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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光———四月之樱 ...

  •   ※※※※※

      亲爱的七海:

      我已经到达东京,只是此刻仿佛还能从窗外看见京都旅店外已经落干净叶子的树木。
      我想如果是春季,这里一定是满世界的绿。闭上眼睛,呼吸的时候胸口都会漾满潮湿的颜色。

      收到你的信,听说你要来京都,我惊讶之后又平静。
      从你寄信到如今,已经过了很多天,我们没有其他的通讯方式,终究只能错过。

      正如你所说,在这个世界,有很多很多比通信更便捷的方式想要第一时间知道你的消息,只要写下号码写下邮箱就可以了。
      然而我们谁也没有迈出这个步伐。
      因为我始终相信这文字的力量,看你写的一笔一划,我能够想象出你的神情你的模样,这种模式的了解要远远好过现代的方式。

      不知是谁说过,通讯方式便利了,心却远了。
      我希望我们可以这么近,永远。

      最近发生了很多事,竟有不知从何说起的感觉,但是我一直深深相信着,冬季哪怕再漫长,也会有完结的那一天,樱花还是会如约开放的。
      就好像年月始终向前河流一般奔腾不息,我们最终都会安然的成长。

      愿一切都能够如愿吧,我会不断为你祝福的。

      ※※※※※

      从京都回来已接近开学,天气渐渐回暖,广播里的主持有时会调笑几句,说不定早晨推开窗就看见樱花了。
      我正坐在桌边写着社团里的旅行笔记,听到这,忍不住停了笔望向窗外.
      院子里刚巧有株合抱粗的樱树,横斜着几枝探出头,似乎已经依稀能见细小的花苞,看样子里开花不远了。
      如果开了花,如果开了花的话。

      家里的电话铃突然想起,是希奈。
      “啊啊啊光你回来了!!”
      “。。希奈我去的是京都不是战场。”
      “原来不是战场啊,害我白担心。”
      “。。你打电话是为了说废话的么。”
      “呀,光,还是那么无情啊,明天我有歌唱比赛,一定一定来啊。”
      希奈天生清爽的嗓音曾一度迷倒了不知多少人,我绕了绕电话线,“一定。”
      “我就知道光你最爱我!时间地点一会信息你,先不说了哦,拜~”

      听筒里嘟嘟忙音,我笑了笑挂了电话,窗户上不知何时挂着的晴天娃娃转了转,露出了拙劣几笔勾勒的笑脸,仿佛在预兆明日的好天气。
      低下头,继续写着笔记。
      “最后去了寺庙,同学们热情极高,求签拜佛,许下美好的愿望。”

      一时似乎又回到了那个夕阳打翻在天际的傍晚,玫瑰色渲染着云层,映着脸庞都带了绯红,我站在石阶上,抬手拍了拍,合十。
      心底有个细小的声音在说,喂光,你究竟在怕什么呢。
      那个镌刻的最深的秘密,
      那个谁也不能提及的秘密。
      忍足侑士。

      有什么成了时空逆转的媒介,过去与未来在这刻交汇,从我想起这个名字的那一刻朝着失控的趋势奔涌而去。
      我伸手缓缓拿出了藏在书包最里层的笔记本。
      那个,他的笔记本。
      “相川光么,这件事情,不会这么简单就完的。”
      还记得那天,流光溢彩的灯火下,他带着捉摸不透的微笑望向我,轻轻说出,
      谁料,竟一语成真。

      那是在京都的最后一日,早晨起来,里见雅便交代大家尽快收拾行李。
      我带的东西少,很快便打点妥当,随后想去和姬川夫人道别,却被服务员告知对方因为家事离开了,不免有几遗憾。我很是喜欢那位和气的夫人,总是让我想起大阪的少女七海,如果二十年后,活泼的少女或许也会成为那样端庄的人也说不定。
      “哈?别骗人了,怎么可能啊”,忽然耳畔传来了声音,我侧头,里见雅从楼梯上走下来,看见我,目光里忽然闪过一道莫名的光。
      我无意与她纠缠,转身要走,却忽然地,听到她声音柔和地缓缓说,“侑士。”
      不受控制一震。
      “侑士我还要忙,你如果想我就等会再打来,还有,不要开什么来京都了的玩笑,一点也不好笑啊真是。”

