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荣光》琥玉

34、瘸腿死神

　　其实想要原路返回非常容易，他只要进入黑白模式，漆黑的树林里他就能看得清清楚楚，不仅如此，来路上他跟慧慧身上残留在树枝上、空气中和泥土里的疫病细丝也非常清晰地指引着两个人的来路。

　　没有慧慧搀扶，余邵荣走得很慢，但余邵荣现在已经能咬牙克服住小腿上的疼痛，毕竟与失去一只眼睛的慧慧相比，他的腿伤压根就不算事。

　　墨绿色的丝线随着前进开始再次增多，离村庄明明还有段距离，但丝线已经随处可见，只要余邵荣离得足够近，它们就会像蛛网一样轻轻缠绕在他身上。余邵荣讨厌这种感觉，不厌其烦地将它们统统揪下来，捏成团塞进戒指。

　　余邵荣能感觉到戒指里那一团疫病源有增大一点，但他能想来，与当初慧慧在村子里收集的病原相比，他这一团小得可怜。

　　状态很差的他走路很慢，好在慧慧离开前留下了所有饼干和水，吃饱喝足让余邵荣精神稍微好了些，等他慢吞吞爬在村子边的小坡上往下看，阳光已经洒在稀疏的林地里了。

　　村子里一片狼藉，许多石墙都倒塌了，有高耸的火堆还在燃烧，人影在废墟间忙碌地搬运东西，时不时拖拽着尸体丢上火堆。

　　是了，那高高的火堆里不光有柴禾跟破家具，还有尸体。

　　这是慧慧做的好事，但余邵荣却一点都不觉得抱歉，他能看到昨晚用石头砸他的小男孩正虚弱地靠在石头台阶边，他身上已经纠缠了大团绿色的丝线，他很快就会死，但余邵荣不同情他，甚至希望他快点断气。

　　他死掉，余邵荣就能回去。

　　余邵荣想回家。

　　他必须得回家！

　　余邵荣猫着身子在空气中捞着那些墨绿色丝线，大团纠缠的丝线被聚拢之后塞回戒指，他知道这一回他不可能像慧慧一样趁人睡觉的时候把病原给丢进房间，但他可以把病原丢到人活动的范围附近，既然病原会主动往人身上缠，那么它就像无形的地雷，只要有人踩到，就会死！

　　火光中原本散发着浓重墨绿丝线的尸体正变得焦黑，那些墨绿色的丝线在接触火光后也十分脆弱，很快就被消融掉，但这个村子的每一寸土壤里都已经满布了疫病，虽然在太阳下这些疫病丝线显得无精打采，但余邵荣根本不用刻意收集，随手就能捞起一捧又一捧，源源不断塞回戒指。

　　那些失魂落魄的人垂头丧气地工作着，他们的警惕性很低，有的人正在搬东西就一整头晕目眩然后跌倒在地，其他人甚至没时间关心他，只任由他自己爬到阴凉底下喝水休息。他脸上的虚汗在一滴滴往下滴落，手酸软得没有一丝力气，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墨绿的丝线正缓缓向他身上聚集，几乎要把他绑在地上。

　　余邵荣就躲在他身后的矮墙边，他捏了一大捧丝线悄悄撒在那人脑袋的位置，再次蓬松的丝线几乎将那人裹成茧，那人的脸以可见的速度苍白起来，捏住喉咙艰难地咳嗽，蜷缩身子歪倒在地，手指在土壤里抓下深深的痕迹。

　　【清算点数+60点。】

　　好的，余邵荣吞了口唾沫，似乎也不是那么难。

　　混乱里没多少人会注意到刻意躲藏在角落跟阴影里的余邵荣，但那具躺倒的尸体倒是被人发现并拖进了火堆。

　　余邵荣小心翼翼在那些人前往火堆的路上播撒着一团又一团疫病，绿色纠缠的丝线在地上东一团西一团缓慢滚动，风对它们的影响并不大，每当有人走过，那些线团就会轻轻‘粘’在那些本来就沾染丝线的人身上，像攀爬的软体动物一样一点点攀附上去。

　　这是缓慢的笨办法，见效慢，但真的有效。

　　大多数成年人命很硬，而且被病原沾染的位置都在腿和手脚上，要病发还需要不少时间，余邵荣特别花心思‘照顾’了一下那个已经失去妈妈的小孩，他有气无力地靠在门口坐着，余邵荣手中的‘线团’轻飘飘飞过去粘在他肩膀上散开，他被包裹的脸也开始迅速变色，趴在地上呕吐，然后眩晕中歪倒在地。

