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你到天亮》未降

3、撩不动

　　*

　　容晚此时躺在地上看着他的眼睛，双手撑在他结实的胸膛前。
　　她的头发像海藻一样铺开，纤长的睫毛难掩欣喜。
　　落进殷宋眼里，那是得逞之后的笑意。

　　他们之间不过隔着几寸，一呼一吸都能察觉得到。

　　周围的一切嘈杂声仿佛都被忽略。

　　容晚看进他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她的掌心触及的脖颈似乎在渐渐升温，连同他的脸颊，也慢慢滚烫了起来。

　　“咦？”她故意发问，“你怎么脸红了？”

　　殷宋一时被人拆穿，错乱之中将无处安放的目光挪开，不由分说地将她从地上捞起来。
　　他不语，却低头瞥见她的短裙。
　　几个男人在舞台下，鬼鬼祟祟地张望。
　　犹豫了片刻，他还是一把扯下西装外套，围在她腰际。

　　“怎么总是不爱理人呢？”趁他弯腰打结的时候，容晚借着舞台上的盲区，顺势扯住了他的衣袖，“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

　　殷宋冷冷地望向台下，那几个猥琐男人吃了瘪，忿忿地离开。
　　容晚没看见这一幕，她的全部注意力都在殷宋身上。
　　她有些生气地蹙着眉，声音里带着一丝小脾气，用那双漂亮的猫眼誓不罢休地盯着他看。

　　“救人是我的本能，”他动作轻缓地拂去她的手，像是弹烟灰一样，“所以这个问题毫无意义。”

　　“你撒谎。”

　　她眼里又浮现起那种洞悉一切的表情，仿佛这世界上没什么情绪能逃得过她敏锐的嗅觉。

　　殷宋平复下刚才那莫名其妙的情绪，他重新审视着面前的女孩，一字一顿地说：“不喜欢。”说完，再没有废话，穿着一身单薄的衬衣转身离去。

　　小聪明这时候才跑过来，身后跟着主办方的工作人员。

　　几个人围着她说话，当容晚再试图寻找殷宋的时候，却看见他已经走远了。

　　工作人员满怀歉意地对她说，“抱歉容晚小姐，都是我们的疏忽才让这样的人进来，你放心，我们商场马上就把她们移交警察…”

　　“算了吧。”容晚的视线始终落在殷宋的背影上，心不在焉地说：“矿泉水瓶而已，又不是硫酸。”

　　“……”
　　这位大小姐还真是心大。
　　小聪明却忿忿地说，“不能就这么放过她们，不然以后越来越猖獗怎么办。”

　　“监狱是给十恶不赦的人渣准备的，不是给这种屁事不懂的小孩。”容晚转过头来看着她说，“要是不喜欢我的人都要关进监狱，那全国的监狱可能也装不下。”

　　“……”

　　活动结束，殷宋站在银座一楼的自动贩卖机旁边买了一瓶矿泉水。
　　冷冽的水像往常一样滑过他的咽喉，却仿佛并没有浇息刚才滋生的那团火。
　　他的脑海里始终停留着那双眼睛，通透明亮，将全部的情绪都能坦然示众的眼睛。

　　他从未见过，却如此在意。

　　“哇，现在贩卖机还有冰激凌啊？”

　　一个脆甜的女声在他旁边响起。
　　殷宋转头，看见容晚穿着小裙子趴在玻璃前，眼睛亮闪闪地盯着冰柜里的迷你哈根达斯冰激凌看。

　　她说话的时候，温热的呼吸在冰柜玻璃上结了一层雾气，散开，又慢慢合拢。

　　他忍不住盯了一会儿，刚回过神来，转身准备离开，衣袖却被人轻轻牵住。

　　“可以给我买一个冰激凌吗？”她眨巴着眼睛，“微信转给你。”

　　真是语不惊人死不休。
　　方才他都已经说过那么果决的话，她还能追上来，像没事人一样跟他要冰激凌吃。
　　殷宋从未见过这样的女孩，鼻息之间轻嗤了一声。

　　容晚看出了他眼神里的难以置信，得寸进尺地靠近了一步，仰着头问，“就算是陌生人，也可以帮我买一个冰激凌吧？”

　　“你没带手机吗？”

　　“没有。”她低头，把衣服上两只口袋都翻出来给他看，“经纪人怕我偷偷买零食，把我的手机和零钱包都没收了。”

　　殷宋不语，大步走回贩卖机旁边，举起手机扫了二维码。

　　他抬起手搭在冰柜上，另一只手插在口袋里。
　　容晚盯着他看，发现他衬衣最上面的纽扣在刚才崩掉了两颗。
　　微敞的领口露出性感的锁骨，仿佛一下子释放了他身上那股子野性的气息，多了狂狷一二。

　　不过看他那副样子，显然是不知道自己随意一个动作有多致命。

　　殷宋掏出手机扫了码，转头问她，“要什么口味？”
　　容晚看到他右手手背上四个骨节渗着血，踮起脚尖凑近了看，答非所问地说：“你受伤了。”

　　“小事。”他随意答道，又重复问了一遍，“要吃什么口味？”