      她的唇缓缓翘起,
      我的头缓缓低下,
      然后,擦肩而过。
      有风从半开的窗外拂过,不知谁放在桌面的书本哗啦啦翻卷,空气里有什么轰然塌陷。
      我站在原地,并不清楚为什么里见雅会对我充满敌意,明明,我与她就没有任何能够抗衡的地方。
      然而,越是明知无法抗衡这种悲哀便越深刻。

      深深呼吸依旧无法平复,楼上社团里的朋友在追打着玩闹,我却觉得仿佛都与我无关,转身走向门边想到外面看看。
      手搭在门边,刚要用力,却被外面的人抢了先。
      我抬头,天边的晨光一瞬冲破了山峦般堆积的云层,散漫大地。
      光线渐褪,眼前的人,轮廓一点一点清晰。
      墨蓝发色,反射月辉般光芒的眼镜,唇角浅浅的笑意,笔挺的衣衫。
      忍足侑士。
      我忍不住瞪大眼睛,看着他微微敛起眉,一字一字说,“相川光。”
      大脑在一瞬,全部是回音,再也听不到任何。

      “再次见面了”
      旅店的后花园,银杏林立,雪染枝头,绒绒洁白,像一树繁花,风里碎雪屑卷起飘散,落在对面人的发梢肩头,他的唇边有浅浅戏谑的笑容,眼神里却是冬季的严寒,有我不敢对视的威严。
      我沉默。
      “没想到我会来吧,你知道原因么。”
      我摇摇头。
      “哦,那我不绕弯子了,有关那本日记。”
      其实真相显而易见,除了这个,他还有什么理由来找我,与我以这样平等的姿态面对面。
      虽然清楚,心底依旧有浅浅苦涩,心情反而因此而平复,我抬起头,看向他暴风雨前短暂晴朗般的墨蓝眼睛,“日记怎么了。”
      “我说过的啊,不会那么简单就完了的”,似乎惊讶于我的直视,他顿了顿,语气里却依旧满是不易察觉的嘲讽,“还有,看了这么久,应该还回来了吧。”

      一字一字,像一把把小羽箭刺进心底。
      看了这么久,五个字,明晃晃显示着他对那日我所说日记丢失的话的不信任。
      既然如此,我又在期待些什么呢。
      我微微眯起眼睛,天空中不知从哪飘来厚重的云层,遮住了薄薄的冬日晨光。
      “忍足侑士,我记得你说过,日记里有你的秘密对吧。”
      “对”
      “这个秘密,并不是你喜欢哪个女孩子或是你做了什么恶作剧不想被发现那么简单吧。”
      “你究竟想说什么”,猜不透我用意地,他双手抱肩,微收下颌,眼睛里的光汇聚到一点,带着灼热而危险的温度。
      “我想说”,我缓缓挑起唇角。
      很抱歉,这一局,我想胜一次。
      我不能一直活在你的阴影之下,不能一直为自己矫情而懦弱的心理退缩。
      “我想说,很遗憾,你的秘密,我已经知道了。”

      有一刻,我确信,我在他的眼睛里看见了惊讶慌张与失措,又很快被寂静的蓝色压制下去,他恢复了平静。“是么,相川光你很厉害嘛,比我想的还快呢。”
      “多谢夸奖。”
      “知道了,你又想怎么样呢”,他用逗弄的语气说着,“会做什么呢,想让我改变想法么。”
      “你。。”
      “相川光,在你心里,刚刚在窃喜吧,以为胜了一次,对吧,你不用反驳,你的眼神已经暴露了这些”,他停了停,“我忽然有兴趣了,我们打个赌吧,怎么样。”
      “什么?”
      “打个赌,看你有没有本事改变我的想法,如果有,日记的事就算过去了。”
      “我。。”