　　【清算点数+40点。】

　　余邵荣躲回角落里往下揪自己身上纠缠的绿线，这村子里充满了致命的疫病，但他没有半点紧张和担忧，恰恰相反，他感到安全和安心，这里是他的主场，有这无处不在的墨绿丝线，他就像水中的鱼一样欢快。

　　每个路口大量集中的疫病团开始发挥作用，有几个开始身强力壮的成年人也发觉不适，凑在一起交流着什么，但他们聚集的地方正是周围唯一一片光线还算好的平整台阶。余邵荣早已经预料到有人会在那栋看起来最结实完整的房子前聚集，所以往那里布置了比别处更多的疫病源，墨绿的线团正在无情地攀附上那些本来就已经变得虚弱的成年人，他们激动而惊慌地交流着自己的感受，脸色却越来越差，有的人想呼喊呼救，有的人捂着肚子打滚，有的人连滚带爬离开，却连自己该去哪里都不知道。

　　满脸胡子最强壮的男人挣扎得很厉害，他扑腾的过程中沾染到最多疫病源，反倒是最先断气的，收到消息的时候余邵荣被吓了一大跳！

　　【支线重点目标“邙树村长”击杀成功，清算点数+750】

　　【衍生主线目标：屠村清洗，剩余目标16】

　　余邵荣说什么也没想到，只是这一瞬间，回归纯白之核所需要的点数就完成了一大半！

　　其他三个男人也还在嚎哭挣扎，但他们连滚带爬离开的路线都是最为敞亮的方向，余邵荣一早晨时间在这些地方抛洒的疫病源非常密集，他们很快就被包裹成线团，也相继咽气。

　　【衍生主线目标：屠村清洗，剩余目标13】

　　可选目标里130点的驻兵长和94点的铁匠也已经死去，加上另外一个普通人的40点，余邵荣现在已经拥有1134点清算点数，天可怜见，他已经攒够了回归纯白之核的点数！

　　余邵荣低头看着自己已经满是溃烂的双手，抓取疫病让他的手也无可避免地受到了严重的感染，现在它散发着腐臭的气息，痛觉已经没有开始那么尖锐，现在感觉变得很迟钝，他该不该离开呢？

　　那么多人死去了，但没人掉落任何东西，余邵荣想要魔法戒指，但他不知道怎么才能得到它。

　　原本守在一边看男人们工作的妇女和小孩此时慌乱了，他们不敢过来收拾几个男人的尸体，无助的哭声震天响，四个健壮男人的肚皮渐渐鼓了起来，其他几个原本在别处搬东西的年轻男女此时也没了主心骨，他们非常害怕，但应该是知道再放任尸体躺在那里很可能孕育出恐怖的邪物，他们采取了很没出息的解决方法，没有挪动尸体，而是给尸体上分别架了木棍和柴禾，用火把点燃，就地焚烧。

　　余邵荣不知道孕育骸魔需要多少时间，但看情况应该至少在一小时以上，反正这么长时间里没一具死尸成功孕育出骸魔，虽然人们相继死去，但起码幸存者们没有完全乱套。

　　除了几个十几二十岁的年轻人之外整个村子只剩下缩成一团瑟瑟发抖的老弱病残，他们披着破旧的麻布聚拢在篝火边，有老太太嘟嘟囔囔似乎在乞求神明的垂怜，几个年轻人从仍然完好的房子里找出吃的给大家，小孩子们似乎并不完全知道发生什么事，有的还在在人群里追逐打闹，手里捏着硬邦邦的饼，嘴里吐着语调怪异的异国语言。

　　余邵荣戒指里还存放了一大团疫病源，他打包票，如果他把那一大团墨绿丝线拽出来甩进人群，所有人都会瞬间毙命，但他也有自己的担忧，戒指里的疫病源数量实在太大，他很有可能在将它取出戒指的瞬间就被重重包围然后死于非命。

　　余邵荣希望他自己做了‘正确’的选择，正午的太阳很热烈，幸存者们无精打采，似乎在讨论到底是重建村落还是弃村逃难，几波人争执不休，女人在呜呜地哭，年轻人骂骂咧咧，老人们大多保持了沉默。

　　余邵荣没有闲着，他就藏在他们聚集处矮墙后面的树丛里，他用自己溃烂严重的手捞起一团又一团丝线像抛毛线团一样把看不见摸不着的疫病源抛进人群，现在他麻木的双手已经很难像开始一样将病原压缩到结实的状态，但并不影响效果，里面咳嗽声和破风箱似沉重的呼吸声印证了余邵荣的想法，低沉而绝望的哭泣声让他早已经麻木的手都灵活了一些。

