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0、第十章 ...
-
嘉木被妈妈描述的未来伤透了心,被几人轮流安慰也没好转,最后把气撒在顾惟身上:“我不理你了。”
顾惟愣住,表情空茫一片,眼神像要哭一样,手指抓紧又松开,嘴巴动了好几下,最终还是没说出挽留的话。
他低下头,短促地哦了一声。
于是嘉木便更加生气,掐着小胖腰哼了一声,扭头说:“爸爸我们走。”
余卫东还是很希望自家小孩有个好朋友的,这会还在当中说和:“顾惟也不是故意的,瓜瓜就原谅他一次吧。”
嘉木没说话,眼睛往病床上瞄了瞄。
病床上的人低着头没有任何表示,让人看了就生气。
“哼!”
嘉木重重哼了一声,又往边上瞄了眼。
还是没反应!
“哼哼!”
小孩像鼻子不通一样哼来哼去,哼得几个大人都想笑。
他们算是看出来了,说什么不理人,不过是撒娇想让人哄罢了,可惜另一个小孩也领会不了他的意思,在那伤心呢。
嘉木哼了好几声,也没见顾惟有什么反应,一气之下真的要走。
小孩嘴撅的老高,故意把鞋子踩得啪啪响,表情臭臭的,眼里泪汪汪,但是坚强的没有流出来。
几个大人都没有动,余卫东还想再劝两句呢,就见病床上的小孩突然爬下床,连鞋子都来不及穿,追上嘉木紧紧拉住他的衣角。
顾惟之前失血过多,短时间养不回来,动作稍微激烈点便觉得头晕眼花。
他拉着嘉木,脚步虚软,站着的时候都在发抖,但手却很稳,拽着衣服的力气很大。
嘉木看似不情不愿地扭过头,凶凶瞪他。他缺牙,说话漏风,自觉没面子,就不想开口。
谁知道顾惟也不开口,就抓着他的衣服,抿着嘴,不敢与他对视。
跟这个闷葫芦比耐心一般人是比不过的,嘉木心里从一数到十,没忍住:“说话!”
顾惟嘴巴开开合合,好一会才冒出声音:“你……别不理我。”
声音很低,没有一般孩子的清亮,有些嘶哑。
嘉木叉腰:“我的牙没了!”
“对不起。”
“哼!”嘉木又哼了一声,他脾气也就那一会,过了也就不气了,现在想起来还觉得刚刚哭的很丢脸。
不过小孩爱面子,不会承认这一点,语气依旧凶巴巴:“衣服被你拽破了!”
顾惟垂着眼,长长的睫毛像蝴蝶的翅膀,他手动了下,像是要松开,又很快抓紧。
“没破。”
“……”
几个大人又想笑,不过顾虑着顾惟的身体还没好,不敢看戏。
“行了儿子,别这么凶,看都把人吓到了。”余卫东过来劝小孩:“一点小矛盾怎么就不理人了?再说你那牙本来就要换,今天不掉改天也得拔。”
又对顾惟说:“瓜瓜他就吓唬你,没不理你呢,要是真不理早就走了。”
顾惟听到他说的话,耳朵动了动,偷偷抬头看向嘉木。
嘉木还在瞪他呢,眼里雾蒙蒙的,鸦黑的睫毛还残留着之前哭泣的痕迹,看起来可怜兮兮,一点威力没有。
顾惟紧了紧手指,嗫嚅道歉:“对不起。”
嘉木被爸爸戳穿小伎俩,有点下不来台,听顾惟道歉,嘴里干巴巴“哦”了一声。
顾惟有些不安地动了动脚指头:“你别不理我。”
嘉木又“哦”了一声。
顾惟不懂他的意思,抬头看他,又被瞪了。
“我走了!”嘉木昂着小下巴,看顾惟又露出要被抛弃的表情,勉勉强强说了句:“明天再来。”
他说完这句话,顾惟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琥珀色的瞳仁流光溢彩,有种直指人心的美丽。
嘉木总是会被他的眼睛吸引,小手伸出去想摸他的眼睛,半路被余卫东抓住:“不许打人啊。”
“……”
平白被冤枉,嘉木气成河豚,转头抱住妈妈大腿告状:“爸爸太坏了!”
