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夜》东方桔雪

24、第四夜（5）

　　置身于梅林，秦翊澍仍没放开我的手，紧紧地拽着。我们两人互望一眼，然后，又双双望向梅林。白梅、红梅、黄梅在雪色中显得晶莹剔透，娇姿百态，如宝玉，如珠花，如丹砂，如美女明眸，如芳唇吐雾。这里很静，静到可以聆听雪落私语，细风浅吟，可以听到我的心跳声。我侧望着秦翊澍，想问他：这片林子是你装扮成这样的么？他浅笑着转回视线，轻声道：“这是景区的布置，如果你觉得满意，也可以看成是我为你特意准备。”我轻轻一笑，觉得纵使不是他为我特意准备，但有他知我喜好的心意，也深觉受人荣宠了。
　　我们拉着手自梅林中的小径走过，生怕惊落梅瓣上的雪花，因此小心翼翼。
　　梅有格调雪有香，静夜无语心感伤。疑似玉人双飞影，郎情妾意来路长。
　　我们谁也没有说话，各自沉浸在在灯色花影雪光中，心生欢喜。
　　如果时光可以就此定格，那该多好。我们可以如此静静地赏雪、赏梅、赏灯、赏夜色，秦翊澍，你究竟是谁？为何能让我感受到世间万物的美好，能助我挣脱情殇的泥淖。望向他，满是感激，其中亦掺杂着爱恋。他似有心灵感应般地侧首对视我，嘴角延伸出绵远的笑意，足够给我输送孤寂岁月里排除感伤的能量。我们对视而笑，梅花也因我们的彼此愉悦而窃窃私语起来。万物有灵，冥冥之中，有种神力助我们走出人生的低谷，让我们在自然山水中获得心灵的平静和相爱的愉悦。
　　秦翊澍，你拉着我的手，到底要去哪里？
　　天宇中，白雪飘落，而那孔明灯像凌空开放的春花，摇曳生姿，灿烂夺目。
　　“喜欢吗？”他轻轻地拽着我的手，望向天宇说。
　　我深吸一口气，上齿轻碰下唇，闷住不说话，眼泪却不争气地流了出来：“喜欢，太喜欢了！”
　　我本想静静地流会儿泪，不让他发觉，可是擤鼻子的声音终究还是惊动了他。
　　“怎么啦？为什么要流泪？是因为见到他了吗？”他淡淡地说，仿佛生怕触到我的痛点。
　　说实话，我的心里此时根本就没有MK，连影子都没有。我心里全是他——秦翊澍！
　　“如果是因为他的话，别伤心，我可以安排你们见一面，让他把话说清楚，这样，也许可以让你好受一点！毕竟有些事情，需要敞开来说。不是吗？”他语气真诚，字字句句透露出要为我解决问题的信息。
　　“我不想见他，他在我心里已经翻篇了。”我淡淡地说道。孔明灯随风飘荡，伴雪起舞，越飞越高，越飞越远。我们踩着雪，听着吱嘎吱嘎的声音，朝前慢走着。
　　穿过梅林，前面就是梅林湖。此时，湖面尚未完全冰冻，有水声潺潺，有落雪融进水中时的嘤嘤之声。这景观太精致了！湖岸一溜排过去，全是梅树，树树开花，如精妆的宫女静立不语，却能从她们身上闻出产自江南的胭脂水粉的香味。梅树上闪烁着红黄两色彩灯，使眼前的这些宫女们显得珠光宝气，神采奕奕。她们在笑，在用少女那玲珑温润的声音发出清脆动人的笑声，那里有欢悦，有惊喜，有青春的萌动。
　　“秦翊澍，我可以吻你吗？”我突然问道。说实话，我对自己问出这个问题，也感到很吃惊。
　　“啊，啊啊！”他仿佛被电击了一样，松开我的手，闪避开去，“不、不可以！”
　　看他做出那么夸张的动作，我有些懵。我迎向他的眼神，他竟弱弱地偏向一边，看往别处。
　　“怎么啦，秦翊澍？”其实我根本就没有做出任何要“侵犯”他的动作，可是，我看出了他的紧张与害怕。
　　“你不喜欢我吗？”我内心升起一丝沮丧，往刚才的欢愉里掺入了忧伤。我最怕是就是我喜欢他的时候，他却退避三舍。我怕他是第二个MK，把我只当精神的伴侣，视我活生生的肉身于不存在。那样真的是太痛苦了！想起杨卓艺享受了男欢女爱之后那飞扬跋扈的架势，我内心不痛是假的。
　　眼前的秦翊澍似乎也对我的身体不太感兴趣，连接吻这类在别的恋人间稀松平常的事情，他都不愿意配合，可见，我在他心里是多么的无足轻重。