　　余邵荣胆子很大，甚至没有刻意压制自己的动作和声音，他已经拥有一千多清算点数，只要余邵荣愿意，他随时可以离开这个恶心的世界，他无所畏惧。

　　压抑的哭声变大，一如开始，四处忙碌的几个年轻人沾染上最多的疫病源开始病发，大家束手无策，有的人撕扯着最先犯病的男孩，要把他往火堆上送，男孩白发苍苍的母亲扑在仍在痛苦中挣扎的儿子身上哭泣，她不许其他人碰他，但她也救不了儿子，眼看着儿子的脸色从苍白变成青黑，肚皮也逐渐因为胀气而高高鼓起，恐惧超越了对儿子的疼爱，退开一边哭得撕心裂肺。

　　“马利安，我的好孩子，你不该离我而去……”她沙哑的呜咽声里饱含无限痛苦，听得余邵荣头皮发麻！

　　他为什么能听懂这一句？

　　“这世界根本没有希连安达，”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女人看身边蜷缩的女孩气息越来越弱，老泪纵横：“根本就没有希连安达女神……”

　　嗯，这一句余邵荣也听懂了。

　　【衍生主线目标：屠村清洗，剩余目标6】

　　很好，只剩下几个老弱病残。

　　真正意义上的老弱病残，他们甚至没有了反抗的能力，他们就在死去的人身上堆了破布和柴禾，含着眼泪点燃，然后期期艾艾地离开自己栖身的矮墙，茫然地看着眼前突然变得陌生而空荡的村子，不知道该往哪里去。

　　余邵荣知道她们从矮墙里出来的时候看见他了，因为他没躲避，就那么直直站在空地上冷眼看他们。

　　“魔鬼！”

　　“看他的眼睛！他是魔鬼！”

　　“是他！就是他带来了灾难！”

　　惊恐的呼喊和怒骂中本想离开矮墙的老妇拉着小孩急忙后退，余邵荣就一瘸一拐地往她们身边走，她们中有的人跌倒了，连滚带爬地往后退，紧紧抱着怀里的襁褓。

　　在余邵荣发光的双眼中这些人身上早已经缠了大量的墨绿色丝线，他们死定了。

　　“你要干什么？你这个怪物！”蹒跚的老妇人龇着一口黄牙把其他人护在身后，手里捏着拐杖：“你不许靠近我们！女神诅咒你这该死的邪魔！”

　　“很不好意思，”余邵荣笑眯眯用刚学会的语言生硬地开口：“你孱弱的神明顾不上你，现在你们的命都是我的。”一边说，一边伸手从自己瘸腿上抓起一团丝线，跟空气中的丝线一起揉揉，轻飘飘扔过去。

　　老妇人疑惑地看着余邵荣的动作，她不明白余邵荣在做什么，但很快她就咳嗽着跪在地上挣扎起来。她的变化让身后的其他人更加惊慌，已经完全吓破了胆，连反抗的想法都生不出，雨中的鹌鹑一样缩在墙角瑟瑟发抖。

　　“邪魔，我跟你拼了！”已经被疫病缠身折磨得几乎失去意识的老妇人捏着拐杖爬起来蹒跚着冲向余邵荣，却被余邵荣手中凭空出现的寒光刺了透心凉。

　　余邵荣从她趴伏在地的尸体上揪出大团绿线再次抛向剩下的人，精神崩溃的绝望哭喊让人心底发颤，剩余目标就在戒指的提示声中逐渐变少，一直变成0。

　　【满足回归纯白之核条件：完成屠村清洗，获得额外清算奖励，是否回归？】

　　回归纯白之核的消息余邵荣在收集到一千清算点数时就收到过，这一次他完成清洗能获得额外奖励，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但应该不会让他失望。

　　余邵荣终究没有再看到任何掉落的物品，翻动几具尸体也没发现任何有价值的东西，不死心用铁剑拨弄火堆也没看到像铜戒指一样的玩意，他也只能选择回归纯白之核。

　　眼前白光一闪，余邵荣就已经出现在了纯白色的房间中。

　　“余邵荣，你这么快就回来啦！”余邵荣刚回到纯白房间就听到慧慧惊喜的声音。

　　“嗯！”余邵荣笑着想摸她脑袋，但看看自己腐烂的双手，讪讪背到身后。

　　徐大志和刘凡都在慧慧不远处，他们很热切地跟在慧慧身边，但慧慧却不理会他们。

　　“徐大志，你过来！”余邵荣伸出腐烂的手掌冲他勾两下。

　　“嗯？”徐大志显然没明白状况：“后来发生了什么，你怎么变成这幅模样？”

　　“把铜戒指给我，”余邵荣张狂地龇牙，目露凶光：“不然我杀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