      “侑士?”,不远处,有迟疑的声音传来,我和忍足同时回头,里内雅站在那,疑惑而迟疑地开口。
      我和他同时怔住,忍足先回神,一副无所谓的悠闲神态走过去,与我擦肩的那一刻,我听见他低着声音说,“就这么说定了哦。”
      抬起头时他已走到里内雅身旁,挑着笑容,“怎么样,没骗你吧,我果然来了。”
      女孩眼里的万千情绪像被一把明火燃尽又点亮,“什么啊”,她的语调微扬,满脸期待,“是为了我么?”
      “是啊”,忍足的眼神似是不经意地瞥向我,似大海涌起层叠波澜,敲击像礁石,碎开朵朵浪花,“为了你来的呢。”

      回忆结束,我放下笔,叹了口气。
      关于那个强制性进行的赌,我又有多少胜算呢。
      头一跳一跳的疼着,我抬手按了按太阳穴,一切事情自从我拿到了这个本子开始便滑向了未知的方向。
      它真的就如一个潘多拉的盒子,我无意打开,从黑暗里冒出来的并不是我期许的能带给我美好愿望的精灵。
      然而事情到了这个地步,说退让说服输已经不可能了吧。
      所以,忍足侑士,我决定迎战。

      手机震了震,希奈的信息,我随手打开。
      “光,明天早晨十点,神奈川立海大初等部礼堂。”

      我是第一次来到立海大,校园很大,建筑庄严肃穆,塔楼是古老式样,有洁白鸽群飞起,翅膀间疏漏下暗影。
      希奈早早等在门口,看见我摇摇挥手。我跑过去,看着她镶着蕾丝的裙子,忍不住噗一声笑出来。
      希奈懊恼地扯了扯领子,瞪着我,“女生一点的打扮不行么?”
      “行,行。”
      “啊,小光,我紧张。”
      “一个从小经历的人,说出去谁信。”
      “你太狠心了。。”
      “多谢。”

      “花店小姐?”
      微扬的语调,我转身,浅银发色,笔挺西装校服,手放进衣兜,一副悠闲模样,是仁王。
      “呦,真的是你啊,我刚才还以为看错了呢~”
      “不要叫我花店小姐!”
      “花店小姐来做什么?”
      “…”我额前划过黑线,无奈指了指身边的希奈,“朋友来比赛。”
      “是唱歌比赛么?”,我这才注意,他身边站了位红发少年,眼睛明亮微挑,一脸期待问。幸村出院那天见过,也是网球部的成员。
      “怎么。。?”
      “文太也比赛,我陪他来的。”仁王伸出大拇指向后一点,“礼堂在那,一起走吧。”

      一路,叫文太的少年和希奈交流着一会比赛的事项,谈的火热,我和仁王跟在后面。
      “幸村好多了吧。”
      “怎么,移情别恋?”
      “…”
      “哈,部长好多了放心,话说,你怎么样啊。”
      “什么怎么样”
      “装傻可不是明智的选择哦~”
      “太八卦了吧也。”
      “喂,花店小姐,你这人像个没口的罐子,什么事情都喜欢自己憋着然后无限乱猜,搞不好会精神不好的。”
      我抬起想白他一眼,他忽然望向我,琥珀色的眼睛里盛下微光,似乎隐隐的,还有种叫认真的情绪在里面,“偶尔的,说出来,也不是什么丢脸的事情啊。”
      心里有什么颠倒又重合,碎成细小涟漪。
      “我明白了。”我低下头。
      “怎么是这个反应,正常的,应该已经开始哭诉自己的不幸遭遇了才对啊。”
      “我说仁王,你以为你是晚间八点档情感访谈节目主持人么?”,我好笑又好气。

      “礼堂到了”,文太回头打断我们。
      正中挂着长长条幅,写着欢迎各校同学之类的话语,不少学生进进出出,有的还带着妆容。
      “我们要到后台去,你们找位置坐吧”,文太说。
      “传递魔法给我把”,希奈拉着我的手。
      “我唱歌又不好听。”我笑了笑。
      “友情的魔法好不好”,希奈不满。
      “是,是,给你魔力,冠军的位置可就看你的了。”
      希奈眨眨眼,“放心吧~”,说完摆摆手,“那,我先走了。”
      “两个人都加油”,我和仁王同时开口,愣了一下,相视一笑。

