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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第二十三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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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过简单的现场检查,昏迷不醒的真城最高被救护车立即送往医院。
救护车里没有剩下多大的空间,只允许一人随行 。于是,见吉香耶擦干眼泪,拨打亚豆美保的电话,一边向她通报这个突如其来的坏消息,一边坐上了救护车。
蓝白两色的灯光闪烁,渐行渐远。
亚城木梦叶的工作室里,只剩下满地狼藉,十几页尚未完成的本周连载原稿,几名惊讶或呆滞的助手,一个垂着头的高木秋人,还有沉默地站在墙角的冲野洋子、灵幻新隆和影山茂夫。
回过神来,暂时将情绪剥离,冲野洋子意识到,现在的场面是有些尴尬的。她与高木秋人和真城最高算是见过几面的熟人,远没到要冲过来关心情况的地步。而按常人的眼光来看,她一个未成年,在这样的紧急时刻也帮不上什么忙。
最佳选择,似乎就是像灵幻新隆正在做的这样,悄悄溜出去,回家。
“……!”
摆出夸张的贴墙走的姿势的灵幻新隆被阿银揪住了手腕,无声地尖叫了一下,又在影山茂夫看过来时摆出一副倚着墙的轻松姿态。
——影山茂夫他可是能看得见阿银的吧?逞强是没有意义的,“师傅”先生。
在脑中想着,让阿银把灵幻新隆松开,冲野洋子深吸一口气,向前迈出步子。
在几双茫然的眼睛的注视中,她弯腰,将地上散落的几张原稿纸轻轻捡起,放到了高木秋人手边的桌子上。
“啊……谢谢!”
高木秋人有些惊讶地抬起头,艰难地笑了一下,一扶眼睛,站起来,向几位助手鞠了个躬。
“抱歉,就像几位老师所看到的这样,亚城木梦叶这周的连载恐怕要开天窗(不能如期交稿)了。已经完成的工作的费用会照常交付给各位,请多多谅解……”
“您在说什么呀高木老师!”一位性急的年轻助手拍桌而起,“这样的事情是谁都不想发生的,但是都已经这样了,我们怎么还能收您的钱?”
旁边的另一位中年男子动了动嘴唇,没有发出声音。
高木秋人摇摇头,拍手,说道:“好的,就这么愉快的决定了!各位先回去吧,我收拾些东西,等会还要去医院等消息呢。”
“可是……唔!”
年轻助手还想说些什么,被另一名女助手捂住了嘴。助手们一个接一个地整理好复写台上的东西,拎包,鞠躬,道别走人。年轻助手也只好悻悻离开。
那名中年人的身影,被生活的重负压得有些弯,格外显眼。
“洋子,你不用太担心。”
送走了助手们,高木秋人苦笑道。“这样的事情,我们已经经历过一次了,那时我们都还是高中生呢。香耶她其实很坚强。至于最哥(高木秋人对“最高”的爱称),他——”
高木秋人顿了顿,坚定地说:“他绝对不会有事的。”
冲野洋子默默点头。
“至于这两位,过来是有什么事情吗?”
灵幻新隆瘪瘪嘴,一摊手刚要说话,就听见影山茂夫的声音从他背后传来:“我们是来调查可能和真城先生的意外有关的灵异事件的,灵幻事务所的成员。”
——喂,你这孩子!先不提这样一口气都说出来,人家会不会相信,单是这呆板的语调就一点说服力都没有啊。
冲野洋子打算等着听灵幻新隆面对这样的难题该怎么圆场,没想到反而是高木秋人先极轻地苦笑了一声:
“哦哦,原来如此。那么,我现在要离开,请两位暂时结束调查,可以吗?”
——对了,高木应该不清楚两人是她带过来的,说不定会以为是香耶的主意?
“现在离开的话,会前功尽弃。”影山茂夫认真地说着听来荒谬的话:“那位先生受到恶灵气息的影响并不重……”
高木秋人微弯膝盖,直视着锅盖头少年的眼睛,“我能理解你的心情,我们也是这样专注于自己的梦想的,但问题是……”
“这间屋子里的地缚灵正在你身后。他有胡子和长发,握着一支笔,有些话想说。”
影山茂夫继续说着,望了一眼灵幻新隆。“是不是,师傅?”
“咳,是的,这执念还真是深重啊。”
灵幻新隆煞有介事地盯着高木秋人的肩,直直看过去。
——那个位置,根本什么都没有。
冲野洋子眨眨眼。所以,又回到了那个话题,影山茂夫究竟知不知道灵幻新隆不是灵能力者的实情?