　　容晚一动不动地看着他，眼神根本没往冰柜里看。

　　“要…杨梅味。”

　　“……”
　　还是头一回听到有这么奇怪的味道。
　　殷宋避开了她的目光，扫了一眼冰柜，怔住。
　　他下意识又上上下下扫了一遍，确认之后才回她：“没有杨梅味。”

　　“那就…苦咖啡味。”

　　“也没有。”

　　她连续说了好几个口味。
　　什么无花果，花生酱，鸡尾酒…千奇百怪的口味，除了冰柜里有的，她全都说了一遍。
　　殷宋听出她在胡闹。

　　他转头看着容晚，眼里露出一丝愠怒。
　　终于赶在他发火的前一秒，容晚干脆利落地松了口，抢答——

　　“我要香草味。”
　　“……”

　　——“当啷”一声，冰激凌从货架上掉下去。

　　殷宋弯腰捡起，却听见她在旁边说，“这就是爱情的滋味。”

　　“？？？”他手一抖。
　　冰凉的触感已经被他抓在手中，他的目光却怔住，定在她眼里。
　　容晚伸出手接过他手里的冰激凌，指尖似有若无地划过他掌心，很痒的异样感。

　　她笑着说，“先酸再苦后甜。记住了吗？”

　　她是个喜欢得寸进尺的人。

　　“没别的事，我先走了。”殷宋终于看出了她的真实目的，转身要走，耳麦里却忽然传来谢识的声音。

　　“殷宋，容晚不见了，现在所有人都在找她。你要是见到她，千万别让她乱跑。外面聚了一群黑粉，我怕她被人打死。”

　　“……”殷宋一边停下脚步，一边转头看着正在吃冰激凌的容晚，一时有些语塞。

　　“你…”他还没说话，却忽然看见容晚的眼神凝滞住，定定地看着他身后。

　　那眼神与看到他时的截然不同，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夹杂在其中。

　　他转过头，看见四五个保镖围着一个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朝他们的方向走了过来。

　　殷宋感觉他好像有点眼熟。他想起来，似乎那是前几天刚刚上过电视的某位著名企业家。

　　自从看到他之后，容晚表现得很局促，甚至把冰激凌藏在了身后。

　　殷宋注意到，她那纤细的手指抓着冰激凌盒子，微微颤着。

　　中年人走过来，她压低了声音，像犯了错的小孩。

　　“爸…”

　　蚊子一样的声音，让殷宋想起来新闻的内容。
　　安沂市首屈一指的财阀容氏的现任掌门人，容启华。
　　他做电商起家，控股无数，几乎可以算是华北最具影响力的企业家。

　　同时，也是容晚的父亲。

　　容启华似乎并没有因为她的一声呼唤而心软，面容冷峻地问道，“经纪人在找你，跑到这里做什么？”

　　“我…”容晚的声音很小，她没来得及开口，容启华就打断了她的话，“这两天外面铺天盖地都是你的热搜，你什么时候能消停一点？”

　　“容氏的新项目马上就要上市了，你这样怎么做代言人？”

　　“你姐姐经营晨曦不容易，你能不能多替她着想？”

　　一句，两句，三句。

　　他的每一句，都是指责。
　　容晚的头越来越低，眼里复杂的情绪越来越浓烈，却始终没有爆发。
　　殷宋侧目看见，忽然上前一步挡在她面前，“容先生，外面现在不安全，请让我们安保人员护送容小姐先离开这里。”

　　容启华这才注意到旁边站着的年轻人。
　　奇怪的是，面对一个陌生人，他的脸色却缓和了不少，“好，辛苦你们了。”
　　说完，最后看了容晚一眼，什么都没说，转身就离开了。

　　他们离开很久过去了。容晚还是低头站在原地。

　　殷宋走到一边，用对讲机告诉谢识，“找到了，在一楼的贩卖机这里。”
　　说完，他犹豫了片刻，还是走回了她身边。
　　大约隔着一米左右的距离，静静地等待着。

　　她找了个地方坐下，低着头吃着冰激凌，“看到没，我爸宁愿给陌生人笑脸，也不会冲我笑。”她苦笑了一下，“还有比这更可怕的吗？”

　　殷宋看着她的样子，忽然想起父亲十四年前给他打最后一通越洋电话。
　　他的语气还是像往常一样的严厉，只问了他的课业做的怎么样，上次考试拿了多少分，甚至忘了那天是他的生日。
　　他也曾经低落愤懑，没说两句就挂了电话。

　　现在想起来，假如他知道那是最后一通电话，那还会挂掉吗？

　　“忽视比讨厌更可怕。”他慢慢开口，“至少因为很在意，才会有讨厌和失望。”

　　容晚不知道什么时候转过头来，盯着他看。

　　“有些人很擅长隐藏自己的情绪。”他这次坦然地迎上她的视线，“讨厌或喜欢，有时候会掺杂在一起，并不纯粹。”

　　她的长睫微动，眼里是冰雪消融，春光乍泄。

　　谁知道下一秒，容晚忽然开口：“既然你不讨厌我的话，那就乖乖把你的微信交给我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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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容·逻辑鬼才·偷换概念·得寸进尺·晚：想不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