      “走吧,找位置去。”片刻仁王回身,伸手敲了我头一下。
      “你就不能轻一点!”我捂着头嚷嚷,还是跟上他。
      大部分人已经就坐,后排灯光缓缓熄灭,只余台前一道橙黄色追光,仁王步子忽然停下来,指了指旁边,让一步,“就这吧,你先进”,似乎还咧了咧嘴,我怀疑的看他一眼走了进去。
      刚坐好,主持人欢快的声音便传来,仁王小声介绍说那是他们学校很有人气的女孩子。
      我挪移,“怎么你也有兴趣?”
      “我对大众的普遍审美都没什么兴趣。”仁王耸耸肩。

      一番官方的开场白后,一号选手走出来,灯光明亮起来,柔和地拢起大片空间,好像有温柔的羽毛扫着脸颊,视线也豁然开朗。
      不知是预感还是什么,我忽然下意识地转头,旁边的座位上的人坐得优雅而随意,眼眸在灯光里闪动着浅金光芒,手托下颌,一副饶有兴致的神情。
      触电一般,我小声尖叫出来,随后怒视向仁王。
      这回看清了,他的表情果真带着笑,眼神却越过我,停在了那人身上。
      “真巧啊,忍足。”
      “啊,是啊”,他挑起笑容,“仁王和相川来这是..?”
      “朋友比赛,都是陪同的。你呢?”,仁王来我的份一起回答。
      “我也是。”他顿了顿,“差不多下一位就是了。”

      “下面有请冰帝高中向日岳人同学为大家带来歌曲”主持人忽然说。
      “看,已经开始了呢。”忍足推了推眼镜冲台前点点头。
      我看过去,是冰帝网球部里红色头发的少年,站在追光下,细小的银芒围绕上升。
      看样子有些紧张,抓着衣摆,眼神无措又迷茫,拿着麦,许久都发不出声响来。
      连我这个旁观者都忍不住有些坐立不安。
      忽然身边发出了轻声却果断的掌声,我侧过头,忍足看着前方,拍起手。
      无需多言,我也跟着拍手,接着是仁王,接着是周身的小范围,接着是满场。
      巨大的掌声里,少年对着这边咧嘴笑起来,眼神干净又明亮。

      咳了咳,深呼吸,握紧麦克,少年的声音一瞬流淌而出。
      完全意料之外,那是首老歌,我叫不出名字,印象里只在很小的时候听过。
      古老的发音,带着悠长的尾调,一句一句,夕阳西下,曾经的岁月,随年华一起慢慢迟暮。

      这一刻,我坐在你身边,却隔得那么遥远。
      想大声叫出你的名字,可惜没有资格。
      你只当一切是一场可有可无的赌局,
      而我却也许要倾注所有。
      一场必输的比试,我依旧义无反顾。
      原因是那样的显而易见 。

      “怎么办,就是喜欢你啊。”
      随着最后一句的结束,场下先是寂静一片,随后接连的掌声响起。
      这一次,不再是单纯的鼓励,而是发自内心。
      我绷直后背,假装无恙。
      而身边的人,似乎极不明显地舒了口气。
      我诧异侧头,
      往日对什么都仿佛随意的人,
      也会替朋友紧张?
      究竟还有多少,是我不曾知晓的范畴。