……
顾惟在医院住了五天,第六天出院。
除了开始两天,李玉凤都没有出现过,住院的钱是派出所和居委会两方凑齐,连出院都是张义安帮忙办的。
出院这天刚好周六,幼儿园放假,余卫东也没去工厂。
嘉木一早就缠着要去医院,他昨天和顾惟说好了,要把折好的青蛙拿给他看。
今天去医院的只有父子二人,魏舒华新书要上架,去印刷厂看排版了。
路上,余卫东开玩笑说:“你这么喜欢顾惟,要不直接把人接到咱们家住得了。”
嘉木眼睛一亮,渴望从眼神里透出来。
余卫东从后视镜里看到了,嘿嘿一笑:“要不要?不说我就当你拒绝了啊。”
嘉木抿了抿嘴,露出愤愤的表情。
掉牙这种事情,就跟吃糖一样,有第一次就肯定有第二次。
短短几天时间,嘉木的乳牙又掉了两颗,上下四颗门牙只剩下最后一颗独守,看起来好笑的很。
嘉木自尊心强还臭美,掉牙后一说话别人就笑,他就越来越不爱说话,整天抿着嘴装深沉。
他要是长得和顾惟一样还好,看起来就不像多话的小孩。偏偏本身粉雕玉琢的,板着脸也不吓人,反而让人更想逗弄,看到他出现更多的表情,其中更以余卫东这个当爸的为最。
嘉木已经摸清了爸爸的套路,才不会上他的当,听他这么说也没一点波动,理都不带理的。
余卫东装模作样叹了口气:“行吧,看来你是不想让顾惟来的。”
“……”
父子俩进病房的时候,张义安正在帮顾惟收拾东西。
顾惟自己的东西不多,加上身上的也就三套换洗衣服,还都是派出所的女警买的。至于原来的那套,因为太破,住进来的时候就被医生给扔了。
“老余你来的正好,我还准备去叫车呢。”
张义安看到余卫东乐,一点也没见外。
“好说。”余卫东看他忙:“还有什么要收拾的?”
“都收好了,你帮我把东西搬车上,我下去手续。”
“行。”
张义安说完就出去了,余卫东捡起他收拾好的东西,对两个小孩叮嘱:“你们俩别乱跑。”
两个小孩头抵着头,在玩嘉木带过来的纸青蛙。
他俩现在都不爱说话,也不知道是怎么交流的,嘉木按一下青蛙的躯干,抬头对顾惟笑,顾惟眼睛便亮闪闪的,也伸手去按青蛙。
嘉木玩的高兴,听到余卫东说话头都没抬,只敷衍地摆了摆手,另一个小孩更过分,他连手都没抬,满心满眼只有他儿子一人。
余卫东看着俩小孩,摇头叹气。
这俩孩子感情看起来是真的不错,可一想顾惟家里的情况,也不知道这份友谊能维持多久。
出院手续很快办完,四个人坐着余卫东的车回顾惟的家。
路上,顾惟时不时看向窗外,似乎有些心神不定。
车子停在电镀厂附近的巷子口,巷子太窄,车子进不去。
几个人下了车,张义安去拿行李。
顾惟走在嘉木旁边,整个人看起来都是紧绷的。
嘉木看了他一眼,用眼神问他怎么了。
顾惟没回答。
昨天下了一场雨,巷子里湿乎乎的,走起来滑脚。
余卫东把嘉木抱起来走,张义安牵着顾惟。
四个人左拐右拐,终于到了目的地。
余卫东和嘉木都是第一次看到顾惟住的地方。望着眼前简陋的窝棚,余卫东语气惊讶:“顾惟就住这?”
“对。”张义安有点一言难尽:“这地方住着不要钱,李玉凤不肯搬,我们做工作也没用。”
他心里对李玉凤意见很大,顾及着在孩子们面前没有多说。
余卫东叹了口气。
窝棚又矮又小,两个成年人进去就把空间占满了,余卫东看了一眼就退出来,让张义安收拾。
自从到了安村的地界,顾惟就有了点微妙的变化,原先的沉默变成了沉郁。他站在窝棚门口,眼里雾沉沉的,这昏暗逼仄的窝棚似乎吸走了他所有的活气。
嘉木看着他的样子,拍了拍爸爸的胳膊,表示自己要下来。
余卫东说:“地上滑。”
嘉木看着他,眼神透露出坚定的意思。
余卫东没犟过他,到底把人放了下来。
一下地,嘉木便小跑到顾惟旁边,主动拉住他的手。
掌心的温度惊醒了顾惟,他缓缓扭头,像刚刚被注入生命的木偶,神色茫然无措。
嘉木抱住他。
他比顾惟小两个月,却比他要高上不少,顾惟身上都是骨头,抱起来也不舒服。
嘉木学着魏舒华安慰他时的样子拍了拍顾惟的脊背,无声安抚。
顾惟把头埋在他肩膀上,嘉木以为他哭了,但没有。
怀抱松开后顾惟的脸上依旧很干净,只是眼神有了点温度,像重新活了过来。
李玉凤这几天应该都没回来,窝棚的地上还留着碎玻璃。
这东西留着容易出事,张义安放好东西,去隔壁借了扫帚扫掉玻璃渣,又借来拖把拖干净地上干涸的血迹。
窝棚没窗户,人待久了感觉透不过来气。张义安呆了一会,身上闷出不少汗,出来时说:“这地方真不能呆,跟坐牢一样。”
嘉木仰头看着爸爸。
余卫东没接话茬,看了眼时间,对张义安说:“刚好中午了,先去吃饭?”
吃完饭,张义安要回所里,余卫东也有点事情要处理,两拨人就此分开。
走的时候,顾惟站在门口看了很久。
嘉木跪在车座上向后看,看了许久才收回视线。
车里很安静,余卫东打开电台想听歌。
嘉木捏着手指,抬起头来:“帕帕。”
“嗯?”余卫东从后视镜看了他一眼:“怎么舍得跟老爸说话了?”
嘉木吞下多余的口水,“我要……”
“要什么?”
“来我们家。”嘉木缺了牙,念顾字容易喷口水,便省了姓:“惟惟,来我们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