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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9、第 99 章 ...

  •   “她想着若是在这里死了,是否就能回到原来生活的世界,在那个世界里,她没有遭遇抛弃和至亲之人死去,她能重新开始。后来她在一次次伤心到难以忍受时割腕自杀,只是每次都被神医救了回来。见死不成了,她只能将过往的伤心事埋藏,重新开始,但是从她来到这个世界开始,她的所有喜欢不喜欢的东西,熟悉或不熟悉的人事,都与那个郎君有关,她虽然恨他,却也舍不得离他太远。于是就在郎君居住的地方开了一家酒楼。原本一切都就此过去,不想有一天,郎君找她,要求她重新回去。”
      她停了停,似乎想起重逢那日的场景,至今历历在目。
      希耶等了等,等不到,就催问:“那她回去了吗?”
      月浓摇头,接着说道:
      “自然被拒绝。然而自那以后,郎君时不时出现在她生活中,直到有一天,她听说孩子并未死,最终被神医救了回来,便是这样,她仍不肯原谅郎君,甚至再次自杀。郎君便日日守着她,照顾她,不论她怎么闹脾气,始终不离不弃。她渐渐心软,却从不表现出来,直到知晓郎君的苦衷。”
      “什么苦衷?”
      月浓陷在回忆里,连语气中也带了沉痛,说:“原来这个郎君生来就有弱症,十岁前几乎在药罐中泡大的,后来岁年纪增长,身体才好起来,后来她离去的三年内,他日夜思念,常常夜不能寐,食不知味,时日久了,弱症再次发作,她回来的时候正是郎君几度生死徘徊之事,郎君不想拖累她。就装作变了心的样子,而她求着救他们孩子时,他根本整日昏迷不醒,下属见此,就将她打发。知道了实情,他们才慢慢和好,并且郎君决心要找回他们的孩子,就离开她的身边。不想她的美貌遭到一国君主的觊觎,将她掳入宫。”
      “啊,她就这样了吗?那郎君回来救她没?不过就算来了也无济于事罢,说不定会搭上性命。不过说不定能用巧妙的法子将人偷出来。”
      月浓闭目,又重新睁开,说:“原本也能用偷偷摸摸的法子救人的。只是她生性倔强又傲气,被人这样强逼着跟随,自此与君主周旋时受到欺辱,甚至有一次差点就被君主成了事,她怎么甘心,若非知道决不可为,她恨不得杀了那君王了事。她不肯,她的郎君就从来只是顺着她,无论在难也顺着,以往是如此,现在更是不肯叫她有半点不如意。”
      希耶被吓了一跳,说:“岂非以卵击石!”
      她眼里滚下泪来,说:“正是如此,但是她的郎君素来聪明异常,竟然真的就办到了,逼着一国的君王不得不将她送出宫。并且承诺他们天下之大,任他们来去。”
      希耶惊讶得快瞪出眼睛,问:“怎么可能?怎么做到的?”
      月浓眨了眨干涩的眼睛,说:“这我就不知道了。”
      希耶想了想,说:“那她们不是从此就幸福快乐地生活在一起了?”
      她一笑,说:“是啊,讲到这里,若再说出不好的结局怕是说不过去。”
      希耶皱眉,看她说:“为何你看上去不大高兴?莫不是他们真的不好了?”
      月浓向他竖起大拇指,说:“你猜对了。那个国君后宫有个夫人,与她一样的美貌动人,谁也没想到这个夫人正是她的妹妹,或者说是她这具身体,那个公主的妹妹,国家因为她的逃跑灭亡,夫人在心里怨毒她,于是给她下了一种毒,那种毒能在人身体内潜伏五个月,只要她五个月内不死念,毒就失去作用,一旦动了,就必定当场毙命,”
      希耶就问:“那她是动了还是没动?”
      她点头,说:“她动了,因为那夫人给她一封信,嘱咐五个月后才能打开看,当时他们急着赶路看他们的孩子,差点就忘了看信,不过,郎君见她整日愁眉不展,数月难开笑颜,又见到一处正在举行女儿节,为了叫她放下忧虑,重新开心起来,就提议歇息两日,她果真被郎君哄得重新快乐起来,暂时放下对孩子的迫切思念,也因此记起了那封信,而此时正是五月期限的最后一天,这天夜里她展开信一看,上面写着因为她的离去,国君心有愤恨不能发作,就迁怒曾照顾过她的宫人,一宫三十口性命,皆被屠戮干净,其中她贴身的宫人竟然一个被剥去人皮,另一个被用烧红的铁梳子梳成了一具白惨惨的骨头。她看到这些惨绝人寰的文字,一口血喷出来,恨不得立即死了才好。就在她将死之际,是那郎君以孩子唤醒她,只是即便活了过来,她也再活不过一个月。”
      希耶听完久久不语,回头眼神复杂地盯着她看,看了许久才说:“你就是她对不对?”
      她笑说:“你很聪明。”
      希耶霍然起身,来来去去地走动,整个人如一头暴动的狮子,
      再抬头看她时,双眼都是通红,他说:“那夜你口中所说的姑娘也是你自己对不对?”
      月浓想起那夜所说,点了点头,
      希耶将她拎起来,塞在怀里,抱了许久,他抱她上马,一路沉默打马,送她入了帐篷即走。
      月浓一连数日再未见到希耶,
      终于有一日,他进帐篷找她,问:“你是不是很讨厌那个强迫你的国君?”
