本就想留你下来了。咱们今天可以好好聚一聚。往后还不知道有没有机会了”
　　贵妃只是听说良玥进了宫，想起女儿这几日的脾气，便过来看一看，见良婼还是不开口，贵妃也只能无奈的叹了口气，对两人道：“我就不打扰你们两姐妹说话了。今晚延福宫太后设席，你和昭元宫那位都要赴宴。”
　　良婼别过脸，低声说：“我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