她自己,自然是没有像齐木楠雄那样直接看到无处不在的幽灵的能力的。
但阿银好奇地凑近了一个角落。它身上的金属光泽不断流动着,居然逐渐映出了有些变形的、幽灵的影像,足以让冲野洋子辨认出那与真城最高的相貌有几分相似的中年幽灵的脸。
正如影山茂夫所说,在脑后松松散散地系着马尾辫、脸上还带着青色胡渣的中年男人一手害羞地扶着脖子,一手紧握着笔,飘在空中。
“那么,”高木秋人的脸色变了。分不清是因为惊讶,还是对打着“灵异事件”旗号的骗子的执着产生了不满。
“可以告诉我,那是支怎样的笔吗?”
影山茂夫点头。
那是一支很普通的、看起来和漫画工作室的桌子上的许多支笔没什么两样的木杆笔,金属的笔尖上还蘸有黑色墨水。
但和亚城木梦叶所使用的笔的差别在于,它的笔尖没有标记着“G”的字母,分叉处拉伸出的缝隙更长,像一滴飘落的泪——
“镝笔。”
冲野洋子听见高木秋人喃喃说道。从他凝重的表情看来,影山茂夫对这支笔的描述使他认出了这个幽灵、或者至少知道了他的身份。
穿着一身红色运动服的漫画脚本创作者,猛地朝对面的少年和西装男人鞠了一躬。
“抱歉,之前误解了你们的身份,两位确实是专业人士。”高木秋人诚恳地说,“希望有机会和两位详谈,但现在我的搭档还在昏迷中,我实在没有这个心思。”
“直说的话,”灵幻新隆得意地一甩头发,高举双手。“只要和这个地缚灵好好谈谈,那边受恶灵气息影响的被害人就有很大可能直接恢复!你怎么想,茂夫?”
“不愧是师傅呢。虽然省略了中间的很多步骤,但是直指核心啊。”
影山茂夫比了个大拇指。
——他究竟是在认真地传达“师傅好厉害!”的情感,还是在光明正大地嘲讽灵幻新隆?
冲野洋子决定放弃思考这个问题。
地缚灵。恶灵。可能存在的诅咒,和背后的操纵者。这样复杂的局面,就已经够她不停猜想了。
无论是与她穿越后没有继承的那段“失去的记忆”有关,是近期无意间结上的仇怨,或者是随机挑选了她作为受害者,这都是同等恶意的行为。
背后的人想要让她挣扎。一连串的事件叠加起来,会让她下意识地担心、不敢去接触身边的人、挣扎纠结于要不要承认自己带来的厄运、为每一点风吹草动和所有的坏运气内疚……
那么,她当然要说出来。
“应该说抱歉的,是我。”
冲野洋子平静地说,“我似乎被恶灵缠上了,因此连累了你们。虽然这时候空口说什么都无济于事,但我会尽力弥补的。”
高木秋人茫然地看着对面三人,接着,下定了什么决心似的,握紧拳头,大喊:
“不管怎么说!如果能救最哥的话我愿意做出牺牲的!相信香耶也会认可——!”
寂静,落针可闻。
“……诶?”“牺牲?”“什么牺牲?”
三连问号。
“不、原来不需要我做什么吗?”
高木秋人挠挠头,露出了一个羞涩的笑容。“抱歉,刚才脑子一热,以为自己还在设计脚本剧情,下意识地按冲突最戏剧化的路线走了。”
“……”影山茂夫转头,看向冲野洋子。“冲野学姐,你应该也看懂现在的情况了吧?”
“嗯。”
在冲野洋子的视线里,阿银正在围着那个地缚灵转,好奇地伸出手,用不甚清晰的意识询问她自己可不可以触碰灵体。
而幽灵先生,在倒影中笑得期待又无奈。
冲野洋子轻轻点头。
下一秒,阿银飘了起来,熔化开,像一团银色的雨,洒落到幽灵身上,将它包裹。
于是冲野洋子可以直接看见那位潦倒的漫画家幽灵了。他的身份不难猜测。
“大家好,我是真城最高的叔叔,已经因为过度劳累去世了七八年的真城信弘,曾用笔名川口太郎。”
真亏得他还能笑得出来。
“有和人沟通的机会是很开心啦,但是关键时刻,我们长话短说——”
冲野洋子注视着真城信弘将手中仍是虚影的笔,戳在了空白的纸上。
是想让高木秋人知道他的位置吗,还是想留下点笔迹作为纪念?难道说,对抗恶灵、帮助真城最高的方法,只有付诸笔端才能说出?
笔尖一划,一抖,轻盈地画出了一道s型线条。
“果然我这么多年的练习没有白费!”
空气中,回荡着真城信弘兴奋的声音。“秋人,你是叫秋人对吧?快打电话告诉编辑!”
——啊。冲野洋子想道。
原来关注点是这个?虽然也很感动,但是,您的外甥他,直到现在还因为恶灵而昏迷不醒地呆在医院里哦?真的没问题吗。
“亚城木梦叶这周的稿子,可以按时交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