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夜》东方桔雪

26、第五夜（1）

　　他出去了。我发了会儿呆。待我清醒过来时，天已经亮了。也就是说，在不知不觉中，我从午夜睡到了天亮。我穿着粉色的睡衣睡裤，至于是什么时候换上的，我是真的一点印象也没有。旁边放着我的英语书。英语是门必选课，也是门考试课，出题的老师有些怪癖，总喜欢用出难题的方式来表现自己的水平，所以，就算我是学霸，也不能掉以轻心，否则也难免会挂科。
　　依稀记得秦翊澍对我说过的话，只要我认真看书，他就会给我送早餐来。那好吧，我就认真地读呗。反正认真点对考试过关总是没有坏处的。
　　我准备在认真读书之前先上个洗手间，洗把脸，刷个牙，一方面可以把自己拾掇干净，一方面可以把自己彻底弄清醒过来。一个沉浸于余眠之中的人，怎么可能读得进书呢？
　　洗完脸，刷完牙，我照了照镜子，发现镜子上有字，看得不是特别清楚，斜着眼睛努力去看了，才发现那上面写着“第五天”三个字。这是什么意思？谁写的？我笑笑，没多想。
　　读书之前，我准备给自己设个闹钟，按一节课的时间设置。这是我的一个习惯，也可以说是一种“学生病”。既然别人说有“职业病”，那我也可以说我有“学生病”——不设下课铃，我竟然有种书读不完，知识浩渺无边的惶恐感。
　　但是，手机没电，连开机都开不起。
　　充了会儿电，手机终于能开机了。这时候，我第一想法竟然不是设闹钟，而是看信息。那些杂七杂八的诽谤我的信息居然没人发过来了，而李锦宣她们仨发来的信息也不多，只有两三条，无非就是向我倾诉她们的悲伤之情、报告粉丝们的行动、关心我现在过得怎样之类的，写得还颇为动情，颇为感伤。浏览完她们发给我的信息，我又打开朋友圈，看她们的最新动态。
　　“苏倚卿离开我们已经五天了，昨晚是他在H城的最后一晚，今天他马上就要被空运回他的故乡T城，怎么办啊？我们连凭吊他的地方都没有了，毕竟T城太远太远，远到我们不能够轻易到达！”
　　文字下面还配了一些图片。有几张显然不是她们自己拍来的，都盖着媒体的水印哩。我只看到，那里的人很多，人山人海。可以想见，她们这些小粉丝，根本就看不到偶像的灵柩。那些盖着水印的媒体照片，也不过是从远处拍摄得来。
　　莫名地我的心底升起一抹悲悯。那些粉丝也真是不容易！
　　我好想呼唤我的三个朋友赶快回来，怀念偶像不一定非得去现场，在别的地方也可以。在朗川可以，在朗月山可以，在朗原也可以。真的念叨，真的在乎，真的爱恋，就在心里进行也可以。
　　翻看着朋友圈，终于看到她们贴出他们偶像的生活照了。
　　“看什么呢？读书也太不认真了吧？”我还没太看清楚，只听彭翊澎一声半真半假的批评如风一样地灌来。我抬头看时，他高高帅帅的身子已经立在了我的床前。手上提着饭盒。我知道，那是我的早餐。他放下饭盒，伸手过来拿掉我的手机，看了看屏幕，眯眯一笑，道：“你竟然也在犯花痴！怎么，喜欢上那个死去的男明星啦？”他摇了摇手机，半是揶揄半是扯淡地说道：“生前几多凄凉，身后几许繁华，终究不过是镜花水月一场，来去皆是偶然！”
　　我看着他，感觉他也还蛮有内涵。
　　“是不是觉得我还蛮有文艺范？”他立马就知道了我的心思。
　　“不要看我啦！看书！”他看了看手表道，“四十分钟后，准时吃饭！这保温盒保温效果不错，饭不会冷！”
　　说完，他把书放在我面前，转身就走。把我的手机也拿走了。
　　四十分钟后，他准时出现在我的面前，笑笑道：“该吃饭了。”我没理他，仍然做出努力读书的样子。他把饭盒打开，一股孜然牛肉的香味立时飘荡在宾馆五十多平米的空间内。我咽了一下口水，感觉自己是真的饿了。我看向盒饭，也看向他，又一次咽下了一溜口水。
　　“饿了吧？快点吃，打开后很快就会冷了的！”
　　他把菜一屉屉地拿出来，共有三屉，两晕一素：一个孜然牛肉，一个青椒炒鸡蛋，一个手撕包菜。最下面是饭。
　　“吃吧！我尝过，都好吃！”说着他抿了抿嘴。我把目光聚焦到他的嘴唇上，除了想到食物，还想到了其它。其中，就有与吻相关的。我知道，接吻是被禁止的。也就是说，他的嘴唇是禁区，无论他和我的关系如何好，他对我有多好，我们就是不能接吻。换句话说，我们再怎么交往下去，也只能是很好的男女朋友，我不能成为他的女朋友，他也不能成为我的男朋友。
　　如果是这样的话，他何必要对我这么好呢？
　　吃饭！我嫌自己想得太多了！