      她想了想,点头,
      希耶看着她,许久,才斩钉截铁说:“你放心,我不会学他。”
      说完转身而去,只是在临出帐篷时,忍不住扭头看她,那一眼,尽是深深的不舍,
      又过了两日,月浓终于见到苏三,
      她高兴地跑上前,唤:“三哥,我就知道你一定能找到我。”
      希耶板着脸插到二人中间,将她扯倒自己身后,直视苏三,说:“我是输在她对你的一片痴心。”
      苏三笑着点头,行了一礼,行的是他们乌孙的礼节,说:“谢谢你。”
      希耶低头从怀内掏出一叠白绢,吩咐笼一盆火来,见火烧得旺了,一把将绢帛抛入火中,
      那是七连弩的制作图,
      苏三愣住,
      希耶却说:“我答应她绝不成为那个逼迫她的君主,我说到做到,更无需你以此交换她。现在,人你带走。”
      那年他将刀架在月浓脖子上,胁迫苏三交出七连弩的制作图时,绝想不到自己有一天会为了她而放弃这图。
      他说完,回身看月浓一眼,问:“你们成亲那日,我能去吗?”
      月浓笑,说:“欢迎之至。”
      他咧嘴一笑,接着毫不了留恋地从她面前走过。
      月浓却不由转身喊住他,她走上前,抱住他,说:“谢谢你,是你叫我知道自己不是将死的悲哀之人,即便在这最后的岁月里,我也当得起一个郎君的爱慕。”
      她很快放开希耶,转身向苏三跑去,临到跟前,险些跌倒,幸亏苏三一伸双臂将她结结实实抱住,
      看她兴高采烈的模样,他也不由跟着欢喜,笑问:“怎么如此开心?”
      月浓得意咧嘴,说:“那当然了,被喜欢总是件很值得高兴的事。”
      又说:“三哥,我还是很有魅力的对不对?”
      那副模样简直得意得要往天上翘尾巴了。
      苏三忍不住在她唇上落下一吻,轻轻浅浅的吻着,放开她,说:“当初我就知道,你必定长成绝世佳人,这世上的郎君无不心向往之,我嘛,自然要珍之重之。”
      月浓歪头一想,这话似乎有点耳熟,哪里听过,偏想不起来。
      不过几乎说到她心坎里去了,她连连点头说:“原来你还知道啊。”
      希耶看着他们在不远处双双离去,想到月浓方才所说,不由露出笑容,
      他想,我心仪的小娘子,在我不知道的时候受尽了世事的苦楚,这原本就是一种失职,所以,他此时需要做的,只有成全。
      月浓忽然想起来,就问:“三哥,我的嫁衣你带来了没?”
      不等他应答,自己已经跑到箱子里翻找,忽然从一个包袱中找到一件大红的嫁衣,同时从里头掉出一卷竹筒,
      她想起正是当日送别时,卫长送她的,不想乃是一身嫁衣。
      月浓迫不及待打开竹筒,将信取出来读,一看之下,顿时瞪圆了眼睛,
      苏三见她神色不对,就问:“怎么?”
      她一边看信,一边走上来,最终放下绢帛,说:“是卫皇后送的。”
      苏三也忍不住惊讶,就问:“我能看吗?”
      月浓点头,他才拿起绢帛来读,
      上书:月娘,第一次知道你是从我刁蛮任性的女儿卫长口中听到,虽然她提到你总一副气鼓鼓的样子,我却能听出她对你特殊的感情,那是一种很奇怪的渴望,我于是告诉她,若是能放下公主的身份与你交往,那就试着做朋友,若是不能,就离那个孩子远远的,否则你们中必定有人要受伤,卫长考虑了几天,回来告诉我说,母后,我想试着同她做朋友,我于是对你产生了异样的好奇。直到你进宫,想尽一切办法避宠,我一时不知该喜还是该忧,后来,终于见到你,你冲我的一笑,那一刻,我产生了种很奇异的感觉,觉得你能如愿离开,最终果然印证。我十八岁入宫,成为上的夫人,从此走在这条路上,再无回头的可能,我也从不回头去想,直到你那日,那样倔强地质问,我才想起很久之前,当我还是十三五岁小娘子时,曾给自己绣了一件嫁衣,期盼将来能够穿上它嫁给自己心爱的郎君,然而谁能想到我会成为他的夫人!那件嫁衣便无用武之地,初进宫之时我还偶尔翻看,十数年过去,我早忘了它的存在。若非你的缘故,我想来此生也不会再想起它。找到它的时候是在一个不常用的箱笼的最底下,不知是否无意爱护,我日常竟然常吩咐宫人注意检查那些常年不用的箱笼,通通风。它奇异地留存下来,仍新红如初,我于是看着这身嫁衣,思考该将它留给谁,我是再无用它的可能,竟发现与我最亲近的孩子们都用不上,我于是想到你。它承载了我十三五岁时最美好的愿望,我做不到,我的孩子们或许也做不到,我想你能。
      李妍想不到会受到月浓的回信,她盯着竹筒看了许久,才打开看信,才看到第一句话,便陡然变色,看到最后一句时,她浑身抖如筛子,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她虚弱地倒在炕几上,整个人奄奄一息,只有睫毛隐隐抖动,手指颤了颤,忽然碰到高隆的腹部,才睁开一丝线,许久才将双眼全部睁开,
      眼泪滑下来,嘴唇蠕动,她在唤:“姐姐,月娘,月娘····”
      黄眉老头见她如此,吓了一跳,惊问:“那毒你不是说效用是五个月吗?如今已经七个月了。”
      李妍缓缓直起身,问:“她····死了吗?”
      黄眉老头皱眉蹲下来,说:“到长安花费一月有余的时间,她该是早死了,临走前,那丫头正在准备成亲。”
      于是哭了起来,说:“那丫头,叫我一声爷爷,最终是我亲手将这害她性命的竹筒递到她手上。”
      李妍不再说话,伸出手,说:“道长,你替我看看,能活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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