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途天使花未眠》苏任龄

3、「之二」

　　「之二」
　　「同桌。」
　　「从未说过一句话的，同桌。」

　　季言书并不了解自己的同桌。若单单外表来看的话，令人印象深刻的是她的发丝。看上去十分柔软，有些像某些小动物的毛发。及肩，挡住了耳朵。她总是安静，非常非常地安静。当然，如果他的同桌没有梦游呓语的习惯的话，理应是安静的。
　　是的，她在上课清醒的时间：为零。下了课，她偶尔会从胳膊中抬起头来。茫然地望了望四周。又或者，拿起笔掏出小本子在纸上写着什么。紧接着，她合上小本子，又趴下睡着。
　　听说她是以年级前十考进这所高中的重点班的，这便是她能与他成为同桌的原因了吧。可是，高一后的她每一次的测试并不理想，那鲜红鲜红的红灯分数，常让班导提着她出去问话。他并不明白这其中的缘故。也不是很在意。
　　他们只是同桌而已。
　　甚至是一句话都未说过的同桌。

　　到了后来，她无意间落下了那个黑色的迷你型Note记事本，那落在地上的页页跳跃的字符窜入了他的眼际——是音符。
　　小本子上，是满满的音符。硬皮封面上有娟秀的印记：
　　安以轩。
　　于2005～未知。

　　她的字还不错，对于理科班的同学来说。
　　可是，高二生竟然还画这种东西……她的时间可真是多。季言书微蹙了蹙眉，为自己这有些冲的想法。随即，他又想她的时间也不能说非常多吧，否则怎么会拿上课来补眠。
　　收起小本子，他将它放入口袋中。
　　回家。

　　“喂。喂。”
　　略带沙哑及刻意低沉的呼唤，季言书起先是没有反应的。可是等到自己黑色的校服上爬上了一只小小的手小心翼翼试探触碰时，那属于少女特有的白皙细嫩因黑更刺激视觉。他的视线停顿在它上面分明是奇异的存在的茧子上——那绝非握笔造成的，两秒后。他抬起了头。
　　“你，你是叫季言书对吧。”安以轩的声音轻轻的，语带不确定。

　　他挑了挑眉，不置可否。如果说同班一年多不足以让他的名字印入她的脑海，那么同桌近一个多月的时间，对方还在问自己的名字。是不是有够令人觉得……哭笑不得呢？
　　“恩哼。”他应了一声，依然握着笔，意思很明显：他没有时间，请阁下速战速决。
　　“打扰你写作业了。”安以轩的举动与神情分明是百分百的抱歉，语气里却压抑着略微浮躁的焦急：“你有没有看到过一个黑色的小本子？”
　　“……啊。”季言书已经猜到是那个Note本，他挑起细长的眉眼。打量起这个近一个月来还无法了解的同桌。老实说，在高中这样手脚都未长开的半成熟大男孩中，季言书真是一个特例。他的眉眼细长如画，眼黑白分明，那黑是不属于少年的深沉，因太过自制，平静无光。却有一种特别的味道，仿佛能吸入人心。
　　他望入她略带希冀又矛盾地似乎希望他答“没有”的眼，季言书以一副很遗憾的语气答道。“……并没有呢。”
　　“是、是吗？”季言书看着眼前的女孩子，她仿佛是松了一口气，又仿佛是失落地低下了头。“谢谢啊。”她轻轻地说，然后默然地坐在了位置上。
　　那一天，她反常地没有在上课睡觉。
　　季言书一手撑着腮，仿佛在认真地听老师讲解。余光却不小心将她的失落与难过望入心底。不知为何，那时的指尖，冰凉地没有一丝温度。

　　“那个本子里有什么？”下了课，做完广播操的安以轩穿着运动服走进教室，凳子都还未坐上。便遇到她高傲的同桌与她主动说话。

　　是的，高傲的同桌。
　　季言书，典型的优等生，成绩平稳优异，有优等生特有的小矜持与骄傲；功课上静得下心思钻研，运动上也生龙活虎：他篮球打得不错，也爱踢足球。对女生寡言，有一帮要好的男生群，那物以类聚凑成一伙理化优等生，简言之就是智商高的一群，狼狈为奸者。
　　优秀的学生她并不是没有见过，国中的时候，她也列为优秀者之列。她努力地学习，并对“男孩子如果认真读书起来的话，女孩子想要与之持平会很吃力的。以轩，你不可以泄气。”这样的话嗤之以鼻，并非是对要泄气一说不屑，而是对“男孩子天生比女孩子强”这话不服气。可是上了高中，她确实见识到了她同桌的厉害。
　　她有发现他上课是选择性地听课，如果老师在讲枯燥的废话时。他便掏出教科书书自己写写做做。是的，小说里那种不学就一天到晚考高分的人她并不确定是真是假。可是她的同桌是很刻苦的，并且。严谨的治学与刻苦本身就是一种天才。而他还十分地聪明，大概别人要花三个小时才可以搞定的功课，他只要花一半的时间便可以达到非常好的效果。高一过去，她的同桌大考下来，数理化的分数是极高的，总共扣去的分数不会超过十分，发试卷的时候，听见那样高得离谱的分数，她有时候会很坏心地想，分数高有什么关系，这家伙绝对是变态的完美主义者。

　　相比之下，她却将自己的生活弄得一团糟。想到这里，她的心又怪异地纠结起来。是的，简直是乱七八糟。

　　“你竟然给我游神？”季言书皱着眉头不满的脸出现在安以轩面前，自怨自哀的漂浮心思顿时消散。听出了对方讽刺的语气，她莫名动了气，几乎是立刻的，她瞪他。
　　“与你有什么关系？”

　　一种带着异样感觉的欣喜自心中掠过，伴着炽热而陌生的情愫。他定定地望着她，下意识地答，“如果告诉我的话，说不定哪一天你就找着了。”
　　太阳是打西边出来了么？为何她会有种错觉眼前的少年很不对劲。安以轩像看见了怪物一样不可理喻深吁了一口气。冰冷的空气灌入胸腔，她在一瞬间冷静下来。愤怒也没了，茫然也没了，什么都没了。还有什么呢。坐到位置上，抚过自己刘海，露出光洁的额头。
　　她怔怔地望着前方，仿佛茫然一般地说，“……找不到了呢。里面，有我的命。”
　　而此时，上课铃声剧烈而尖锐地闹响，盖过她的轻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