　　等我把那些菜啊饭啊的全消灭一空，我才发现，他不在房间。这家伙，连吃饭都从来不与我同吃，看来，他在这方面有洁癖。
　　吃完饭，我就不喜欢房间里飘荡着的饭味菜味了。扔掉垃圾，是我的第一要务。
　　提着垃圾，一打开门，杨卓艺就出现在了我面前。她烈焰红唇，嘴巴上还叼着一根烟，烟的上面一截被她的口红染成了红色，颇显诡异。自从与彭翊澍主动接吻遭受挫折后，我就对人类的嘴唇倾注了大量的注意力。与秦翊澍内敛羞涩的嘴唇不一样，她张扬而热烈，似乎等着别人去咬她，去吮她，想到她就是用这副嘴唇勾走马可为的，我就觉得一阵难受。谁叫我如此没有魅力呢？是不是秦翊澍也嫌我魅力不够呢？如果我像杨卓艺一样，拥有这样XG迷人的嘴唇，他还会拒绝我吗？
　　我涌起一阵悲愤，又浮起一层恨意，既而产生一种沉沉的羞辱感。
　　关键是漂亮的脸部以下，还有一茎白嫩的脖子，一件白色的羽绒服，白色羽绒服里面还裹着一件粉红色的低领保暖衣。棉衣没扣，自然显得里面精致迷人。越是会引人注意的女人，越是会打扮。应该这样说，越是会打扮的女人，越是会引人注意。我的逻辑有些错乱，因为，我发现，去掉情敌的恨意不算，作为一个女人，我竟然对她产生了异样的想法。
　　“让你看，让你看个够！”她抬起高傲的头颅，撅起令她得意的红嘴巴，粗声粗气地叫道。然后，一手持烟，一手推我，硬把我推到了门外，而她却冲进了房间。
　　垃圾袋掉落，汤水洒在了走廊间的地毯上。
　　“你和他同居了？这是私奔么？”
　　她在房内检查一遍后，又叉腰站在了门框里，她俨然成了这房间的主人。而我此时我衣衫不整，手提垃圾袋，外表连一个酒店清洁工还不如。
　　“看来你魅力不小嘛！竟然钓到了一条大鱼！这宾馆也是你住得起的？八百八十八元一晚，加上用餐费少说一天也是一千多，不可能是你掏钱吧？”她用高贵而傲慢的眼神打量门外的我一番，然后，又习惯性地抽了一口烟，吐出一个烟圈。
　　“你以为只有你住得起吗？”我也抬起高傲的头颅，用不阳不阴的语气回怼她。有些时候，就算是输，也不能让对手拥有轻易获胜的爽快。
　　“对了！我贩卖初夜的钱应该还同用完吧？这，够住几天啊！哈哈哈！”
　　我突然发现，马可为的眼光不是一般的差，怎么会跟这么俗不耐的女人搅一块儿呢？或许，这就是他所喜欢的吧！沆瀣一气！
　　我没能用我的清纯和高尚为马可为营造一个爱的世界，所以，他迫不及待地掉入一个爱情陷阱，然后沾沾自喜。
　　“依照我男朋友的经济实力，我天天住宾馆都可以，怎么你眼红啊！”
　　一个响亮的声音从我的喉咙里迸出，我都觉得惊诧莫名。她也是。
　　“男朋友？”
　　“对！我变成灰姑娘了，你信吗？感谢马可为的劈腿之恩，让我遇到了更好的秦翊澍！告诉你吧，我现在和你一样，变成女人了。记住是女人，而不是女孩！”然后，我提着垃圾头也不回地走了。
　　待我回到房间，发现房间里混乱一片，显然，被那个修养不够好的女人发泄了一通。可怜这房间里的东西了！我的书受害最大，全被丢在地上，有几本还被撕烂扯开。秦翊澍从外面进来，手里也拿着一本书，上面还沾着雪。
　　“那个女人把你的书扔到下面雪地里去了！”然后，他摇了摇头，叹息一声。但是，并没有骂。不知是他的修养，还是他也有怜香惜玉之心。
　　看来，像杨卓艺那样的女人，就算犯了很大的错，也会很快被原谅。漂亮与精致，永远是征服男人的法宝。
　　秦翊澍显然看出了我的不高兴，也不安慰我，放下书又走了出去。我整理好房间，换好衣服，化了点淡妆，准备出门。
　　有人敲门。开门一看，竟然是警察。
　　我以报复伤人罪被警察带走问话。一头雾水的我，直到警察局才明白自己到底惹了什么事。
　　马可为被人暴打，我成了第一嫌疑人。然后，杨卓艺替他报了警。
　　“失恋不是你打击报复的理由，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呢？小姑娘年纪轻轻不学好！”警察教训我道。
　　我说：“失恋不是我打击报复的理由，我为什么要这么做呢？我再不学好，也不会做这么无聊的事情啊！”
　　警察哥哥们还询问了我很多问题，我都以相同的方式予以回答。说到最后，他们也没找到证据来证明是我找人暴揍了马可为。当然，马可为遭受暴打的确是事实。
　　我被放还。一路上，我踩着厚厚的雪，任它发出吱嘎吱嘎的响声，就那么想着：马可为是该打，可是，谁会这么仗义替我去打了他呢？
　　秦翊澍？我居然到此时才想到有可能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