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夜》东方桔雪

30、第六夜(3)

　　杨卓艺和MK出现在滑道起点处，的确出乎我的意料。我之所以没说我们，是因为我感觉秦翊澍一点都不觉得意外。她怎么会知道我们来到了这里，是谁告诉她的？秦翊澍说是要带我去一个安静的、没有人打扰的地方，我们也来得很快很隐秘，可为什么她们会知道我们的行踪？难道他们是在跟踪我们？
　　杨卓艺怪异而得意的眼神，出现在灰色的口罩上面，待秦翊澍转过身去做别的准备工作，她便把口罩取下，神秘地凑近我的脸，悄声道：“你男朋友昨晚和我在一起。”生怕我没听清楚，又重复了一遍：“你男朋友昨晚一整晚都和我在一起，我们很快乐。他可真是个迷人的男子，KISS的动作相当温柔。”
　　确信我听到之后，她又戴上了口罩，只露出两只充满猎取欲望的狐狸眼。她很会化妆，棕色烟熏眼眶，柳叶飘飘的眉毛，还有眼睛与眉毛之间的蓝白相间地带，给人一种高冷贵气的感觉。男人见之被迷，女人见之被慑。一个女人为了博取异性的爱，是什么招都想得出来的。可是，为什么我就想不出什么招，就算想出了招，也是拙招，跟本起不到任何作用，他想移情别恋就稳情别恋，连个原因都不说，连个告别仪式都没有。我突然觉得女人真的是有区别的，有些女人工于心计，有些女人蠢头蠢脑，我属于后者。在我发呆的时候，杨卓艺已走上前和秦翊澍聊天去了。秦翊澍用平日里对我说话时那糯糯的声音跟她说话，跟对我说话时那温柔的笑脸对她微笑，好像他们之间根本就没有隔着一个我一样。我想起秦翊澍两次帮我解围时的举动，那是多么的英勇而决绝，既表现出他对我的非同寻常的在乎，又表现出他对他们伤害我的行为的坚决还击。那些事情，都还发生在昨天和昨晚，可是，今天杨卓艺跟上了我们，且和我们玩同一个游戏，且和秦翊澍关系融洽，如旧似故。甚至她还说昨晚她和秦翊澍在一起。我可以反驳的只有上半夜，下半夜秦翊澍究竟去了哪里，梦中的我当然不知道。不只是昨晚的下关夜我不知道他去了哪里，我和他相识相处以来的所有的下半夜，我几乎都不知道他在哪里，和谁在一起。
　　我的心很受伤。眼泪就要蹦出眼眶。
　　我瞟着那对玉人在竹林深处眉来眼去，相谈甚欢。我还想象着他们昨晚在一起态度暖昧，甚至可以说是郎情妾意。眼睛被泪雾迷糊，啥也看不见。
　　“陆向晚，现在你知道了吧，你就是个祸害！”
　　我看不见，可是我听得见。这个声音熟悉得令我恶心。不是MK又会是谁？
　　我还可以想得出他令人厌恶的嘴脸和让人忍俊不禁的沮丧劲。
　　“你才是个祸害！所以，我不要你了，杨卓艺了不要你了！”我不想做个软弱的女子，我不想在他面前示弱。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我突然学会了以牙还牙。
　　显然这一招特管用，我听见了他牙齿咯嘣的声音和青筋暴突的声音，如果来一阵碎裂声和暴炸声，那该多好！大不了我们同归于尽。他气得直发抖：“你，你，你就是个祸害，不仅留不住自己所爱的人，还来祸害别人！”
　　“祸害不是我，是杨卓艺！祸害你也就算了，又来祸害我家澍澍，真是不要脸，真是罪不容诛！”我擦掉眼泪，沉下心来，专心对外。
　　“你是故意的吧？你是故意让那个男人来GY我女朋友的吧？你可真损啊，竟然用这么卑鄙的手段来报复我！”
　　明明知道他的话逻辑不通，明明知道他是奈何不了杨卓艺就来找我撒气，我偏偏要用具有高度逻辑感的话来反击他，来让他更生气，直到气死他为止。
　　“对啊，你吸引不住杨卓艺，那就只好让别人来吸引了。这个女人一旦找到不到被她吸引的人就会疯，为了给你保存一个不发疯的她，所以就只好牺牲我男朋友了。当然，这样对于作为我前男友的你有百利而无一害。既为你保住了心爱的女人，又为你向前女友倾情告白找到了借口。想想也真是有意思呀，你的现任女友被你的前任女友的现任男友给迷走了，啊，真是有意思极了！”我说着还打起了哈哈，笑出了眼泪。
　　NK被我气得呼呼作响，一时语塞。秦翊澍听到我的笑声，忙投过视线，我哀怨地望了他一眼，嘟了嘴巴，低下头来，不再理他。我以为他会撇下杨卓艺过来安慰我，可是，没有。他只那么温柔地看了我一眼，又接着和杨卓艺聊起天来。他们怎么那么有话说？
　　我的哀怨丝毫影响不到他们谈话的雅兴和游戏的快乐。他们说着竟然走向滑道，双双滑下去，惊呼着，嬉笑着，影子越来越小，滑向竹林深处去了。
　　“怎么，你不滑了么？”MK的语气里尽含着小家子男人的幸灾乐祸。
　　我最讨厌这种男人。自己还处在无可奈何的境地中，竟还有心思与余力来讽刺别人。他就是尊泥菩萨，对，就是一尊泥菩萨。
　　我本来准备白他一眼，可是忽一转念，觉得没有必要。那就不看他吧！不看一个人，他就成了空气般的存在。对于污浊的空气，捂着鼻子走开就是。
　　想着，我糊乱做了一下溜滑道的准备，走到滑道边上，在护卫人员惊恐的叫声中滑了下去。“你忘记扣安全带了！天啦！”
　　我笑笑。让风在耳边聒噪，雪在四周打转，滑道在身后退去，我才不在乎呢。
　　我才不在乎呢。
　　我不在乎不代表滑道不在乎，它像恨透了我的轻狂一样，在一个拐弯处猛然把我抛了出去。竹子弯着腰，像是要迎接我的到来，那么多情，那么热烈，可惜我还没够着竹子，就要往下坠，而下面全是陡坡。我前途未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