      那之后的表情我几乎无心观看,连希奈与文太的演唱也只是象征鼓掌。
      比赛结果要几天以后才能给出,最后一位之后,大家便陆陆续续地离场。
      仁王起身对忍足说:“一起走吧,他们应该都能在门口那里等着才对。”
      忍足微笑了下,做了请的姿势。
      忽然远远地,一道身影飞奔过来,红色的头发飘扬像要燃烧。
      一下撞进他怀里,是向日,上气不接下气,“侑士侑士,刚刚的表演怎么样?真是吓死我了,幸好有你!”
      “很成功”,忍足语气温和带着鼓励的夸赞,“好像能流下眼泪一样呢。”
      “真的真的?”向日眼睛里溢满光芒,“啊,起先侑士你答应陪我来参赛时我还吓一跳呢,以为你一定会拒绝来的,不过现在看,你要是没来,我死定了。”
      “以后也许没有机会了呢”,忍足依旧平静。
      声音传进我耳中,却格外刺激,我猛地回头看他。
      “诶?为什么?”向日疑惑叫出声。
      “我是说,我以后才不会陪你来这种场合了,走吧,迹部还等着我们回去训练”,他伸手拍了拍少年的头,冲着我和仁王示意了下,“那么,我们先告辞了。”
      “哦。。”仁王招了招手,“拜。”

      看着他的背影许久,我转身,伸脚不客气踹了他,“你刚才故意的对吧。”
      “什么故意的?”
      “用不着装傻,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为什么挑那个座位。”
      “哈?刚刚那么黑,我怎么能看清楚谁是谁,凭什么就认为我故意?”
      “仁王,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是网球部的是吧,你的视力会是开玩笑的么?”
      “别摆那种认真的表情啊我也是为你好..诶你怎么还踢我!”

      “光!”希奈和不知什么时候跑过来,“怎么样怎么样还不错吧…诶你们俩在干什么?”
      我连忙收腿,摆出尴尬的微笑,“没什么,仁王同学裤子上有虫子我帮忙踹下去。”
      “哦..”希奈目光疑惑,随后又想起什么地拉着我,“刚刚向日居然去了,我都不知道冰帝居然还有第二个名额,不过那小孩也算不赖,真不知道这回谁能夺冠呢。”
      就这么一路说着,我们走到了立海大门口。
      仁王说是学校里还有事情就不送了。
      “没有人要你送”我白他一眼。
      他竟没反驳,咧嘴笑了笑。
      另一边丸井和希奈交换了电话号,正挥手道别。
      “我也走了”,我随意抬手摇了摇。
      “有空来立海大玩,我请客”,仁王说。
      “那还真是多谢。”
      我拉起希奈,头不回向电车站赶。

      “花店小姐!”
      身后传来声音,我不情愿回头,仁王手放在兜里,风吹过,浅银头发洁白制服衣摆都在飘扬,离得远看不清楚,带我能感觉,他是带着笑意的。
      “就算天掉下来,也轮不到花店小姐这样的矮个子撑。”
      空了几秒,我深呼吸,“滚!”

      比赛的结果迟些日子公布,希奈获得第三,而第一的是向日。
      冰帝向来赛事繁多,只在清晨例会上简洁的提了提,并未做过多的强调。
      我以为希奈会有些失落,刚想安慰,却看见她带着笑容对我说:“文太得了第二名,我俩约好了周五晚上一起庆祝,他要带上仁王,让我带上小光你,到时候一起去吧~”
      “文太?叫的挺亲切嘛~”我忍不住挪移,和仁王呆久了,潜移默化受了影响。
      希奈脸上薄红,瞪我一眼,“周五放学的时候一起走,你可别临时缺席。”
      “放心放心,希奈大小姐的庆功宴我怎么敢。”

      就这样到了周五。一大早希奈便提醒不要忘了放学后的活动,我笑她不知是为了谁这么着急,被她打了一下。认识她这么久,我知道她是害羞了,也不说破。
      放学和希奈一起走,忽然迎面走来几个网球部的人,擦肩时听见其中一个对其他人说:“忍足前辈不知道为什么居然没来训练。”
      “好像一天都没来,也没听说请假。”
      “会不会是病了啊?”
      “应该不是,我听向日前辈说给他家打了电话,他不在。”
      “真是奇怪啊,不过部长因为一个人没来就取消训练还真少见。”
      “会不会是太生气了。。”
      “谁知道。”
      声音越来越远,我停在原地。
      希奈发现端倪,拉了拉我,“光怎么了,快走啦。”
      脑海里有根一直紧绷的弦忽然断了,我握紧拳头,“希奈你先去,我有点事,恐怕得晚点。”
      “光,怎么。。”
      “是很重要的事情,抱歉。”
      也许是我当时凝重的表情吓到了她,她迟疑了下便点点头,“我知道了,你忙去吧,一会把地点发给你。”
      我说了再见便头也不回跑开。