　　其实，我已经吻过他一次了。但那不算吻，算“啄”，我只是轻轻地“啄”了他一口而已。可是，他那时表现出的不是欢愉，而是痛苦，是病态的痛苦。
　　我望向秦翊澎，心中突然涌出一丝悲悯。
　　“我们、我们就这样也挺好的！我已经很满足了。我知道，你我之间只有精神相悦，根本就没有爱情可言。你，只把我当成一个可以说话，可以一起玩耍的伴而已，并没有打算要与我谈恋爱。所以，是我想多了，是我误会了。可是，像你这样对女孩子好是很容易让女孩子产生误会的，知不知道？”说到最后，我开始哽咽。
　　远处有烟花盛放，半个天空都被点亮。
　　我看着他懦懦怯怯，不思争辩的样子，觉得自己好失败，好失败。
　　眼泪不争气地涌了上来，我转身往梅林跑去。来时那么美，回时那么悲，我的心简直要碎了！我不知滑了多少次，不知摔了多少跤，终于穿过梅林，来到了北街的繁华地段。苏倚卿平安夜追念活动还没结束，那里仍有歌声飘出，是一首缠绵动人的抒情歌曲。
　　有个女孩走上来，递给我一个萤火棒，问：“是新来的‘苏粉吧’？”我含着泪点了点头。
　　“你知道我们为什么要在这个地方举办苏倚卿歌迷纪念会吗？”
　　我含泪摇了摇头。
　　“因为他生前来这儿拍过戏，还说想在这里遇见自己最爱的女孩，好好谈场恋爱！可惜，他还实现这个愿望，就去世了。所以，我们想帮他完成这个心愿。我们这些女孩子都愿意成为他的女朋友。”女孩子说这话时并没流露出悲伤之情，相反，她表现出幸福的样子。
　　“你相信人升空后有灵魂吗？”她悠悠然说道，言语中流露出神秘的气息。
　　我还沉浸在和秦翊澍闹掰了的悲情氛围中，神情呆滞，没说有也没说没有。
　　她顿了顿，坚定地说道：“有！是真的有！我相信我们举办的所有追念活动，苏哥哥都是知道的。或许，他的灵魂此刻就飘荡在上空，默默注视着我们。他之所以没有现身，那一定是因为他有苦衷。可是，我们不需要他现身，只要他知道我们都喜欢他，都不会忘记他就行！”
　　说完她又道：“我叫芷蓉，很高兴因为同是苏哥哥的粉丝而认识你。”
　　我勉强嘲她笑笑，道：“我叫陆向晚，很高兴认识你。”她朝我后面看了看，道：“没和男朋友一起来么？”我摇了摇头，道：“我没有男朋友。”她“哦”了一声，道：“其实，有男朋友也没关系啊。因为，追念苏哥哥的不止有女生，还有男生。我男朋友也是苏哥哥的粉丝，所以我们是一起来的。他爱唱他的歌，爱学他健身的样子，爱学他的穿着打扮，爱学他糯糯地说话的声音，总之，苏哥哥身上所有的美好特质，他都爱学。在我们心中，苏哥哥代表了融合、善良、正直、阳光、乐观、精致、美好，还有一点就是大爱，是的，他是个有着大爱精神的男神。他爱小动物，爱孩子，生前为贫困山区的孩子捐助了很多钱，修建了几所学校。他每年都会抽出一些时间去山里支教，教孩子们打篮球、学数学、做手工，所以说，他不是一般的明星，他是上天流放到人间的天使。现在，上天后悔了，就把他召回去了。”说完，她望向天宇，仿佛从那里可以望见她的苏哥哥。
　　“只是，他说他还没好好谈过一场恋爱，这些年一直忙着灌唱片、拍电影和电视剧、搞慈善，根本还没时间谈恋爱，他录制最后一期真人秀节目时还说，这是他人生中最大的遗憾。其实，恋爱还不简单么？看，我们这些人都可以成为他女朋友的！他可是我们心中完美到无可挑剔的男神哦！只是，没机会了。”
　　说到最后，她情绪低落下去，终于意识到，死亡是最现实、最无情的离别。
　　“芷蓉！”人群中传出一个声音。
　　“哎——”她笑笑，“是我男朋友！陆向晚，我得过去了，你也不要太过悲伤！有这么多人怀念他、爱着他，苏哥哥在天堂不会孤单！”说完，她转身朝他男朋友飞去。飞到他怀里，贴上去，就是一个吻。搞得好像离别了很久一样。
　　我想起秦翊澍对我的态度，内心的伤痛更加剧烈，于是，借助苏倚卿温情的歌声，好好地哭了一场。在外人看来，我是苏哥哥的忠实粉丝无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