      网球部的办公室果然亮着灯,隐约能听见说话声,我深呼吸,敲了敲门。
      有人应了声“请进”
      推门,最先看见的是迹部抱肩靠在桌边,严肃而冷漠,其他几个正选散坐两边,而向日却是焦急的走来走去。
      我心中大致了然。
      “请问有什么事。”迹部面无表情率先发问。
      “我是相川光,我来,是想跟您说说忍足的事情。”没时间绕弯子,我开门见山。
      话刚一出,几个人都有了变化,迹部甚至站起身,而向日干脆跳到我面前,握紧我肩膀,眼神里满是不耐,“你是说你知道侑士去哪了?”
      “向日”声音不大带着威严,向日下意识松手,迹部他却俯身凑近我,挑着眉,“相川光,你来是想说什么。”
      “忍足侑士失踪了对么。”
      “不错,你知道他在哪?”
      “我不知道,但是,我和他打过一个赌。”
      我简要的说了前因后果,屋里静悄悄,向日张大嘴巴看着我,仿佛不知该说什么,我深呼吸,仰起头,“我和他的赌是我有没有办法留住他,所以现在只有找到他,才算赌局刚刚开始。”
      “你究竟想说什么,本大爷对那家伙的风流史没兴趣。”迹部冷冷说。
      “我想说,您明明知道他的行踪,为什么不说出来。”

      一句话,又是惊了一屋人,向日这才反应过来,左看右看,“就是说,就是说,迹部你知道侑士在哪?”
      迹部傲慢看了我一眼,又看向众人,“说的不错,我的确知道他在哪,可就算告诉你们,又有谁有把握把他带回来,忍足侑士的为人,你们都应该清楚才是。”
      我明白他的心情,那个少年,虽然平日随意悠闲,若真的做了决定便很难改变,这样的个性连我这个与他不算熟识的人都清楚,这些并肩作战的朋友又怎么会不知道。
      “既然没有人能,我又何必多此一举说出来,难道看你们追过去不华丽的哭之后依旧失败么。”
      “我可以试一试。”我抢一步开口,声音在寂静的屋子里格外清晰,目光全部集中在我身上,我已经无暇顾及,“因为和他打赌,不想轻易认输,所以,请您告诉我现在他在哪。”
      “你有几分把握能把他带回来。”迹部的语气分明不是问句。
      几分么。
      其实我——
      “一分都没有。”
      “哦?那你去岂不是浪费时间。”
      “但是我想试一试,并不能因为预见了结果便放弃吧,如果您预见了比赛会输,难道就会提前放弃机会么。”
      没有人会,因为人都是有侥幸心理的。
      “好”迹部在打量我许久后缓缓开口,“电车站,如果没错,他会坐半小时后的车,能不能赶上就看你自己了。”
      “谢谢。”

      来不及多言,我迅速跑了出去。
      本想打车,却因为正好是下班高峰时段,车辆紧缺,于是徒步。
      一路飞奔,风吹拂起衣角发梢,眼前的景色后退成一道道流光,连呼吸都要不畅,可是我不能停下来。
      从最初撞见他买地图,到后来反复看他的日记,那里面记叙的虽然看起来像是普普通通的游记,然而连着那些心情,分明可以看出他对现状的不满,讨厌束缚,还有那些地点,从一个到另一个,连起来,其实他几乎是按照某种顺序走遍整个日本。
      原因呢,原因大概是想要摆脱吧。
      “下一个目标,只有不断行走才能知道”
      那天的话,依旧历历在目。
      所以,忍足侑士的秘密很简单,他讨厌现在的生活,想要离家出走。
      那本游记,就是他为自己的决定进行的考察。
      如果今天,我没有成功,如果他真的走了,他真的走了的话。

      电车站已在眼前,想也不想冲进去,四处寻找,却都没有他的踪影,疲劳一瞬涌上来,我几乎要瘫倒在地。
      这场赌,终究是连机会都没有便输了么。。
      而代价,竟然是从此再也见不到你。

      “相川光?”熟悉的低音,带着轻微的惊讶。
      我僵硬回头,那个人站在后面,眼镜后的目光悠远而深长。
      喧嚣在一瞬消失不见,所有的一切都幻化成了光点,流淌成河,记载那些时光,隧道般,仿佛我走过去,就能穿越回曾经的初遇。
      几乎想都没想站起身,“我以为你已经走了。”
      “我刚刚去买了罐咖啡,没想到你真来了。”他的语气微扬,分不清是什么,“那么,想好理由了么,能让我留下的理由。”
      胸口还有刚刚奔跑过速的疼痛,呼吸不均匀,一部分原因,是心在不可抑制的乱跳。
      反复咬着嘴唇,我不敢抬头,他的目光有着灼人的温度。话,却是不得不开口。
      “忍足侑士,我知道这个理由实在是很没说服力。”
      我深深的清清楚,以致在来的路上有那么一瞬想打退堂鼓,可又不甘心。
      “但是,还是决定来试一试,不战就认输实在是很丢脸。”我抬起头,迎上他带着探究意味的目光,“请你为我留下,可以么。”
      话已出口就没有收回的可能,后来想起,依旧会觉得,等待他回答的空挡漫长的好像这一生都不会完结一样,我已经感觉不到心跳,真正的紧张,其实并不是单单心跳加速那么简单吧。
      没了任何感觉,寂静的,只是在等着他回答。
      隔了那么久又那么短,我听见他轻声的笑了,“相川光,你确信自己有那么重要么。”
      “我知道没有,只是别的理由还不如这个有力”,极致的紧张,我反而淡定了。
      “不过很出乎我的预料,没想到你能有这个胆量。我就为了你留下来,怎么样?”
      这回轮到我惊讶,心里已经非不清是什么。

      “相川光”他叫了我的名字,却忽然俯身凑近我,身上有浅浅的茶香,盈满鼻息,“不如,我们试着交往吧,一个月,你看如何。”
      你有没有试过那样的感觉,好像梦境成真,却又难以置信,连时间都分不清,一切颠倒又重组,在那一刻我只想回到最初遇见他那天,告诉那时的自己,其实,很多事情,并不是高不可攀。
      我听见自己愣愣的问,“那里内雅呢。”
      “你说雅?那不是你该关心的范畴。”
      我咬紧嘴唇,许久抬头,“好。”
      好。
      一个字,就像是某种契约,把两个人就此连结。

      等到一起走出电车站时,清凉的风扑面,我一下回过神,激动复杂的心情也慢慢平静,我也忽然明白,也许最开始,我和迹部都错了。
      他再成熟,下的决定再坚决,也不过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年,对于离家出走这种事多少都有顾虑,所以我的出现不过是个台阶,让他有个说服自己的理由,无论当时给的是什么,也许,他都会答应。还有里内雅,我不该关心的范畴,又是什么范畴。
      这么想着,心情有几分低沉,忍不住抬头看向他,夜色已笼罩上来,霓虹斑斓,流光在他身上错落一丛丛暗影,衬得他格外英朗。
      “光。”他忽然说。
      我吓一跳,连头都忘了转,“光?”
      “都交往了当然要叫名字”,他眉眼带笑,很淡,像是初秋拂过的微风,有浅浅芬芳,一直要吹进我的心底,“你看。”
      顺着他目光望过去,却是一大树樱花,昨天路过时还是花苞微含,然而此刻,潋滟的粉挤满枝头,像是晚霞都落下来,一朵又一朵,接连不断。
      “樱花开了。”
      在阵阵清香里,我望他,他也望着我,天的尽头有无数的花瓣顺风而来,在静止的时空中拂开粉色的雾。
      冬季再漫长,春季也终是会来的。
      我一直一直,这么坚信。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1章 光———四月之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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